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为你绑上一根姻缘线
“不!不!”黎鸮疯了一般的往谢成赢消失的地方冲了过去。
张余亿道长死死地勒住他, 劝说道:“黎道友,太危险了,你过去会死的!这样谢道友就白牺牲了!”
黎鸮充耳不闻, 他眼睁睁地看见谢成赢一点一点消失,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而来,这种感觉又恐怖又熟悉。
这个场景, 和黎鸮曾经梦里梦到的场景, 一模一样!
梦里,同样是谢成赢在他眼前一点一点消失,他同样只能眼睁睁看着, 无能为力。
只是,梦里的谢成赢披着一头长发, 穿着一身古装。
“不要!不要!谢成赢, 你给我回来!”
黎鸮疯了似的拼命挣扎。张余亿道长一个没控制住,就被黎鸮大力甩开了,他惊慌失措想要去追回黎鸮, 但是脚下的阵法还需要他守位置维持,不敢挪动办法,只能嘶哑地大喊:“黎道友,快回来!太危险了,你会死的!”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黎鸮拼命地向前跑,伸出手, 想要去抓住谢成赢留在虚空中的影子。
谢成赢已经死了, 生和死, 对他的意义已经不大,既然谢成赢无法活下来, 那么他愿意陪着谢成赢一起死!
“爸爸爸爸……”在混乱的之中,黎鸮远远地听到了菌菌的哭泣声。他甚至还看到了无数条菌丝想要上前保护他,却被生死阵的阵法一一折断,菌菌发出了数声痛呼。
如果是往常,对于这个“女儿”,黎鸮可能还会心疼它一点,但现在,面对谢成赢的突然死亡,他已经没有了感知痛苦的能力,他一门心思地只想和谢成赢一起。
他是他的长命锁,他不会放谢成赢独自离去!
他会陪着他,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亡,他都只想陪着他。
“爸爸爸爸……”菌菌的哭声还在,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黎鸮跑到生死阵的最中心——这里就是谢成赢被巨大的深渊吞噬的地方。
生死阵已经吞噬了谢成赢,但还没有完全停歇,依旧蠢蠢欲动。
他缓缓跪下,掏出了他的那三枚铜钱。
师父曾经说过,一些有灵性的物件,在历经岁月洗礼,千百年后,也有机会成为化成小精怪。黎鸮曾经偷偷地希望过,自己的这三枚铜钱有朝一日可以变成小精怪陪在他的身边。
但是,他的愿望没有实现。
现在,他有了新的愿望,他可以用这三枚铜钱许愿。
他把三枚旧铜钱,在掌心一一摆好,闭上了眼睛,缓缓开口:“天道在上,万物听言,吾乃言灵官黎鸮,学习言灵十六载,今以言灵媒介三枚铜钱方形之口,诉我三道言灵:一道言灵,祝福我的女儿菌菌和儿子谢崽得天道厚爱,修行得道;二刀言灵,诅咒邪祟祸心被镇压封印之下,日日以业火灼烧、油锅烹炸,永生永世不得翻身;三道言灵,衷心祈愿,愿与我有姻缘线之人谢成赢,不论生死,我必永相随。”
“爸爸!爸爸不要!爸爸!”
“黎道友,你回来啊!生死阵还未平复,你会死的!”
咔嚓!
黎鸮手心里的三枚铜钱,承受不住生死阵中的肃杀之气,纷纷碎裂,最终化成了一滩齑粉。黎鸮摊开手心,让三枚铜钱的残骸,随着还未停歇的生死阵里吹着的妖风飘落。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三道言灵会不会实现,但是他感觉到了生死阵那张贪婪的深渊巨口,从即将平息又变得蠢蠢欲动,再次缓缓张开,瞄准了他,将当他成了目标。
黎鸮伸手,拉出了他和谢成赢之间的那条姻缘线。
一头连在他的身上,一头连在深渊的巨口之中。
姻缘线泛着温润的金色光泽,手指摩挲在上面的手感极好——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还连着,没有断。
在张余亿道长嘶吼和菌菌的哭喊声中,黎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做任何反抗,任由深渊巨口吞噬了自己的身体。
他说:“谢成赢啊,我是个言灵官,我的修为不够,没办法用言灵救你活命,但我愿意用言灵命令天道,要和你的姻缘线生生世世绑在一起,永不分离。”
最终,黎鸮被一片黑暗吞噬了。
被吞噬的那一瞬间,黎鸮也终于明白了谢成赢要替他死的心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在自己眼前更痛苦,这比自己面临死亡更痛苦。
黎鸮也终于愿意承认,他对谢成赢,不仅仅是喜欢,他是爱谢成赢的。
或许是因为曾经“借尸还魂”的那只小狗,也或许是他在孤独时在他身边像气球飘来飘去的陪伴,也或许是明明什么都不记得还愿意对他告白求婚……不管因为是什么,总之,黎鸮早就已经爱上了谢成赢。
爱得刻骨铭心。
爱得想和他同生共死。
——
“你就是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
被黑暗吞噬之后,黎鸮听到了谢成赢的声音。
他诧异地睁开眼睛,看见穿着一身古装衣服的谢成赢,把他挤在墙角,正笑眯眯地问他。
黎鸮张口想喊“谢成赢”的名字,然而,从他的口中说出的却是不受他控制的话:“请让开,不要烦我。”
古装的谢成赢却不肯挪开,固执地挡着黎鸮的去路:“你才十五岁,那些老道长们就让你独自一个人上山送死?”
“我的事,不用你管。”黎鸮又说了一句不受他控制的话。他还直接动手,推开了眼前挡路的谢成赢。
“你知道,山上的是邪祟祸心吗?你知道,上山的高僧高道各路大师们,都已经遭遇到了不测吗?”古装谢成赢被推开后,却没有离开,像是小尾巴似的,一路尾随黎鸮。
“我的事,不用你管。”黎鸮听见自己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你才十五岁,还那么小,你会死的。”
“我是言灵官。”黎鸮语气固执。他根本不听劝阻,径直上了山。
古装的谢成赢却一直跟在他身后,黎鸮借着深山老林的地势,甩了几次,都没能把他成功甩开。
就这样,古装谢成赢跟着黎鸮走了好几天,黎鸮每天都能听到古装的谢成赢在耳边喋喋不休地说:“你是言灵师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言灵师呢!言灵师是不是说什么都能灵验?要不然,你给我说几句吉祥话吧!”
“不要!”黎鸮气鼓鼓的,他年纪还小,脸颊上还残留着婴儿肥,小脸圆圆的。
他心里气呼呼地想,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几天他用过不止一次的言灵想要甩开他,但奇怪的是,他的所有言灵,在这个男人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小道长,你知道山上有生死阵吗?”
古装谢成赢还在喋喋不休,烦的黎鸮直捂耳朵。他气鼓鼓地质问对方:“你怎样才会离开?”
“这深山老林的,我离开了,你一个人不害怕吗?”古装谢成赢抱着手臂,戏谑地望着他。
黎鸮噘嘴,没说话。
其实,他是有点害怕的。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到这么荒芜的地方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衣兜里的三枚铜钱,尽量让自己安心几分。
但是没办法,如今世上,修言灵的只有他。邪祟祸心无恶不作、祸害苍生,他作为修行的道长,为了天下大义,必然要出手。
即使他知道自己会死,也没有犹豫。
然而,古装谢成赢却还是缠在他的身边,唇形好看的那张嘴,说个不停:“小道长,你手里有铜钱,会卜卦问吉凶吧?你难道没算出来吗?你这一去,必死无疑啊!”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职责。”黎鸮敛去眼眸中的胆怯。
古装谢成赢说的对,他其实是害怕的,他也只活了十五岁而已,还没来得及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要去赴死了。
“这是哪个迂腐的顽固老头教你的话吧?”古装谢成赢好心劝说他,“小道长,这山上有生死阵,没人能逃脱掉的!为了活命,你尽快回去吧!你要明白这个道理,人生在世,就要活得自私一些,多为自己想想!”
“既然你说要活的自私一些,那么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跟着我?”黎鸮用古装谢成赢的话,反问他。
古装谢成赢再次抱臂环胸,痞坏地笑道:“小道长,看你面相,就知道你是出身富贵之家,命格更是贵中之极,从小到大,受尽宠爱长大的。你的家人把你养大,不是让你来送死的。”
黎鸮指尖摩挲着铜钱,没吭声,算是默认了古装谢成赢的说法。
他的确是受尽宠爱长大的,从小到大,就连修行言灵,都是靠的天赋,没吃过一点苦。
“我是天煞孤星之命,克尽身边一切亲近之人,永世孤独,不得善终。”古装谢成赢语气凄凉,“小道长,我和你不一样,没有人期待我活着。”
黎鸮只是绷着唇角,没说话。
后来,一切就如他梦里那般。
他们遇到了邪祟祸心,邪祟祸心开启了生死阵,然而作为言灵官的黎鸮,修为不够,没办法直接封印邪祟祸心。于是,他利用了生死阵,以自己的命为祭品,借天道之手,经历波折,最终把邪祟祸心封印在了昆仑山脉。
然而,就在他躺在生死阵中,等待死亡之时,那个自称是天煞孤星之命的古装谢成赢,用同样的办法,将黎鸮推出了生死阵,换了两个人的位置,献祭了他自己。
“不!”三百年前的黎鸮,同样是不甘心,扑向了那个救了自己的人。
他们相处了这些天,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他想救对方,但是那个人已经在生死阵中,奄奄一息了。
“你不可以死!我以言灵官的名义命令你,你不许死!”黎鸮哭着喊着,但是和三百年后一样,他的言灵修为,并没有那么强,言灵并没有起任何作用。
就在这时,已经奄奄一息的古装谢成赢,缓缓抬起了满是鲜血的手,轻轻地捏上了黎鸮的脸颊。
他说:“会言灵的小道长,你不要哭啊,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黎鸮绝望地望着他,哭着问他:“我怎么才能帮你?我该怎么做!”
