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明伸手,试探着握住了冯令容被掩在衣袖下的手。
冯令容那只绵软温玉似的手,在他粗粝的掌心握着,程远明心头微动。
冯令容的相貌说不上一眼惊艳,但那娟秀清丽的脸上生着一双极艳丽的眸子。
望之让人深陷,对上那眼睛,程远明好似有了以前的感觉。
冯令容对程远明有过情,不然也不会在程家凋败之际下嫁给他,又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但此时此刻要同房……
xx院。
翠香一得知今夜大爷要在她们院中留宿,早早叫人备好了热水沐浴。
她伺候着冯令容下了浴水,淋上层层鲜花瓣,仔细擦拭夫人身上每一寸肌肤。
“夫人算是苦尽甘来了,将军心里到底还是有您的。””
“只要您身子争气,今夜一举有孕,今后程家哪还有姚姝华母女说话的份儿!”
翠香激动得不像话,冯令容却面色淡淡。
她将脸颊倚在浴桶上,被热气腾得满面通红。
脑子里频频闪过程远明当年求娶她的真挚模样。
以及…两年前那个血腥而缠绵的夜晚。
一举有孕?
她不曾想。
沐浴过后,翠香送她进房便退出去,又吩咐下人出了院,不许打扰将军与夫人。
冯令容沐浴时,程远明便在房中看着她这些年攒下的书籍,连她进门都未曾察觉。
直到亲眼看见身着单衣,素雅却难掩艳丽的冯令容时,程远明心尖不由一颤,手中书籍险些掉落。
程远明痴痴愣了片刻,才惊慌失措避开视线。
“没…没想到容娘还留着这些书籍……”
他含混地找了话题,狂跳的心脏却掩不住慌乱。
虽四载未见,但这毕竟是他曾放在心上,真心求娶来的夫人。
此刻见她娇美,心中如何不动容。
冯令容瞧了一眼,“这是夫君新婚之夜苦心钻研的兵书,容娘不敢轻易处置。”
听她这么说,程远明眸色闪动。
他为争前途,新婚之夜撇下娇妻,留她在程家苦苦守了四年。
一般女子无论如何大度都会埋怨,甚至不愿再看到任何与这有关的东西。
没想到容娘连这都还留着。
程远明放下兵书,上去牵起冯令容的手。
冯令容手指微蜷,忍住了那道力量。
这是她曾经渴望的一切,没想到如今却以这样的面目呈现。
“容娘,这些年你辛苦了。”
程远明低声温柔,眼底涌动的情绪分明。
就算老太太不说,他也该尽身为夫君的本分。
他粗糙的指尖落在冯令容脸颊旁,顺着她的轮廓。
红烛映照的房中寂静一片。
冯令容按捺住心中的排斥,这世道对女子不公,终究是夫为妻纲,她是否该咽下这苦果屈服?
抬眸,冯令容看见了程远明满眼欲望中的掺杂的挣扎与纠结。
这一瞬,某种情绪如潮水在她心中乍开。
娇妻在怀,程远明难抑心动。
可就在刚才,他脑中闪过一个羞辱至极的场面。
他的妻子曾在他人身下婉转承欢,这副容颜他人已先一步看过。
程远明的迟疑,让冯令容酝酿了整晚的忍耐彻底崩塌。
她曾经的付出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冯令容用力将他推开,看到他眼中的惊愕才道:“夫君,我来了月事,今夜你宿在别处吧。”
她的准备终究是用上了。
程远明顺着她的视线往一旁看去,屋角不起眼的小塌上放了女人家那时才用的东西。
细细嗅闻,冯令容身上确实有一点淡淡的血腥气。
程远明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放松如一柄利刃,刺得冯令容浑身发凉。
程远明犹豫片刻后拒绝了。
“无妨。”
今夜就算不圆房,只睡在一张床上,也是他尽了本分,不必被冯令容和他人挑出错处。
“四年未见,我今夜就在这陪着你,哪都不去。”
世人向来视女子月事不洁,程远明在战场上什么血腥都见识过,倒不在意这点。
冯令容看他执意,进了床榻内侧。
程远明熄了烛火躺在她另一边,陌生的气息侵袭让冯令容没有丝毫睡意。
“早些歇息,容娘。”
“是。”
冯令容的声音听不出悲喜,思绪在漆黑中沉寂。
“……”
直到身旁响起沉睡的呼吸声,冯令容紧绷的神经才稍有松懈。
