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命运作弄,从来不由人。想做皇帝的人用尽了手段,向往自由的孩子却要永远困在这里。岑儿神情怔怔的。一旁本来安静听他们说话的少简看了看岑儿,又瞧了瞧自己小叔,眼中懵懂。他的年纪更小,还无法理解那么多的事情,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忽然都心情那么沉重。他挺直小小的胸膛,绷着一张小脸严肃道:“我会好好练功,将来像小叔一样骁勇善战,为岑儿守江山!”少简虽小,志气却高。沈夷光欣慰,轻轻拍了拍他尚且稚嫩的肩膀,笑道:“好!”此时岑儿从方才伤感的思绪中抽身,上下打量年幼的孩童,狐疑道:“你那个子都没你的枪高,还要为我守江山?”少简不服气,眼神简易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入党:“我将来必定也能像小叔那样高大!”小小孩童心里最憧憬的人就是小叔,而且他虽然没见过自己的爹爹,但有小叔在,想来他爹也不差。因此他认定,将来自己也绝不会是胆小无能的鼠辈!岑儿看他那少年老成的样,瞥了瞥嘴:“同你说话好没意思的……”几人说说笑笑吃了火锅,午后乔溪有些困倦,沈夷光就带他先一步回府歇息。毕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即使岑儿愿意,他们也不能随意留宿皇宫。于是岑儿只好依依不舍送他们至殿门口,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再有两天就是新年,而新年后的大年初三,就是司天监选定的登基大典。————初三那天天气不错,连着下了几天的雪也停了,虽然冷得骨头疼,乔溪还是坚持要进宫。岑儿天不亮被宫人喊起来穿戴整齐,乔溪一进来就看到他身上的明黄五爪龙袍,微微出神,然后笑着在他小肉脸上轻轻捏了一把。“都说人靠衣装,果然如此。”“我们岑儿长大了!”被他毫不吝啬的夸赞,岑儿笑得有些羞涩。他挥退所有宫人,拉着乔溪的手抱怨撒娇:“可是这个冠冕戴在头上真的很沉!而且我脖子好酸,头也勒得疼……”因为起得太早,为了显得精神,岑儿的头发被紧紧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这使得他看上去没那么幼态,多了几分成熟。“等仪式结束了,我明天要叫小竹子哥哥进宫陪我玩!”岑儿满心欢喜,“我好想他!”乔溪笑着点头:“他也天天盼着来看你。所以你今天要好好的,一步也不能错。”“我记下啦!”岑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自信表示没问题。时辰一到,外头礼部的人来催。乔溪帮岑儿最后一次整理好衣带,退到一旁看他在宫人和朝臣的簇拥下,一步步走远。临别前,岑儿最后一次回头偷偷看他,调皮一笑。乔溪想,他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皇帝。因为身份缘故,乔溪最终没能在现场观礼。不过他前世电视看得不少,对登基大典没那么好奇,反正已经见过岑儿了,看他今天状态还不错,他很放心。登基大典过后,天气开始一点点回暖。乔溪逐渐习惯了侯府的生活,但依旧不喜欢被那么多人围着。沈夷光不想惹他心烦,就让下人们退至屋外候着,没有吩咐不用贴身伺候。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乔溪和三郎的妹妹侄儿相处非常融洽。止玉虽然是个地坤,安安静静的话也不多,性子却是倔的。而且她管家能力超绝,处理事情客观公正绝不拖泥带水,府里上下都很服她。乔溪本来还想着自己是大人,闲着没事应该帮帮忙,最后却干脆选择躺平。因为人家小姑娘可用不着他,自己就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起初府里有些人因为乔溪出身农村又是孤儿,待他便有些轻慢。虽然无人敢当面给难堪,但行为隐隐透着不尊敬,时常背着沈夷光搞小动作。比如那些不温不热的茶水,总也晒不干的贴身衣物,哪怕一碗普普通通的鸡蛋羹都有人故意做手脚。这些事不痛不痒,却十足膈应。登基大典后沈夷光一直在忙,白天很少有时间在府里陪伴,因此这些事他都不知道。而乔溪自觉能解决,更没必要告状。他前世不是没少被苛待过,自然也知道外头的世界不像桃叶村平静。府里人员众多,总有那么几个看他不顺眼的。一般不重要的事,他都懒得计较,只想找个机会一次性解决。然而止玉先一步发现了。谁能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温柔的小女孩,发起火来居然如此雷霆气势。她当着府里所有人的面,严厉处置了那些人。领班的管理扣钱挨罚,下层的打板子警告,还把几个阳奉阴违的刺头当场赶出府,杀鸡儆猴。气氛紧张可怖,全场无人敢出一口大气。“小溪哥哥,你莫怕。”止玉担心吓着他,扬着小脸柔声安慰:“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乔溪:“……”他轻咳一声,低头轻笑。虽然他作为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被个才十六岁的未成年小女孩保护,说出来是有那么一点点羞愧,但……谁叫止玉妹妹实在太有范儿了!晚些时候下朝回来的沈夷光,从止玉那里了解到事情经过,在屋里难得发了好大脾气。“你怎么不告诉我?”他轻声责备,“若不是止玉同我提起,我还蒙在鼓里!”乔溪一边烤火一边等着吃红薯,满不在乎的说:“有什么可说的?难道要我哭哭啼啼跟你诉苦?”“你……”沈夷光头疼,无奈道:“那你也不该什瞒着我!”