奄奄一息的古装谢成赢,艰难地挤出了笑容:“你不用帮我,我很好的。”
黎鸮哭得更大声了。
这个古装谢成赢身上明明有功德金光,却没办法抵挡邪祟祸心的生死阵,黎鸮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在流逝。
看到黎鸮哭得太伤心,古装谢成赢似乎是想逗他笑,于是半真半假道:“我啊,几世都是天煞孤星之命,每次都孑然一身,孤独终老。听说你是个顶顶厉害的言灵官,要不然,你就祝我下一世,能绑上一根姻缘线吧,好不好?”
说到最后的“好不好”三个字时,古装谢成赢已经没有了力气,几乎是气音。
他望着黎鸮,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他想,这个会言灵的小道长,长得可真好看啊,只可惜,以后看不见了。
大概是临死之时,邪念升起,古装谢成赢做了一件大胆的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拉过了小道长,然后唇靠近了对方的唇……
最终,他在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的鼻尖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下一瞬,他就被生死阵的深渊吞噬了。
在吞噬之前,他用尽全力,把小道长推出了生死阵的危险范围之外。
他要那个小道长,平安无忧地活下去。
黎鸮眼睁睁地看着三百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的眼前重新上演。
即使在最后,也是古装谢成赢把他推出了死亡圈,救了他一命。
他看到三百年前的自己跪在地上哭,看到三百年前的他自己给了自己的一道言灵:“我以言灵官之名命令天道,在我和他之间,绑一条姻缘线!”
黎鸮恍然大悟,原来他和谢成赢之间的那根姻缘线,是三百年前,他自己亲手绑上了的。
72扭转命格
在黑暗之中, 黎鸮看见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还有微微的光泽,温和润泽,他下意识伸手去抓, 拉了一下,忽然感觉对面沉甸甸的!
黎鸮原本死寂的眼睛,一瞬间就生出了那么一点的希望。
谢成赢就在这深渊之中, 他马上就能找到他了!
不管是生是死, 他都要找到谢成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黎鸮双手并用,抓住姻缘线, 借着姻缘线的拉扯力,一路向前, 缩短姻缘线的距离。因为他知道, 姻缘线的另外一端的尽头,绑着的就是谢成赢。
黑暗之中,除了姻缘线微弱的光泽, 黎鸮什么都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死死地盯着姻缘线的尽头方向,期待着下一刻谢成赢就可以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成赢没有出现,却出现了黎鸮熟悉的房间——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一个破破烂烂的阳台角落。
阳台连接着客厅的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喝得醉醺醺的, 正摇摇晃晃地朝着黎鸮走来。
这是他的爸爸, 一喝酒就习惯性地对他殴打家暴。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黎鸮下意识地往后退。退了两步, 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变短了。
又短又小,他变成了两三岁的样子。
眼前浑身酒气的“庞然大物”,又继续向前,距离黎鸮越来越近了。
黎鸮下意识地想喊“爷爷救命!”,但他却很快闭上嘴,小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前跟爷爷一起住在镇上时,他被殴打时,爷爷会拖着瘸腿来救他,可是他的爸爸连他们爷孙两个一起打。爷爷年纪已经大了,他不想让爷爷再挨打。
谁来救救我,谁来帮帮我……
黎鸮看着眼前恐怖的“爸爸”,心底绝望地呼唤着,忽然,他看到了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哥哥,小小的身板瘦瘦的,个子还不到黎鸮爸爸的腰高,但是他勇敢地挡在了三岁大的黎鸮身前,张开双臂,试图保护黎鸮。
他和黎鸮之间,连着一条泛着温润光泽的线,清清楚楚地连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黎鸮的爸爸考得越来越近,小小的黎鸮张了张嘴,想让挡在身前的小哥哥快跑。
他的爸爸,打人很疼的,这个小哥哥瘦瘦小小的,根本不是他爸爸的对手。
然而,黎鸮预想中小哥哥被揍的情况没有发生,他爸爸拎起酒瓶子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落下……酒瓶子穿过了那个小哥哥身体,砸在了地上,玻璃渣子碎了满地。
黎鸮目瞪口呆。
不是他爸爸的酒瓶子砸偏了,也不是那个小哥哥躲开了,而是酒瓶子直直地穿过了那个小哥哥的身体,仿佛小哥哥的身体是不存在的。
眼前的这一幕,黎鸮想起来了。
这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一幕,当时他只有三岁多一点,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也是这一次,他趁机逃跑了,靠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跑到了桥下躲了起来,遇到了正在摆摊算命的师父。
他师父告诉他,他能看见,是因为他天生阴阳眼。
很多修行之人,都需要靠符箓咒语才能开启阴阳眼,他什么都不用做,天生就能看到,这是他的天赋。
于是,黎鸮开始跟着师父学习言灵,并且得到了三枚旧铜钱。他的师父教授他的关于言灵的内容并不多,更多的是玄学界常识,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从学习到的玄学常识中知道,他遇到的那个小哥哥,并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魂魄。
魂魄,除非变成厉鬼,身上爆满戾气,否则无法触碰任何东西,所以,他爸爸砸下来的酒瓶子才能穿过那个小哥哥的身体。
黎鸮有了三枚铜钱之后,年龄也一点一点长大,虽然依旧无法阻止他爸爸的家暴,但是现在他可以用言灵挡一下,然后找机会逃走了。
上小学那年,黎鸮为了躲开喝醉的爸爸,很晚都没有回家。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很害怕,只能蹲在路边,可怜巴巴地数着路灯下围着路灯飞来飞去的蛾子。
这时,他又遇到了一个小哥哥,大约初中生的模样,个子很高,宽肩窄臀,露在半截短袖外的手臂上能看见锻炼出来的肌肉。
然而,他的脚下没有影子。
这是一个魂魄。
黎鸮收回视线,假装没看见,低头盯着脚边的石头。
他那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在那个男生出现的时候,他的背后出现了一根线,泛着温润的光泽,从他的背连接延伸,一直连接在那个男生身上。
那个男生默不作声,一直站在黎鸮身边,像是在保护他。如果周围有喝醉晚归的醉汉和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混混们路过,那个男生就会向黎鸮靠得近一些,用戒备的眼神盯着那些人。
即使,那些人根本看不见他。
时间慢慢流逝,黎鸮逐渐长大了,言灵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他的爸爸即使再想殴打他,也要掂量掂量才能下手。
黎鸮高中时期,算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可以专心学习,不用担心日日夜夜被殴打。
他想要考到大城市去,永远地远离他这位可怕的爸爸。
然而就在三年前,黎鸮做了那个梦。
当时在梦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绝望和恐惧,却是清晰无比,痛得他满头是汗。
巨大的不安,让他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请了假,去了一个平时根本不会有人经过的山沟沟里。
然而,一切就像是等着他似的。
他刚刚抵达梦里场景的地方,一台冒着烟的车,从天而降,在山沟的坡上,连翻了十几圈,砸在了黎鸮的面前。
黎鸮什么都来不及想,本能地去救人。
驾驶座上只有一个人,满脸是血,看不清容貌。
黎鸮艰难地解开了他身上的安全带,把人从车里拖了出来。那个人的耳边,带着一个蓝牙耳机,里面是一位年长的老人惊慌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呼喊着自己的亲人,祈求他平安无事,希望他快点回家。
这是黎鸮从小到大的淡薄亲情关系里,几乎没有见过的一幕,也是没有感受过的一幕,他一点都不想听见失去亲人的哭声。
他抬头,看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魂魄,静静地站在一旁。而他手里拖拽的这个人,身体已经没有了心跳,体温也在逐渐流失。
这个魂魄身边干干净净的,所有和人世间连接的线都断掉了——亲缘线、友情线、父子线、母子线、姻缘线,还有最为重要的生命线……通通都是断掉的。
这些都说明,他已经死了。
然而,因为蓝牙耳机里,那位年长的老人一声声地呼唤,黎鸮生出了执拗的想法。
他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去。
他是言灵师,言出法随、令行禁止!
于是,他第一次用言灵,尝试救人。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第一次用言灵,违背天道常理,令人“起死回生”。
很幸运的是,被他救的这个人,是得天道庇佑的,他的言灵竟然真的把他从死亡上拉了回来。
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个被他救活的人,身上的那些线,依旧断着,形成了奇特的命格——天煞孤星之命。
他缓缓起身,对着已经被救回来的人,说了一声:“抱歉,我的言灵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无法改变你的命格。”
说完,他就远远地听到,在盘山公路的高处,传来了救护车、消防车、警车的各种鸣笛声。
他知道,有人来救这个“天煞孤星”的人了。
于是,黎鸮没有留恋,转身离开。
当时的他,并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转过身,背对着那个“天煞孤星”之人时,他和那个人的身上,莫名其妙地分别探出了一根色泽温润的线。
这两根线,并不粗,甚至还有一点细,但是它们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顺着地面上的枯草树枝,艰难地向着彼此伸展。
终于,经历过千辛万苦,两根线的线头碰在了一起,瞬间就融合成一条线,找不到任何曾经断开过的痕迹。
随着这根姻缘线连接起来,那个被黎鸮救活的人,身上的亲缘线也慢慢延长,朝着蓝牙耳机的方向靠近,重新连接上了。再之后,他身上的友情线、父子线、母子线、生命线……每一条线,都像是重新有了生命似的,所有的断头都消失了,找到了该连接的地方。
原本那个起死回生之人的“天煞孤星”的命格,此时此刻,彻底被扭转了,变成了贵中之极的命格!