她苦心经营四载的全部在今夜塌陷。
眼角滑落一滴冯令容都不愿承认的苦涩。
清晨。
程远明上朝后,翠香来为冯令容梳妆打扮,耷拉的小脸明显不忿。
“夫人,您这小日子怎么提前来了?还真不是时候,这又不知道要耽搁几天才能圆房……”
翠香为自家夫人发愁。
她昨夜打听到,那姚姝华竟然是边城一个小县丞家的女儿。
虽然边城县丞在京城排不上号,姚姝华父母家人也均亡故,但这终究是官家出身。
比她家夫人商贾小姐的身份好上几倍,更何况她还有个女儿傍身。
“夫人,您若是再没有一儿半女,如何贤良淑德时日一长终究是会在程家无立足之地的,到那时可怎么办啊。”
“那就让程家知道,他们靠什么立足。”
一夜之间,冯令容眼中没了昨日的悲恸,多了一丝她在闺中时的傲气。
翠香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夫人,有些怔愣。
待到程远明下了早朝,府中摆起早膳。
昨夜冯令容临时来了月事一事,已传到老太太耳中。
虽出了意外,但程远明宿在她房中,也说得过去。
用过早膳,老太太撂了筷子,向程远明吩咐。
“容娘今日要去西街药铺为我取药,早前为你在金铺订下的一批玉带环佩也正好成了,若是无事,你便陪容娘一同去吧。”
老太太是存了私心的。
程远明带了姚姝华回来,难免惹人非议。
今日让他与冯令容同行,做个夫妻恩爱的表象,也能堵住外人的嘴。
至于他和容娘是否还能感情如初,那全是他们的造化。
冯令容在一旁不动声色。
老夫人不提她险些忘了这茬。
早在收到程远明即将回京的消息时,她便找人给他订做了几套日常交际需配的玉带装饰,花费不少银钱。
京城这吃人的地方,你融不进该进的圈子仕途便不可能坦荡。
而进圈子最低的门槛便是身家财富。
财权势,密不可分。
想想当初为程远明准备周全的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程远明一口应下,“我今日无事,那便与容娘一同去吧。”
平日给老太太取药,一般是府中小厮的事,偶得冯令容这位主母才去一次。
老太太的心思,冯令容如何不清楚。
正好有些东西,该收回来了。
冯令容让翠香回房取帷帽,程远明在一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瞧着程远明看去的方向,是姚姝华母女住下的幽竹院。
冯令容轻笑一声,不知其中意味什么,主动开口道:“姝华妹妹初入京城,手边东西难免不齐全。”
“不如夫君去问问姝华妹妹与嘉欢有什么需要的,今日一并去采买。”
老太太想,不意味她还愿意配合。
程远明大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冯令容如此及时解围,
“还是容娘思虑周全,我这便去问问。”
程远明事实早在刚下朝时就去过了幽竹院。
被关了一天的嘉欢浑身不舒服,抱着爹爹的腿央求他出去玩。
姚姝华在一旁劝慰阻拦女儿,眼中却也透露着对京城外界的向往。
两母女渴望的神色令程远明心头软了又软。
此时冯令容首肯,他步伐急匆,生怕耽搁了一刻。
翠香取了帷帽回来,正看见程远明跑向幽竹院的背影,气得连连跺脚。
“姑爷今日是要陪夫人出去的,夫人怎么由得姑爷去那个院儿了!”
冯令容瞧着他急忙奔跑的背影,眼底冰冷。
“他想去便由着他去,越是拦,他这心里越痒越搁不下。”
曾满心满眼是她的夫君,如今匆匆奔向其他女子。
冯令容眼中讥讽。
程远明急忙赶到幽竹院的时候,姚姝华正带着嘉欢在院中,第一时间便迎了上来。
“爹爹!”
嘉欢雀跃地扑进程远明怀里,姚姝华身姿娉婷,踱步到了他身边,俨然幸福的一家三口。
“今日我与容娘上街为娘取药,你和欢儿可需要什么一并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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