乔溪盯着炉子里的红薯头也不抬:“你每天那么忙,岑儿那边还需要你,我自己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拿去烦你,你岂不是累死?”“再说你瞧不起谁呢?我那脾气是好惹的?”沈夷光于是也想到乔溪在桃叶村名声在外,发起火来那些皮孩子哪个不怕?心头又有些好笑。乔溪话到一半,突然肚子里什么东西不轻不重踢了一下。回神后,他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动了!动了!”沈夷光正和他算账,也跟着紧张问道:“什么?”“小崽子!”自从知道肚里的娃可能是男孩,乔溪口头就不大客气,“它刚才好像踢我了!”头五个月乔溪除了孕吐一直没太大感觉,能吃能睡心情好,虽然肚子又圆又大,其实没有怀孕的特别感受。可就在刚才,他肚子里传来一阵明显的动静,好像有什么活的东西在里头,那感觉实在很难形容。沈夷光目露喜色,顿时忘了兴师问罪,连忙坐过来,满脸期待:“我摸摸。”可惜小崽子不给面子,动了一下后就再没翻身,任凭沈夷光如何哄劝也不肯配合,倔脾气也不知像谁。沈将军长吁短叹。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乔溪的预产期也渐渐近了。第98章孕后期的乔溪实在不怎么好过。完全没有怀孕四五六几个月时候的舒坦,吃嘛嘛香,珠圆玉润。因为肚子太大,再加上双腿浮肿,使得他无论行走还是侧卧翻身都变成了一个大难题。尤其夜里两条小腿时不时地抽筋,疼得他没法入睡。沈夷光也跟着整夜不敢闭眼,只要乔溪一动他就赶紧起身问询,帮忙给抽筋的小腿按摩,时时刻刻顾着乔溪的身子。见他脸色苍白孱弱难受的模样,沈夷光低声叹气:“早知如此,就不该……”他话还没说完,乔溪憋着一口气努力抬起脚重踹他胸口,骂道:“别胡说!”“现在知道后悔了?”他冷笑,“当初爽的时候干嘛去了!?”沈夷光尴尬哂笑,不敢再言语,讨好的继续揉捏乔溪同样肿起来的脚:“是我错,你别生气。”眼看预产期的日子都过了好些天,林大夫干脆也搬到乔溪院子暂住,方便天天给他看护把脉,后院一屋子稳婆奶娘早早待命,就等着乔溪有动静。然而平日总爱在肚子里各种闹腾的小崽子这会儿却安安静静不声不响,好像知道自己到了要出去的日子,铁了心赖在爹咪的肚子里。乔溪心里也急。直到自己亲身体验了一回,他才明白前世那么多的妈妈们是多么辛苦不易。“等臭小子出来,我一天打十顿!”乔啃着果子骂骂咧咧,哄了半天无果,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只想打孩子。旁边练功的少简听到这话,急得功夫也不练了,扔下比他个子都高的长枪跑过来求情:“婶母,您别打弟弟……”一听“婶母”这词,乔溪眼皮子一跳。从进府第一天起,他就曾义正言辞告诉过少简,让他不要一口一个“婶母”的叫。奈何少简年纪小,脑筋却死轴,无论如何不肯改口,还一本正经的说,三郎是他小叔叔,那乔溪就该是婶母。纠正过数次不得成,乔溪心烦无奈随他去。反正一个称呼而已,爱咋叫咋叫。不是他吐槽,沈家人多少是有点犟人精神在身上的。从三郎到止玉再到少简,包括他肚里还没出生的小崽子,全都一个样。祖传的脾气又倔又犟,头疼。看着乔溪眼下乌青,俨然许多天没能好好歇息的模样,少简蹲下身,隔着肚子跟里面的娃娃有商有量:“弟弟,你快些出来吧!出来以后,哥哥天天带你练功学打仗。”乔溪就着沈夷光的伺候正喝茶,听到这话没忍住差点喷出来。少简这小子跟个机器设定好的程序似的,成天天不亮起来打拳练枪,一天除了三餐午睡就没离开过练武场,七八岁尿都没控制明白的年纪,却活得自律严谨又无趣,顶着张小嫩脸比他小叔看着都老成。就连这时候唯一能想到哄孩子的话,居然也是要带他练功,这娃别是走火入魔吧?乔溪待要调侃几句,忽然“哎呦”一声,捂着肚子说不出话了。沈夷光连忙弯腰把他抱起往屋里跑,一边吩咐院里的下人们:“快去叫人!”不一会儿,乔溪屋里呼啦啦涌进一大堆人。烧热水的,递剪刀的,扯被褥的,七手八脚乱糟糟。一屋子人理,既有京中十分有名经验丰富的稳婆,还有宫里来的、曾为几位皇子接生技术高明的老嬷嬷,以及太医院据说万无一失的妇科圣手——还有林大夫这个医术自不必说的神医坐镇,按说十分稳妥了。然而各人出身路子不同,见解也不不一样,窝在一起少不得争论几句,现场闹哄哄的。沈夷光哪里顾得上听他们啰嗦,皱眉道:“都安静!”“我请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在这捣乱吗!?”乔溪无力的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撕着被子,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滑落,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疼得嘴唇颤抖顾不上说话,只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甚至开始怀疑这一胎根本不可能生下来。仔细想想,他一个男的到底应该把孩子从哪里生出来比较合理?乔溪疼得无法连贯思考,但这件事他从怀孕初期就开始担忧,后来也只是麻痹自己不去想,想着顺其自然。然而到了最后关头,他依然要直面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结论——他肯定生不了。乔溪越想越心凉,他哆嗦着手抓住沈夷光的袖子,用尽全力交代遗言:“我若死了,你记得承诺过的,要给我爷爷找大师祈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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