三年之后,从另一个视角,再看这一幕时,黎鸮才注意到。
他三年前,第一次用“起死回生”的言灵,救回的那个满脸是血看不清脸的“天煞孤星”命格之人,就是谢成赢!
而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在谢成赢“死亡”之后,也像其它的线一样,都齐齐断掉了。
然而,他们之间断掉的姻缘线却没有认命,反而顽强地再一次靠近彼此,缠在了一起,仿佛从没有断过。并且其它的线,因为姻缘线的完整,也一一跟随着姻缘线一样重新接上,直接改变了谢成赢的命格。
黎鸮摩挲着手心里的姻缘线,无声流泪。
他和谢成赢的姻缘线,是三百年前,他用言灵自己亲手绑上的,自然不可能轻易断掉。
只要他们的姻缘线还在,天煞孤星之命就根本不成立。
命格重新被扭转,谢成赢的亲缘线、友情线、父子线、母子线、生命线,也都会一一重新绑上。
三百年前,本应该早就在生死阵中魂飞魄散的谢成赢,这三百年来,他的魂魄都是被那条姻缘线牢牢牵住的。
是黎鸮执拗地把他留在世间的。
73大结局
三百年前, 谢成赢早就应该在生死阵中魂飞魄散,是黎鸮执拗地靠着一根姻缘线,把他留在世间的。
这是谢成赢曾经在三百年前, 对一个小小言灵官许下的愿望。
这个小小言灵官,修为不太高,年纪也很小, 胆子也不大, 没出过几次远门,但是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修为,为那个人和自己绑上一根牢固的姻缘线, 即使断了也会再次连接上。
黑暗之中,黎鸮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姻缘线, 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知道,谢成赢就在这根姻缘线的尽头。
他没有死,他在等他。
黎鸮借着姻缘线上温润的光泽指引, 一步步向前,终于,他看到了在黑暗中缩成一团的谢成赢。
谢成赢身上被一层又一层的功德金光,足足有十层,紧紧地包裹着。他闭着眼睛,双手双脚蜷缩在一起,缩成一团, 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 安稳地沉睡着。
他身上裹着的一层接着一层的功德金光, 是谢成赢的荣耀,也是他的枷锁。
三百年前的谢成赢, 是十世善人,有功德金光护体,却依旧是天煞孤星之命,不得善终。为了应此命格,三百年前,为了封印邪祟祸心,谢成赢替黎鸮死在了生死阵中,以牺牲自己的命为封印,封住了祸害苍生的邪祟祸心,救下了无数人的性命。
每一个被救下来的人,和谢成赢沾上了因果,又形成了谢成赢的一层功德金光。
黎鸮猜测,谢成赢每一世的功德金光,恐怕都是用牺牲自己、救下天下苍生,不得善终才得到的。
牺牲自己救他人性命,这是天大的功德,可是,天道却连续十世都给了谢成赢这样的命格,让他每一世都当了天煞孤星、不得善终,这也太过无情了。
黎鸮缓缓向前,掌控双臂,抱住了功德金光中包裹的谢成赢。
先人言,言灵官者,言出法随,万言应验,无反噬加身,可拟天道新规。
既然如此,黎鸮闭上眼,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指向头顶上方——他的手里空荡荡的,那三枚铜钱已经碎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以言灵官之名,祈请天道厚爱,去除谢成赢天煞孤星命格,散去身上功德金光,只求永生永世,都只当一个普通人,不背天下大义、不背苍生重任、不背善人功德,只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如若天道允诺,我愿意舍弃言灵官能力,和谢成赢一样,生生世世,只做一个普通人。我们别无所求,只求生生世世做一对平凡恋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包裹在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瞬间碎裂,化成一片一片的星光,照亮了漆黑的四周。
星星点点,像是漫天的萤火虫。
同时,黎鸮感觉到,他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流失,曾经那种对他来说如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卜卦算命感知能力,正在一点点消散……
他双臂收紧,把谢成赢抱得更紧了。
真好。
他没有了言灵能力,谢成赢也没有了功德金光,从此以后,他们两个就都是普通人了,不必再被那些天下大义的道理束缚,无法自由了。
他抱着谢成赢,身体缓缓动了动,头靠近谢成赢脖颈间,微微仰起,唇贴近谢成赢的耳边,轻轻落下一吻,开口说道。
“谢成赢,我爱你。”
——
谢成赢缓缓恢复意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碎裂了,分成了许多许多细小的颗粒,特别小,就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氧气分子似的。
他停顿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想起,他是来找黎鸮的。
他到达那个诡异的地方,看到的就是黎鸮的脚下,有一道巨大的深渊巨口,正要把黎鸮吞噬。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眼就看透,当时的黎鸮被束缚着,无法离开,马上就会死去,而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就朝着黎鸮扑了过去,替代了黎鸮死在生死阵中。
他以为他死了,可是,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没有死,变成了无数颗细小的尘埃,漂浮在半空中,无处不在,却无法被人察觉。
然后,他就看到了黎鸮。
但是,眼前的黎鸮,和他结婚的黎鸮,并不一样。
他只有十四五岁,头上扎着道士的发髻,身上也穿着一件已经破烂的道士袍,他坐在地上,满脸是泪,一直在哭。
谢成赢被他哭得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想要伸手替他擦眼泪,但是他只是细小的尘埃,这个“他”,落在眼泪里就被眼泪裹住,顺着黎鸮的脸颊留下,另外一个“他”还停在上方,还在试图给小小的黎鸮擦眼泪。
这里好像是深山中的某处,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黎鸮身边来了很多的穿着古装衣服的道士,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谢天谢地大笑的,有满脸庆幸劫后余生的,也有不屑一顾事不关己的。
他们都在说,邪祟祸心终于被封印了,以后就是天下太平了。却没有一个人走到黎鸮身边,抱一抱满是泪痕的他。
这些人!
化成了尘埃的谢成赢想握拳头揍人,但是他只是细小的尘埃,什么都做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小小的黎鸮身边。
这个小小的黎鸮,最终回到了师门。
他只有十五岁,但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宝贝,不管是家里还是师门,从来没让小小黎鸮吃过苦,可是……这一世,从小小黎鸮十五岁到白发苍苍的七十古来稀,这漫长的一生,他都没有再笑过。
仿佛,他早就死在了十五岁的生死阵上。
小小黎鸮离世后,化成尘埃的谢成赢,再次尝试着握起拳头发誓: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守着他的小小黎鸮,不让他受任何委屈,让他每天都开心地笑。
许久之后,谢成赢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他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大街上,很少有人再穿着道士袍扎着发髻,普通老百姓也换成了各式各样的长袖短袖洞洞裤西装裤。
这是一个新的时代。
他在一个新的时代醒来了,可是,他没有找到他的小小黎鸮。
于是,他开始不停地生魂离体,去寻找他的小小黎鸮。他害怕没有他守在小小黎鸮的身边,有人会欺负黎鸮。
一年,两年,三年……随着生魂离体的次数变多,他的记忆也变得模糊。
慢慢的,他不再记得他的小小黎鸮,却只记得自己必须生魂离体。至于,为什么要生魂离体的原因,他已经不记得。
那一年,他生魂离体,挡在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身前,替他“挡”住酗酒家暴的父亲砸下来的酒瓶子。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好像一直在找的东西,找到了。
但是,当他生魂回魂之后,他忘得一干二净。
又过了几年,他依旧是频繁地生魂离体,在某一次生魂离体时,他又产生了那种“终于找到你”的感觉,这一次遇到的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在深夜里,这个小小孩子蹲在街边。
他只看着他瘦瘦小小的背影就觉得难过,下意识就守在了他的身边。
同样,回魂之后,他就不记得了。
三年前,他的车从盘山公路的护栏冲出去,砸进了公路一侧的山沟中,然后他再一次有了那种“失而复得”感觉。
这一次,他一定不能跟丢了。
于是,他抗拒了身上所有线的牵扯,只跟着姻缘线的方向,去寻找他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的重要之物。
只是,不知道是身体上那些亲缘线、父子线、母子线、生命线等等的拉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发现自己又变成了尘埃,漂浮在空气之中,就像氧气分子似的,看不见,摸不着。
但是,他却能守在他重要之物的身边。
至于为什么重要?
他已经不记得原因。
但这不重要,他守在他身边就重要了。
三年,他在那个人,安安静静,尽职尽责默默地身边守了三年,直到一声又一声哀哀戚戚的狗妈妈惨叫。
一声声母爱的祈求,唤来了远方人类的游魂,让他成功“借尸还魂”,变成了一只小狗,也忘了作为尘埃生魂时的所有记忆。
他只记得,他叫谢成赢。
他重新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少年,他的名字,叫做黎鸮。
——
大学校园,一间男生寝室里。
杨大鹏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从寝室上铺爬下来,哈欠连连。他习惯性挥手,和站在寝室中间的黎鸮打招呼,随口问:“鸮啊,今天的卦象怎么样啊?”
