离开孟家之后，孟娇的日子过得挺舒坦的，不过看李君立的样子，在家的生活似乎不怎么太好。

李君立之前怎么太操心，所以虽然快五十岁了，模样瞧起来还是很年轻的。

可现在的李君立眼皮耷拉着，脸上的皮肉看起来比过去松弛了许多，最关键的是她身上的那种精气神几乎被消磨干净了。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她怎么就成这种模样了？

孟娇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她朝着李君立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来，开口道。

“妈，你怎么来了？”

孟娇的声音很平静温和，没有一丁点的戾气与怨怼，仿佛她并没有在回家不久之后离开了家，仿佛她没有承受过一丁点的委屈。

母女之间的隔阂也仿佛没有存在过，她就这么微笑着看着李君立，像是对着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般，平平淡淡，毫无起伏。

而李君立设想过无数次母女二人再次见面的情形，在她的设想之中，孟娇也许会情绪崩溃的和她大吵大闹，也许会委屈地泪流满面，她可能会质问，可能会发泄，又可能会用冷漠来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

李君立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她唯独没有想过的，就是孟娇的平淡。

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李君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请进去的，她看到了收拾的整整齐齐的院子，看到了孟娇虽然小，但布置的却很温馨的房间。

入目所及的一切都在告诉李君立，哪怕是离开了家，哪怕是没有人帮忙，她依旧生活得很好。

李君立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孟娇的身上。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孟娇瞧着似乎还圆润了一些，她的精气神很好，一看日子就过得很不错。

看到孟娇这个样子，再想想这么长时间他们家那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生活，李君立突然就醒悟了过来。

搬出那个家对孟娇来说没有任何的损失和伤害，她反而像是甩下了一个不该她背负的包袱，过上了属于她的正常生活。

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没人拖她后腿，孟娇都可以过得很好。

原本的李君立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的，可是此时此刻，那些话却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孟娇用自己真实的状态给了李君立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她想要说的话通通都堵了回去。

“妈，喝茶。”

就在李君立愣神的时候，孟娇将泡好的茶端给了她。

李君立接了过去，低头看了一眼。

白瓷杯里只放了一小撮茶叶，泡开了之后，茶叶梗在茶水之中上下浮动，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李君立的鼻尖，她的眼睛一红，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她喜欢喝茶，但却不喜欢浓茶，加一小撮茶叶，是李君立的喝茶习惯。

孟娇竟然还记得她的喜好……

眼看着李君立就在那里低垂着头掉眼泪，孟娇暗自叹了一口气，她想说些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实说，孟娇并不恨李君立。

她偏心也好，糊涂也罢，不管李君立做了什么，孟娇都不曾否认过作为母亲的李君立对她的好。

孟娇只是失望罢了，她从家里面搬出来，也是为了维持住那岌岌可危的母女关系。

现在李君立在她的面前啪嗒嗒掉眼泪，孟娇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过了许久之后，她方才递了一块手帕过去。

“妈，你别哭了。”

孟娇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递了一块手帕，让她别在哭了。

李君立感觉心里面难受的厉害，泪水流得更凶了，到后来她更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捂着脸失声痛哭。

屋子里面回荡着李君立带着绝望和痛苦的哭声，但坐在不远处的孟娇就像是游离在外似的，她的神色平淡，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痛哭流涕的李君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君立终于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她胡乱地擦去了泪水，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着孟娇。

“娇娇……”

因为刚刚哭得太久，李君立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的双眼通红，看着孟娇的时候眼泪还在眼眶里面打转转。

“娇娇，对不起……”

李君立所有想说的话最终都化作了一句对不起。

孟娇摇了摇头：“妈，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话不用说了。”

对不起说千百遍，其实都改变不了什么。

有时候‘对不起’这三个字是最锋利的武器，可以让人无往不利，冲破所有的阻隔与危险。

但有的时候，‘对不起’又是最没用的东西，哪怕说上千百万遍，依旧没有任何的意义。

孟娇知道李君立现在对她说的对不起可能是完全发自内心，她是真觉得对不起自己。

可那又怎么样呢？

没有意义的话，没有意义的事情，孟娇并不会放在心上。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李君立，神色平静，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李君立像是被孟娇这样的眼神给烫到了似的，她有些慌乱地开口说道：“娇娇，我来只是想看看你，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孟娇点头：“我过得确实挺好的。”

这话孟娇没有说虚的，从家里搬出来的日子对孟娇来说还是很快乐的。

她并不后悔。

孟娇其实知道李君立突然找过来，肯定是有事情想要说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孟娇的态度，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那些想要说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李君立甚至都没有在孟娇这里待多长时间，原本无话不谈的母女说出来的只有客套生分的话语，孟娇其实没什么感觉，但李君立好像受不住。

所以她待了大概不到二十分钟，就要起身告辞。

“妈，你稍等一下。”

见孟娇留自己，李君立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亮光来，以为她的态度变了。

然而孟娇只不过是去打了水，让李君立把脸洗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