黎鸮转头,看向桌面上散开的三枚质地崭新的铜钱,唇角上翘,含着笑意,说:“诸事皆宜。”
“嘿嘿,今天可是我们拍毕业照的日子,可不就是必须得诸事皆宜!”杨大鹏嘴里哼着“今儿真高兴”的小曲,慢悠悠地去洗漱。
最近,他拿到了谢家集团旗下的生物研究所的入职offer,正是人生事业得意时。
另外一个床铺上的安放,也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惊喜地问:“今天真的是诸事皆宜吗?那么,如果我给思思送花,并邀请她和我拍一张毕业合照,她会同意吗?”
黎鸮表情抽搐了一下,指着他额头上的红肿,说:“你还没被那只黑猫揍够吗?”
安放默默垂头,他说:“我没想再追求思思,我就是想和她拍张照,和她做普通朋友。毕业后,我就离开这里,回老家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通过了老家的公务员考试。
这时,洗漱到一半的杨大鹏抓着牙刷,口含泡沫,从卫生间探出头,含糊着说:“安放,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好的前任就要像死了一样!”
安放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当年,是他一念之差,终究是和那么好的姑娘错过了。
等杨大鹏洗漱完毕,黎鸮已经换好了学士服,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
寝室三人,互相揽着,并排走在校园里。
杨大鹏羡慕地说:“鸮啊,你被保送直博了,以后还能享受校园的惬意生活,我和安放,我们两个就变普普通通打工仔了,猪狗不如的社畜一枚。”
黎鸮挑眉,笑容得意:“我令你们羡慕的地方,就这么一个吗?”
杨大鹏和安放:“!!!”
当然还有很多!
就比如,此刻不远处站着,正等着黎鸮的一大一小两个人,还有一条狗!
“爸爸!”那个小一点的小人,两三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漂亮的公主裙,远远地就张开双臂,奶呼呼的一团,像个小炮仗似的,一股脑儿就扑进了黎鸮的怀里。
“菌菌!”黎鸮熟练地接住糯米团子,抱在怀里站起身,看向牵狗朝他走过来的英俊男人,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下意识就露出了笑。
高大英俊的男人,把手里的一束捧花送给他,笑着说:“祝我的小言灵官,毕业快乐!——来自你的狗骑士,汪汪汪!”
“谢成赢,你别闹。”黎鸮红了脸颊,但却还是主动迎上去,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他们脚边那只白色的串儿土狗,也热情地往两个人的腿上扑。
一切都热热闹闹的。
杨大鹏竖起大拇指,由衷感叹:“看人家,应届毕业,婚龄三年,娃已三岁,还有一条狗,这才是人生赢家啊!”
——正文完
74番外:微缩型追妻火葬场
从生死阵中回来, 谢成赢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当时,黎鸮坐在他的病床边, 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低着头,正在认真地给苹果削皮。他的床尾, 坐着菌菌, 但却是一个放大版了几倍版的菌菌——从原来的三四厘米,变成了三四岁的模样,白白嫩嫩的, 一脸婴儿肥。
谢成赢震惊,蓦然地睁大了眼睛。
这只电灯泡, 怎么忽然变大了?
菌菌正在无聊地玩手指, 小jiojio不老实地晃来晃去,似乎是觉察到了被子动了一下,它立即转头, 满脸惊喜地看向谢成赢。那张像极了黎鸮的小脸,因为从小蘑菇放大到三四岁的小孩子,对谢成赢来说,冲击感非常强烈。
“爸爸爸爸……他醒了!”菌菌发现谢成赢醒了,立即就去喊黎鸮。
黎鸮听到菌菌的喊声,抬起头,就对上了病床上谢成赢睁开的眼睛。
谢成赢望着黎鸮, 情不自禁就露出了笑容。
“你醒了?”黎鸮和激动的菌菌相比, 淡定很多。他放下水果刀, 把削了一半皮的苹果递给菌菌,然后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整个过程, 他都淡定极了。
谢成赢的眼睛却像是黏在黎鸮的身上,从和黎鸮对视后,就一直盯着他,没有挪开过。就连医生过来给他检查身体,也没耽误他盯着黎鸮看。
黎鸮为了不妨碍医护人员,领着菌菌退了几步,站在病房门口。菌菌小小的个子,还不如黎鸮的半条腿长,在一众大人的长腿的夹缝中,它自顾自地抱着大苹果哐哐啃,苹果被它咬得咔哧咔哧的,声音脆生生的。
很快,谢成赢的检查结束了,和之前的检查结果一样,身体数据没有任何异常,昏迷不醒的原因也不明确,但醒来后就又可以行动如常,活蹦乱跳了。
等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谢成赢和黎鸮,还有正在闷头啃苹果的菌菌。
谢成赢望着黎鸮,眸中盛着笑意,翘起弧度的嘴角,因为心情愉悦,根本无法压下去。他说:“鸮鸮,我听到了。”
“什么?”黎鸮正在用手机给荣安和谢家爷爷发消息报平安,听到谢成赢的话,他好奇抬头看过去。
谢成赢的视线黏在黎鸮的身上,美滋滋地说:“在生死阵里,我听到你对我说,你爱我了。”
黎鸮呼吸一顿,脸颊不由地变烫。
在生死阵里,他的确和谢成赢说过这么肉麻的话,没想到那种情况下,没有意识的谢成赢竟然听见了。
谢成赢看到黎鸮的脸颊连带着耳朵都红了,心情比刚才更加愉悦,激动地差点从病床跳下来,就这么把黎鸮抱在怀里。
他抓着病床的被子,对着黎鸮撒娇道:“鸮鸮,当时我意识不清楚,听得不太清,你再和我说一遍好不好?”
黎鸮的脸颊比刚才更热了一分,但他并没有如谢成赢的愿,只是问他:“你刚醒,要不要喝点粥吃点东西?”
听见黎鸮明显在转移话题,谢成赢当然不干了,他继续对着黎鸮卖可怜:“鸮鸮,我差点就死了,听不到那句话,我会死不瞑目的。”
“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黎鸮出声制止他。
谢成赢不依不饶:“不行,我就要听!鸮鸮,你说给我听!”
他说着说着,就对上了黎鸮似笑非笑的眼眸。只见黎鸮换了个站姿,双手抱臂环胸,看着他的眼神饱含深意。
谢成赢:“?”
莫名地,谢成赢就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就连旁边和黎鸮长得极为相似的菌菌,也是人小鬼大,和黎鸮做出了同样的姿势,还骄傲地扬着小下巴。
果然,下一秒,黎鸮语气淡淡的,眉眼弯起,似乎是不经意地随口问他:“嗯,那你还知道了什么?”
谢成赢仔细回忆,然后他猛地低头,看向了他和黎鸮之间。
他现在是普通人,也没有生魂离体,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他已经记起来了,在生死阵里,他看到了他和黎鸮之间的姻缘线。
在一片黑暗中,是他和黎鸮之间的姻缘线泛着温润的光泽,替他们指引了相逢的道路。
这一刻,理智回到了谢成赢的脑海里,他想起他曾经好几次在黎鸮的面前,大言不惭、侃侃而谈对命定姻缘的排斥,甚至他还记得,他当着黎鸮的面,还差点对天发誓要亲手斩断他的恩命定姻缘。
一瞬间,谢成赢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他看向黎鸮,喉咙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努力解释:“鸮鸮,我不知道和我连着姻缘线的人,就是你。我收回我以前说的那些狂妄的话。”
黎鸮没吱声,只是动了动胳膊,换了个站姿。他身边的小菌菌,也学着爸爸的样子,跟着动了动胳膊,小jiojio也跟着换了个站姿。
谢成赢直接和黎鸮对视,不给黎鸮任何逃避的机会。
他说:“黎鸮,我喜欢的,我爱上的,我一见钟情的,都是你。我这个人从不信什么命定姻缘,更不想被命定姻缘摆布婚姻大事。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愿意违背我所有信仰,心甘情愿去相信这些。黎鸮,我爱上你时,你只是你。我爱上的,不是姻缘线,不是长命锁,只是你。”
黎鸮放下了抱臂环胸的手臂,站直身体,缓缓向前了几步,靠近了病床。
他站在床边,谢成赢坐在床上,两个人面对面,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相互望着彼此。
黎鸮盯着谢成赢的眼眸,神色认真地开口:“谢成赢,我决定和你领证结婚,是因为从爷爷那里听说,你镇魂的长命锁拴在了你的姻缘线上,而我就是你的长命锁!我和你结婚,就可以救你的性命,让你魂魄安稳,长命百岁。”
“鸮鸮……”谢成赢听到黎鸮这样说,整个人也瞬间紧张了起来,浑身不自觉地绷紧了。他的视线紧盯着黎鸮,似乎生怕黎鸮下一秒就会转身,毫不留情地选择离开他。
黎鸮依旧望着谢成赢,随即,他的唇角翘了翘,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说:“但是谢成赢,我愿意用尽一切,祈求你魂魄安稳,长命百岁,余生无忧,是因为,我爱你。”
谢成赢瞳孔震颤,他从黎鸮口中听到了自己令魂牵梦绕最想听到的三个字。
黎鸮望着他,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谢成赢,我爱你。”
谢成赢直接伸手,抓住黎鸮的衣领,把他向下一扯,仰头吻上了黎鸮的唇,肆意又霸道地狠狠亲吻他的爱人。
黎鸮扶着谢成赢的肩膀,微眯着双眸,任由他爱的人在他唇上肆意妄为。
病房里,菌菌用两只小手害羞地捂着脸,眼睛却偷偷地从指缝里偷看它的两位爸爸亲来亲去,越看越津津有味。
菌菌牌电灯泡,即使变大了几倍,也依旧尽职尽责,闪闪发亮呐!
75番外:if线冲喜
京市顶级私人豪华医院中, 全院最顶级的私人豪华病房内,一道手机的铃声突兀响起。
铃声第一遍音乐响完,没等到接听它的人, 又开始响起了第二遍。
这时,一只略有些削弱的手,从旁边的病床上伸了出来, 去摸那只正在制造噪音的手机。手背上的皮肤过于苍白, 像是长期没有接触过阳光似的。
这只手的主人,动作慢吞吞地,很不熟练, 终于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
“请问是谢成赢先生吗?谢先生您好,这里是xx大学城宠物医院, 您寄养在我们这里的宠物小狗谢崽, 现在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了,随时可以出院,请问您近期有时间过来替它办理出院手续吗?”
“谁?”谢成赢开口问, 才发现自己的口鼻上带着呼吸罩,无法发出声音。
对面没有听到回应,于是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似乎怕手机对面的人没有听懂,还特意重点强调了宠物的名字:“谢崽”。
病房门外,荣安正在交代门口的保镖几个注意事项,忽然听到病房里的动静, 立即冲了进来, 震惊喊道:“成赢少爷!你醒了?!”
谢成赢苍白的手指抓着手机, 呼吸的罩子上面全是因为急促呼吸而聚集起来的水蒸气。
荣安按了病房里的呼叫铃,上前接过谢成赢手里的手机, 一边安慰他“你别急”,一边看到手机屏幕上正在接通的电话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抬眼,看到谢成赢的示意,机敏地反应过来,立即接听了电话。
是一家宠物医院的电话,医院的宠物登记主人姓名和留的电话号码都是谢成赢的。
这一天,京市顶级私人豪华医院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全院最顶级的私人豪华病房内的那位病人,在昏迷了三年之后,奇迹般的醒过来了。
而且,更超越了医学奇迹的是,这位昏迷在床三年的病人,在醒来之后,当天就能下床,活蹦乱跳的,除了因为昏迷太久而导致的皮肤过于苍白和身形削瘦外,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连曾经的腹肌,都还能隐约看到分块,甚至无需进行昏迷后的康复训练。
谢成赢清醒过来之后,在爷爷、温爷爷和荣安等人的关切和慰问中,终于知道,这一次他足足昏迷了三年。
三年前,他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在盘山公路出了意外,昏迷不醒三年。这三年,他的身体机能没有任何异常,却一直无法醒来。有大师们过来替他占卜过,说他是因为心有留恋,生魂离体,不肯归来。
谢成赢沉默不语。
对于生魂离体这三年期间发生的事,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摘了氧气罩后,谢成赢尝试着开口说话,因为许久未没有说过话,他尝试了几次,才让声音勉强不那么嘶哑:“那个宠物医院的宠物狗,是怎么回事?”
“那只叫谢崽的小狗?”荣安不以为意,挥着手撇嘴道,“你昏迷这三年,有人把你的手机号码泄露出去了,几乎天天都有诈骗电话,都想从谢家这里骗点钱。估计是有人拿流浪狗故意恶作剧。”
谢成赢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从病床上起身,准备去宠物医院接小狗,幸好被荣安和其余几个的医护人员七手八脚按住了。
谢家老爷子最了解自己的孙子,见他神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劝他道:“成赢,你别急,你想要那只小狗,我现在就派荣安去接,马上给你接回来。”
谢成赢沙哑着声音摇头:“不,这只小狗,我要亲自去接。”
对他来说,最令他惊讶的,不是宠物医院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私人手机号码,而是知道那只小狗的名字,叫做“谢崽”。
从小到大,谢成赢都非常喜欢狗,他也一直希望能在家里养一只小狗。然而,和他生活在一起的爷爷,早年腿受过伤,行动不便,常年坐轮椅。带大他的温爷爷,一直在替谢家操劳,而他自己时不时生魂离体,昏迷不醒。荣安哥哥是个学霸,要上学读书。虽然家里可以特意雇人来养宠物,但懂事的谢成赢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渴望,从来没有对身边的人提起过自己养小狗的愿望。
小时候的他,甚至已经在心里,悄悄地给那只还没有养的小狗起了名字,叫谢崽。
是谢成赢的“谢”,是他的崽,而他就是“崽他爸”。
小时候的谢成赢觉得,这个名字起的一级棒,他简直就是起名小天才。于是,他就把这个名字藏在心底,谁也没告诉过谁,就等着有朝一日,他真的养了一只小狗,然后给它取名叫“谢崽”,一鸣惊人,震惊四座。
“谢崽”这个名字,现在有没有“一鸣惊人、震惊四座”,谢成赢不知道。但当他从手机里听到宠物医院的护士说小狗的名字叫“谢崽”时,最震惊的是谢成赢本人。
谢家老爷子拗不过自己的孙子,只能妥协,立即安排好随车的医护人员,让荣安陪着谢成赢去了那家大学城附近的宠物医院。
在宠物医院,笼子里的小谢崽似乎和谢成赢心有灵犀,谢成赢的车还没有到门口,它就已经激动地开始在笼子里摇尾巴,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爸爸”来接它。
谢成赢刚走进宠物医院,远远地就听到从宠物医院前台后面传来一阵阵“嘤嘤嘤汪汪汪”的声音。
声音很小,够不上噪音,但说来神奇,他竟然从宠物医院众多狗狗的叫声中,一下子就听到那只最会“嘤嘤嘤”最会撒娇的叫声。
原本荣安还担心谢成赢因为昏迷太久,用双腿走路用不上劲,魁梧的身体一直护在谢成赢的身侧,怕他摔倒。
然而,他没想到,谢成赢进了宠物医院之后,脚下仿佛像是装了风火轮似的,嗖嗖嗖地往前冲,根本不管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
荣安急忙喊他:“成赢少爷小心……”
但谢成赢已经在宠物医院工作人员带领下,甚至比工作人员先一步找到宠物的住院处。
望着房间里满墙的笼子,谢成赢有些恍惚地想:我来过这里吗?
但是,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个房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熟悉感。
侧面墙面旁,一只笼子里装着一只白色的小狗,身上的毛是卷卷的,有属于泰迪犬的小体形,但脸型更像是一只本地小土狗,圆鼓鼓,看起来笨笨的。
这只小狗一直热情地对着谢成赢摇尾巴,水汪汪地大眼睛充满了无辜,两只小前爪不停地往笼子栏杆上扑,比住院处里的其它小狗狗们热情活泼,活蹦乱跳的。
莫名地,没有理由,谢成赢直觉,这只就是小谢崽。
果然,护士小姐姐笑着从谢成赢的身后绕出来,走到那只笼子前,说道:“这就是小谢崽,你们看,它已经认出爸爸了。小狗是最记人的,也最懂得感恩的。”
“嘤汪汪汪……”小谢崽激动地呼喊谢成赢,在笼子里蹦来蹦去,急得不行。
护士小姐姐打开笼子门,小谢崽不等她伸手去抱,已经自己跃出笼子,小小的一坨,沉甸甸的扑进了谢成赢的怀里。然后,它的小脑袋一股脑儿地就埋了进去,迫不及待地在谢成赢的胸口嗅来嗅去,随后啊呜一口,咬上了谢成赢胸膛,还煞有介事地摆出了要吃奶的姿势。
谢成赢:“!!!”
什么玩意儿?!
他差点没忍住直接把怀里的这只傻狗给扔了!
护士小姐姐却笑眯眯地说:“小谢崽最喜欢爸爸了!”
谢成赢无言以对。
这一小坨狗,缩在他怀里,胡作非为,他却不舍得真的动手揍它。他思索了片刻,询问护士小姐姐:“你确定,是我本人,把这只小狗送过来的?”
护士小姐姐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一时间也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是这么英俊帅气的大帅哥把小谢崽送来的,她理所应当会有些印象。但此刻却印象不深,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自己见过谢成赢。
正巧,当班的另外一个医生路过门口,护士小姐姐走过去询问,那个医生站定脚步,打量着谢成赢看了几眼,也是眉头紧锁:“我记得,那天把小谢崽送来的人,看年纪,好像是一个大学生。我们这里距离xx大学很近,可能就是那个大学在读的大学生。”
随着医生的描述,越来越大的疑点在谢成赢的心底形成:一个疑似大学生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和私人手机号码?就算这一点不足为奇,那个大学生为什么会知道他曾经在心里给小宠物狗起过的名字“谢崽”?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怀里这只正在拱来拱去的傻狗,虽然看起来很笨,长得也有点丑,谢成赢对它也没有熟悉感,但却莫名有种亲切感。
谢成赢颠了颠怀里沉甸甸的一坨小狗崽,低头询问它:“你妈妈呢?”
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就连同和他一起长大的荣安,都诧异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然而,在谢成赢怀里的小谢崽,却只抬起自己的小狗头,傻乎乎地用狗叫声回应着爸爸的询问:“嘤汪汪……汪汪汪汪!嘤汪汪……汪汪汪汪!”
谢成赢敛去脸上所有的柔情,最终憋出来两个字:“……傻狗。”
他再次询问宠物医院的护士小姐姐:“它被送来的那天,监控还在吗?”
现在大部分店铺的监控,保留期间在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以上,宠物医院这两年升级过存储设备,保存时间可以在一个月,还真的帮助谢成赢他们把当天的监控视频调了出来。
“咦?这里好像是少了一段?”监控室里,操作电脑的工作人员,一脸懵逼地盯着视频的时间进度条。他连续番看了几个角度的监控镜头,发现那一段时段的监控,竟然神奇般的统一消失了!
谁动过他们宠物医院的监控吗?
可是他们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宠物医院,也不涉及什么机密,谁会大费周章搞这种麻烦事?
谢成赢看到连续几个角度的监控视频都出了问题,常年的警觉心,让他立即做出了判断,吩咐荣安去安排人调查附近路边的监控。
附近人来人往,宠物店附近的监控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人,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调查出来。
这一番查找,一无所获,毫无线索,甚至连可疑的人都没有。
谢成赢眉头紧锁,这件事太奇怪了,他昏迷三年,刚刚苏醒,莫名其妙地多了个狗儿子,却找不到是谁把这个狗儿子送到宠物医院救治的,似乎这条狗是凭空出现在宠物医院里的。
一众人在宠物医院里折腾了半天,能配合调查的,宠物医院方面都积极地配合了,但谢成赢还是只能带着一肚子疑问,把小谢崽接回谢家。
临走之前,宠物医院的院长保证:“谢先生,您请放心,一旦我们医院有什么线索,一定会及时联络您的。”
对于谢家的人,作为私人宠物医院的院长,自然是要客客气气的。
谢成赢眉头微蹙,面色不悦,看人的眼神自带几分冰冷,宠物医院院长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身体抖了一抖,生怕这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客人再次发难。
然而,谢成赢怀里抱着的小谢崽,却对四周几乎要凝结的气氛毫无所觉,还是习惯性自顾自地往谢成赢的怀里埋头,傻乎乎的伸着小舌头找奶吃。
原本冷若冰霜的谢成赢,终于忍无可忍,抬起手,照着小谢崽的小狗头轻拍了一下,咬着牙训它:“小傻狗!”
“汪汪汪嘤嘤嘤!”小“傻狗”没喝到奶奶,很委屈,小狗头都耷拉了下去,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谢成赢颠了颠怀里这沉甸甸的一小坨,只能吩咐随行的保镖之一:“去宠物医院买些它能在车上吃的零食和奶粉。”
很快,委屈巴巴的小谢崽,美滋滋地在谢成赢的豪车里,吃上了幼犬的狗罐头,还喝上了幼犬狗奶粉,预示着它从此就要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啦。
谢成赢大张旗鼓地带着小狗崽回家,坐在轮椅上的谢家爷爷伸手,从谢成赢的怀里接过了小谢崽。
大概知道谁是这个家里权利最大的人,小谢崽这时候就很有灵性,一点都不“傻气”了。它四只小jiojio并在一起,乖巧地坐在谢家爷爷的双腿上,仰起小脑袋,疯狂地摇着尾巴,各种卖萌地伸着小舌头,故意展示出自己最可爱的一面。
谢家爷爷被小谢崽逗得心都化了,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收起,他直接对谢成赢道:“成赢啊,既然这小家伙和你有缘分,你就好好养着它吧。”
昏迷三年不醒的孙子,醒来之后就去接了一只寄养在宠物医院的小狗,一向比较信这方面的谢家老爷子,直觉这并不是巧合,这只狗可能和谢成赢之间存在某种缘份。
听到他爷爷这样的话,谢成赢十分无奈。
从小到大,因为他的身体原因,他爷爷经常求神问佛,请各路高僧高道大师到家里来。耳濡目染之下,他爷爷越来越信奉这方面。尤其是在关于他的事情上,也更加依赖这方面。
谢成赢不想再多聊这方面的话题,他预感他爷爷很快就会把话题牵扯到他的姻缘方面,他也不想刚刚昏迷清醒就和爷爷发生不愉快。于是,他果断起身,选择抱着小谢崽走人。
然而,他那只会溜须拍马的狗儿子,却故意和他这新上任的爹唱反调,赖在谢家爷爷怀里不肯走了。
谢成赢伸出手指威胁它:“你听不听话?”
“呜呜……”小谢崽委屈巴巴地一边叫着,一边往谢家爷爷怀里钻,可把谢家爷爷给心疼坏了,抱着小谢崽就开始“乖孙长乖孙短”地叫着,恨不得把孩子宠上天。
真正的乖孙谢成赢:“……”
他很想提醒他爷爷,管谢崽叫“乖孙”,他们就差辈了。
只是,他提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如他刚才所料,谢家爷爷顺势就提到了关于谢成赢的姻缘。
“成赢啊,这三年,你昏迷不醒,很多大师都过来都你替占卜问过卦,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你的命格贵重,魂魄不稳,需要长命锁来镇住魂魄。而你的长命锁,就是和你绑着姻缘线的命定之人……”
“爷爷,”谢成赢开口,不想听爷爷的老生常谈,及时打断他,“我才刚醒,这件事不着急。”
为了尽量不伤害老爷子,谢成赢已经极致地克制自己说话的态度了。
然而,谢家老爷子却根本不理会孙子话里的言外之意,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昏迷的这三年,为了让你早日醒来,死马当活马医,我已经找大师替你配过生辰八字,寻到了你姻缘线的命定之人……”
“爷爷!”谢成赢忍无可忍,再次打断他,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曾经对天起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有命定姻缘线的人结婚!我们之间,绝无可能,您就别再强求了!”
虽然谢成赢话是这么说,但谢家老爷子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在商场上跺一下脚,整个圈子都要动荡三圈的存在。面对谢成赢的拒绝,谢家爷爷放缓了语气,但却只是在通知他:“钟家已经准备好婚宴了,只需要你这个当事人出席即可。”
谢成赢的眼眸蓦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的爷爷。
谢家老爷子面不改色,继续陈述事实:“这原本是一场冲喜婚宴,当时商议时,你是一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所以计划中,这场婚宴并不需要你本人亲自参加。按照习俗,和你结婚的人,会和一只代替你的公鸡拜堂……我只是通知你,并不是强求你去参加。你去不去都没关系。”
谢成赢:“……”
谢成赢咬牙切齿,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了。
谢家老爷子不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其实有些话他并没有实话实说。
比如说,他们谢家的确是因为看上了钟家小儿子的生辰八字,所以才决定联姻的。
比如说,钟家的小儿子当初被抱错了,上演了一出豪门真假少爷的戏码。那个被认回来的真少爷丝毫不受宠,甚至不被钟家承认身份。而他们谢家看中的生辰八字,恰好就是这位不受宠的真少爷的。
比如说,钟家这次举办的婚宴,并不是谢家共同参与的,而是钟家生意上遇到了困难,需要谢家的帮助,又担心冲喜不成,到手的鸭子飞了,所以急匆匆地单方面举办了这场冲喜婚宴。只是,谢家老爷子在这场婚宴中,扮演了一个默许的角色,反正这场婚宴并不需要谢成赢本人出席,谢家便没有过多参与其中。
最终,差点被气成河豚的谢成赢,抱起小谢崽扭头就走。
什么冲喜婚宴,爱结不结,和他没关系,他绝不会承认的!
他从小到大,因为身体原因,经常不受控制陷入昏迷,从来没有享受过自由,也连累的家里人为他操碎了心。他不想他的婚姻,也受命运的摆布,就算钟家那位少爷和他有命定姻缘线,只要不是他喜欢的,他就会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姻缘,令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他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谁也别想插手他的婚姻。
谢成赢态度坚决。
——
黎鸮从昏迷中醒来,入眼的是一片红色——这个房间里,到处都被挂满了象征着喜气洋洋的红绸。就连他躺着的这张床上,也铺满了红色。而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从普通的男大学生牛仔T恤,被换成了他很少穿的西装。
这身西装是银灰色的,肩宽明显很大,并不太合身。
他逐渐找回意识,终于想起来,他是走出校门后,遇到了自己的亲生妈妈,然后被自己的亲大哥从背后下手,用了不知什么成分的药剂捂住了他的口鼻,把他迷晕了带来这里。
钟家人大概是真的怕他跑了,下手狠辣,黎鸮身上的药剂直到现在还没有退去。他浑身无力,手脚使不上劲,瘫在床上,几乎一动都不能动,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十分费力。
被换下来的衣服和书包,不知道被放在什么地方了,他常年不离身的三枚铜钱此刻也不在身上。
黎鸮闭了闭眼睛,稍微感应了一下,感知到那三枚旧铜钱,离他不远,在这间套房外间。只可惜,他现在只能等,等药劲稍微退一退,他在找机会拿回自己的三枚铜钱。
只要把那三枚铜钱拿到手,钟家的这些人就拿他没办法了。
黎鸮紧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捱时间。
然而,他身上迷药的药劲还没有散去,正四肢无力时,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穿着一身雍容华贵深红色礼服的钟妈妈,步伐款款地走了进来。
她站在房间里,看到瘫软在床上的黎鸮,又露出了一副哀哀切切的表情:“鸮鸮,你别怪妈妈,妈妈也是没办法了。钟家最近的生意出了点问题,需要大量资金注入,否则就要濒临破产,现在只有冲喜的这家人,有这个能力来帮钟家了。他们家财力雄厚,在圈子里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无人敢轻视。除了你嫁的男人是一个植物人之外,那家人的一切对你来说,都只有好处绝对没有坏处。爸爸妈妈不是在害你,爸爸妈妈给你选了个最好的归宿!”
“既然好,为……为什么不让……钟一越来结这个婚?”望着他渴望了这么多年的亲生母亲,黎鸮终于还是没忍住,有气无力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越越从小是被我们宠着长大的,他胆子小,受不了这个苦,我也不舍得让他年纪轻轻就去当鳏夫守活寡,他还小,还是个孩子,这对他太不公平了……”钟妈妈滔滔不绝的讲着,但黎鸮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的。不知成分的迷药后劲上来了,黎鸮眼前发花,泛着点点白点,天旋地转的。
他还没从这阵不适的眩晕中清醒过来,刚刚猫哭完耗子假慈悲的钟夫人,立即从套房外面叫进来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吩咐他们:“把小少爷架起来,我要今天的冲喜婚宴,顺顺利利地办完。”
黎鸮手脚发软,身体毫无反抗的力气,就这么被两个保镖驾着出了门。路过套间外间,他看到了自己的黑色双肩背包,但是他却根本没有机会碰到,就这么直接被架着下了楼。
楼下的冲喜婚宴宴会厅,也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四周还摆满了白色的玫瑰假花,这是一场中不中、洋不洋的婚宴,处处都透着廉价感。
如果非要形容,这就是一场四不像的婚礼。
而黎鸮身上用来结婚的这身西装,也非常地不合身,比他的身形大了两个号,仿佛是套在他身上的袋子。
宴会厅的宾客们,看到黎鸮被架了出来,停止了聊天喧哗,打量的视线纷纷落在了黎鸮身上。
黎鸮扫过他们面相,发现今天来的宾客,大部分都是钟家这边的人。似乎和他之前听到的服务员们八卦的一样,被冲喜的那家,对这场冲喜婚宴并不重视,根本没派人来。
他强撑着意志打量四周环境,准备找准机会试图逃跑,然而他使不上力气的身体,已经被两个保镖架着带到了宴会的最中央。
地上摆着两个大红色喜气洋洋的蒲团,两个保镖动作粗暴,把黎鸮直接按着跪在了右面那个蒲团上。黎鸮的头顶,是一个摆了香坛的供桌,上面已经点燃了三根巨粗的供香,香火袅袅。
这倒是一个标准的给命不久矣的人冲喜续命的婚礼。
黎鸮以前也曾经听说过冲喜仪式,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是这种婚礼的当事人。
黎鸮被按下之后,就有穿着道士袍的人,领着自己的几个小徒弟,走上前,挥着拂尘,开始念念有词的作法。不多一会儿,那个领头的道长,把手里的拂尘往胳膊上一甩,对着钟爸爸和钟妈妈单手作揖,道:“二位小儿子的生辰八字我已经禀报给在上天道和各路神灵,仪式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钟爸爸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但他的双眸里却难掩喜悦。钟妈妈却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只觉得钟家马上就有救了,喜形于色。钟家的大哥钟一卓,脸上是最平静的。只是他看向黎鸮的眼神充满了厌弃,同时心里庆幸万分,幸好今日被迫面对这个冲喜婚宴的人不是他最爱的弟弟钟一越。
黎鸮当时在学校门口,就被他这位亲生大哥,从背后下手用迷药捂住了口鼻。
随着道士的话落下,很快今天冲喜婚礼的另外一个“主角”登场了,是一只绑着红花的大公鸡。
这只大公鸡,被安排在了黎鸮旁侧的那只蒲团上,昂扬着头,抖擞着自己的大红鸡冠子,嘚瑟极了。
随着领头道长的吆喝,迷药还没有散去的黎鸮,被迫地和这只大公鸡一起磕头拜堂成亲。
黎鸮咬紧后牙槽,被强行按下去时眼眸里充满了恨意。
钟家和钟家所有的人,他都绝不会放过,今日被迫给一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老男人冲喜之耻,他一定会讨回来的。
他是言灵官,言灵官可以祝福,同样也可以诅咒。
在场的人中,没有任何人来阻止,黎鸮和一只公鸡的“婚礼”,顺利地结束了。
办完仪式后,领头道士从钟家人手里接过红封,就带着几个徒弟走了,不再继续跟着后续行程了。
钟妈妈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一阵唏嘘,保养精致的手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庆幸地说:“幸好今天没有让越越过来,这蹦来蹦去、烟熏火燎的,看得我都头晕,越越肯定不适应。”
她说完,转头对自己的丈夫说:“大师给的吉时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送过去了?”
钟爸爸略微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黎鸮又被两个保镖架起来,拖着他往婚宴的门外走。
黎鸮一心想拿回自己的三枚铜钱,于是忍辱负重,开始哀求着对两位大哥说好话:“我的书包里有很重要的东西,不能放在这里,大哥们能不能帮我把书包拿过来。”
“小少爷,我们只是打工的,别为难我们。”两位保镖虽然对于手脚无力没法反抗的黎鸮表示同情,但却不会擅作主张砸了自己的饭碗。
黎鸮被塞进了车里,和他同一辆车的是钟妈妈,钟爸爸和大哥钟一卓坐上了前面那辆打头阵的车。
看着这个保养精致的女人,再想到她今日的所作所为,黎鸮并不想承认,这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以前不知道时,他对那个从没有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养母充满了期待,后来听说他还有一个亲生妈妈时,那种期待达到了极致。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亲生妈妈不仅对他毫无感情,甚至还要把他毫无尊严地推向深渊。
但现在至关重要的是,他必须拿回书包,里面不仅有那三枚铜钱,还有挂在书包上的那只柯基小狗钥匙扣。
最终,黎鸮做足了心里建设,默默地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对身边的钟妈妈,“妥协”地开口:“我不管你们要把我送到哪里,我要带上我的书包,里面还有我学校专业课需要的资料,不能丢了。”
突然听到自己的小儿子和自己讲话,钟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足足怔愣了几秒。但当她转头,对上黎鸮那双因为迷药变得憔悴迷离的眼神,终于唤醒了她那么一点点的母爱。
她于心不忍,说:“好,只要你以后都好好的,就什么都好。”
黎鸮闭上眼睛。
他这辈子,已经对母亲和母爱,彻底放弃了奢望。
钟妈妈派去的人,很快就把黎鸮的书包拿了过来,递到了车里。
黎鸮接过书包,感应到自己的三枚旧铜钱,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书包外面挂着的那只廉价的柯基小狗钥匙扣,心里踏实多了。
钟妈妈的视线落在了那只做工廉价还带着毛边的塑料钥匙扣,心里比刚才更酸涩了几分。
她终于意识到,似乎从这个儿子被认回来之后,她和丈夫就没有管过他。孩子不说,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给零花钱,更没考虑过他念大学要不要学费、住宿费,也更不知道他平日里还在用这么廉价的东西。
她有些心虚,不敢再继续看黎鸮,手轻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总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断开了。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很快,钟妈妈就转换了想法:虽然黎鸮是被逼着去冲喜的,但黎鸮冲喜的人家,可是圈子里高不可攀的。别说以前的黎鸮,就连现在的钟家,也只是勉强才能和对方搭上线。黎鸮能和这样的人结婚,实际上是黎鸮高攀了,黎鸮才是得了最大好处的人。
钟妈妈给自己作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把刚才产生的那么点心虚和歉意再次驱散,又心安理得起来,准备把已经“拜堂成亲”的黎鸮送往谢家,完成今天冲喜的最后一道仪式。
一路上,黎鸮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钟妈妈似乎也觉得如果她开口,也会自讨没趣,最终也保持了沉默。她并没有注意到,黎鸮的手里,已经捏好了三枚旧铜钱,他垂下去的眼眸里黯淡无光。
带着生辰八字燃烛焚香的冲喜婚礼仪式结束时,谢家老爷子就得到了消息。
虽然这次的冲喜婚宴是钟家主办的,谢家并没有主动参与其中,但也是经过谢家老爷子默许的。
谢家老爷子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个孩子是他孙子谢成赢的“长命锁”,不管使用什么办法,务必要放在谢家最安全。所以,即使如今谢成赢已经从植物人状态醒了过来,谢家老爷子也没有对外声张,默许冲喜婚礼继续举行。
钟家来送人的车,停在了谢家老宅的大门口。
坐在前车的钟爸爸带着大儿子钟一卓下了车,只能和站在大门口的几个年轻管事寒暄,却不见谢家有地位的几个人,哪怕是最年轻的荣安,他们也没见到。
钟一卓把谢家老宅打量了半天,见来接他们的主事,只是谢家老宅的几个管事,便知道谢家虽然需要这场冲喜婚礼,但对他们钟家却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幸好,嫁过来的是黎鸮,而不是他的弟弟钟一越,越越不用到谢家受委屈。
钟一卓在谢家门口站着,越站越不耐烦,觉得站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去陪他的弟弟越越。越越因为这场悬在头上的冲喜婚礼,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他正在心疼弟弟钟一越时,钟妈妈也打开了第二辆车的车门,穿着不合身礼服的黎鸮,被保镖从车上架了下来,他的手里还提着他自己的黑书包。
钟一卓感觉到此刻的黎鸮,哪里都好像怪怪的。
随后,他看到黎鸮的手心一番,露出了三枚铜钱。大概是来源于亲生兄弟那点仅存的血缘感应,钟一卓终于意识到黎鸮可能要做什么。
然而,他还来不及提醒,黎鸮已经凭借一股寸劲,甩开了架着他的保镖,手中持起三枚铜钱。
他踉跄着退后几步,勉强站稳,视线扫过一圈,一一扫过钟妈妈、钟大哥,最后定格在钟爸爸身上。
因为迷药药效没退,黎鸮的脸色苍白,看不出一丝血色,削瘦的身影在夕阳之下显得极为单薄,形单影只。
他看向眼前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三位,声音沙哑,慢慢地说道:“你们今日把我强行绑来,求的是钟家的事业发达、财运亨通。人有贪心,并没有错,但你们从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不舍得宝贝儿子钟一越冲喜替你们换荣华富贵,却对我用药胁迫我就范。你们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鸮鸮……”钟妈妈急了,现在已经到了冲喜人家的门口。如果在这里闹起来,冲喜不成,可是要得罪了谢家的。钟妈妈没办法,只能用眼神求助自己的老公。
“黎鸮!”很少说话的钟爸爸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呵斥道,“你给我闭嘴,不许在别人家门口闹,给我们钟家丢人!”
“呵……”黎鸮冷冷一笑,毫不在意。
谢家门口的那些管事们,眼观鼻,鼻观心,在门口站得整齐,没有人出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任由钟家人在门口闹腾。
倒是老宅二楼,荣安站在谢家老爷子的轮椅旁,语气有一些担心:“老爷子,钟家那孩子毕竟是成赢少爷的长命锁,被钟家这么欺负,我们不替他出头吗?”
谢家老爷子却慢悠悠地开口,说:“根据调查,钟家的那个孩子,有点小手段。他虽然出生在钟家,命格上却和钟家并无亲缘。今日之事,钟家所作所为实属过分,他若想趁机断了和钟家的羁绊,也并不是坏事,至少日后我们谢家也无须看他面子饶过钟家。”
魁梧男人荣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谢家老宅门外,黎鸮已经举起了自己的三枚铜钱,他语气里带着嘲讽说了一些话:“……我修的是言灵。言灵,言出法随,既能祝福,也能诅咒。你们钟家求的是运势,而我身为言灵官,想拿走你们的运势,轻而易举。”
“黎鸮,你在闹什么!”钟爸爸厉声呵斥。
钟妈妈一脸茫然,似乎没听懂,大哥钟一卓却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黎鸮喊出了一个字“离”。
“离”字的音节落下来的一瞬间,钟家三个人就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在那一瞬间,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断掉了。好像原本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东西,一瞬间都疯狂地向后退,逐渐离他们远去了。
钟家一家三口茫然地看着彼此,觉得自己的身边空荡荡的。
就在这时,钟爸爸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听后,就听到自己的秘书焦急地说:“钟总,大事不好了,我们公司被查封了!”
“什么?!”钟爸爸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上继续和谢家管事寒暄,立立即朝着自己大儿子钟一卓招手,上车要走。
一直不安的钟妈妈也要跟上去,但钟爸爸的车只给她留下了一屁股车尾气。
然而,钟爸爸的车还没开出去多久,就听到了砰的一声,刚才那辆车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在前后都无障碍物的情况下,就凭空冒烟翻车了。
钟妈妈一声惊呼,带着钟家剩下的司机和保镖一拥而上,冲过去救人。
一瞬间,黎鸮身边空无一人。
他身上的药劲还没有散去,手脚酸软,四肢无力,之前全靠着一口气倔强地强撑着,此刻再也支撑不住了,身体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谢家老宅内,谢家老爷子早已经拨通了谢成赢的手机:“……成赢,该和你说的,已经都和你说清楚了。现在,给你冲喜的人,就在门口。”
“爷爷,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不管是姻缘线,还是长命锁,还是冲喜,我都绝不接受!我厌恶这种被命运摆布的人生,我的婚姻绝不接受摆布,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我只会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手机另一端,谢成赢正在陪小谢崽玩扔球游戏,他手里的球随意地扔出去,小谢崽摇着尾巴飞快地跑过去叼回来。这“父子”俩看起来很是惬意,但谢成赢的态度却格外的坚决,不管自己的爷爷怎么劝说,他都绝不接受谢家大门外面那个来给他冲喜的伴侣。
“成赢……”谢家老爷子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但也只能无奈叹气。他这个孙子有多倔强,他是最了解的。于是,谢家老爷子朝着身边的荣安招了招手,吩咐他说:“你先出去,把钟家的那个孩子带进来,安排个房间让他先休息,至于……哎,以后再说。”
“是。”荣安接到吩咐,立即转身出门,准备下去安排黎鸮。
谢成赢也从手机听到了爷爷的安排,无奈又倔强地再次强调:“爷爷,我说过,我这辈子,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别人绝无可能……”忽然,谢成赢声音一顿,音调忽然变高,语气也变得焦急:“傻狗,球在这里,你跑去哪儿?!”
说完,他立即挂断电话,起身追了出去。
虽然谢成赢昏迷三年,醒来后身体没有异样,也并没有像其他病人一样需要进行康复训练,但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一只活蹦乱跳跑来跑去的小狗。
原本应该去叼小球跑回来的小谢崽,追着球跑了过去,却没有像之前几次一样乖巧地捡球再跑回谢成赢的身边,而是对那个小球玩具看都没看一眼,兴奋地摇着尾巴,似乎找到了更令它感兴趣的,直接跑出了后院,朝着谢家老宅的大门口方向一路狂奔。
谢成赢在它身后,一边追一遍喊:“谢崽!傻狗!回来!”
小谢崽充耳不闻,嘴里还一个劲地“汪汪汪嘤嘤嘤”地叫着,像是远远地在和谁撒娇。
谢家老宅大门外,黎鸮终于支撑不住了,单手拎着书包背带,仰身摔倒,躺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再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他刚刚跌倒,就听到谢家老宅方向传来了惊呼声,那些原本一直袖手旁观看钟家翻车热闹的管事们,手忙脚乱地朝着黎鸮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跑过一条白色的小奶狗。
那只小奶狗,一路摇着尾巴,“嘤嘤汪汪”地叫着,冲的最快。
黎鸮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小狗的叫声,缓缓侧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只来得及看清一团白色朝着他扑来,下一秒怀里就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白色团子。
“嘤嘤嘤汪汪汪……”小谢崽窝在黎鸮的怀里,小狗头不停地往黎鸮的脖颈拱,摇着尾巴,使出浑身解数地对着黎鸮撒娇。
黎鸮被它拱得痒痒的,没什么力气的双手把它搂住,奇怪地问:“小谢崽,你怎么在这里?”
“汪汪汪嗷!”小谢崽知道自己被黎鸮认出来了,叫声比刚才更加激昂,充满了骄傲。
“黎少爷,您还好吗?能站起来吗?我们扶你站起来?”谢家老宅的几位管事,紧随小谢崽之后,也纷纷到了黎鸮的身边,关切地问他。
听到他们对自己的称呼,黎鸮一时间有些诧异。
这些人,竟然知道他不姓钟,而是姓黎?
然而黎鸮是何等聪明?仅仅从这一句的称呼中,他立即就意识到,或许要求他来冲喜的这家人,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钟一越,而是真正拥有那个生辰八字的他!
就在黎鸮处于震惊时,围在他身边的人,忽然间纷纷往两边让去,从后面款款走来了一个人。
他走到黎鸮身边站定,然后缓缓蹲下,开口询问,声音格外地温和:“你没事吧?”
周围的众人惊呆了。
他们家成赢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这是被别人魂穿夺舍了吗?
然而,那一刻的谢成赢却什么都顾不上,他的眼睛里全都是眼前躺着的这个小少年。
此刻,他才彻底地明白一个词语的含义:一见钟情。
不论多少次遇见你,我都对你一见钟情。
因为迷药还没有完全散去,黎鸮还有些发晕,他双手抱着软软一团的小谢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谢成赢,恍惚中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随后,他就看到,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亮了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刺眼。
瞬间,黎鸮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要他冲喜的昏迷不醒植物人老男人,就是谢成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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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从梦中醒来,黎鸮动了动,发现自己被谢成赢的胳膊箍得紧紧的,一动不能动。
他一醒,原本就半眯着眼没睡实的谢成赢,也跟着醒了。
他看着满身被他留下痕迹的黎鸮,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又抱了抱,贴在他耳边问:“鸮鸮,怎么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做了一个梦。”黎鸮白皙的手指抵在谢成赢的胸膛上滑来滑去。
“什么梦?”谢成赢被黎鸮的小动作勾的心痒痒的,很想抱着他继续再来一遍昨天晚上的事。
黎鸮抬眼看他,似笑非笑地回答:“梦见你老牛吃嫩草!”
谢成赢一听这词,哪里还能忍得了,索性直接一个翻身,把黎鸮压住,凶巴巴地威胁道:“敢说我老牛吃嫩草,看来你对我昨天晚上的表现很不满意啊?”
被压着的黎鸮,仰躺着,却故意抿着唇不讲话,那双漂亮极了的眼眸盛满笑意。
谢成赢直接不忍了,在朝阳晨曦之中,带着他不管见几次都令他一见钟情的人,再次沉沦在成年人的快乐里。
谢家别墅一楼,小狗谢崽汪汪汪地叫着,却一整天都没看到自己的两位爸爸下楼陪它玩,只能委屈巴巴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独自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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