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寒抬起手, 轻轻触了触自己的心口。
其实他根本不需有这动作,便已能感觉到自己心跳急促,几乎要跃出胸腔。
这异感他以往从未有过, 他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先看向秦正野背影,脑子里极恍惚在想,这小子已比他要高了,他总觉得该由他庇护, 该让他事无巨细安排好一切的少年郎,早就已经长大了。
而后他握紧秦正野的手,秦正野的手还在微微发颤,此刻试图站稳身形便已费去了他大半的气力,可在他连站稳都困难的时候,却仍想要保护江见寒, 试图将一切不快都阻挡在外。
这念头一闪, 江见寒又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早知秦正野自溯回阵内来,秦正野本来就不是他所想的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秦正野出现在他面前, 本就是要来保护他的。
……
这种需要被人保护的感觉,江见寒一直很不喜欢。
他少年时修为太弱, 不得不受制于人,被禁锢在锁龙阵中,被迫经受那几如噩梦般的一切,受相澈保护后才能有机会逃离。
这段记忆刻在他心中,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来到凌霄剑派之后, 他本已不用如在蓬洲时那般刻苦习剑了, 可他忘不了此事, 除了修炼之外,他的这人生已全无其他乐趣,他不想再任人欺凌,不想再受人保护。
后来也的确是如此,八荒之中,从来没有人胆大得在他面前说上一句我要保护你,好像也只有秦正野,总在四周有危险时挡在他身前,不论遇到何事,不论是什么样的危险,他也都想要护好江见寒。
这做法有些不自量力,江见寒总觉得秦正野的举动甚是愚蠢,可哪怕如此,他的心还是因此而飞快跃动,已多年未曾有感的浓烈情绪在心中四下蔓延,令他不由回握住秦正野的手,哪怕他自己没有受伤,指尖却也有些轻微颤动,以自己几乎都听不清极轻微的声音回应:“……好。”
在这周遭一切令他试图避闪而满带憎恶的目光中,唯有秦正野一人,是这一片晦暗之中的暖色。
可未等秦正野牵着他分开人群,相澈与龙尊却已飞快赶了回来。
江流观不能视物,走得略慢一些,可遥遥也能看见他的身影了,这些人不情不愿为江流观让路,在面上扭曲着摆出万分尊敬的神色,一双双带着憎恨的眼眸,却始终在垂首时朝江见寒瞪视而来。
相澈蹙眉看了他们一眼,一瞬便明白了这些人如此神色的缘由,他显然有些不快,便与秦正野一般,平静将那些人的目光挡开。
龙尊并不知这些人为何如此,眼下有更该在意之事,他始终将目光停留在远处空中那界隙之上,一面问:“出了什么事?”
江见寒微微蹙眉:“我不知道。”
“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龙尊又问,“你们说八荒之内已出现了此物,难道是……”
相澈蹙眉打断龙尊话语,目光停留在秦正野身上,难得有一分正经语气,问:“小秦?你怎么了?”
龙尊似乎到此时才发现秦正野的脸色有些不对,他也将目光转到秦正野身上,心中有一瞬懊恼,觉得自己又错过了一个绝佳讨好江见寒的机会。
可江见寒微微抬眸,目光在他们身后的人群一扫而过,虽说此处之人大多没有修行,他们压低声音说话,那些人应当听不见,可此事与魔族有关,还牵连魔尊,他不能贸然开口,便将声音压得极轻,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相澈早知秦正野身上有魔气影响,他大约明白问题出在何处,便点了点头:“你们先随流观回去。”
江见寒:“我们先回去?”
“那界隙总需处理。”相澈道,“我先过去看看。”
江见寒有些担忧:“可是……”
“你兄长需要人保护。”相澈一停,又道,“你也不适合去那个地方。”
江见寒:“……”
这界隙不知因何打开,若真与那人有关,那江流观身边必须留人保护,而他也是那人目标,他当然也可能会有危险。
涉及界隙之事,江见寒本不放心交给其他人,他总觉得自己也该过去看看情况,可秦正野身体不适,他……他又不想离开秦正野身边,他得先带秦正野远离界隙,至于界隙如何,有相澈与龙尊二人处理,应该会很顺利。
江见寒只好点头。
他想扶秦正野离开,龙尊却忽地伸出手,轻轻触了触秦正野的手。
只是指尖一触,他却立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也怪不得他早觉得这年轻人有些奇怪,身上似乎总有两股气息缠绕,其中一方气息不纯,带了点魔族的恶臭,如今看来,那何止是魔族的恶臭,这分明就是当年应该被相澈斩杀却不知为何阴魂不散的魔尊,这东西躲在暗处,臭不可闻,全靠凭依他人□□灵气,才能够勉强活下去。
龙尊几乎在那一瞬间,便想到了一个绝佳而能够取得江见寒信任的好办法。
“你们先回去。”龙尊也同相澈一般嘱托,道,“界隙有我。”
江见寒:“……”
“至于你这徒弟,我知道他为何会如此。”龙尊一顿,满怀期待抬起眼眸看向江见寒,说,“我有办法处理。”
一向对他冷淡的江见寒,果真立即将目光转向了他。
“我与这臭剑修先去修补界隙。”龙尊道,“待稍后我回来后——”
江见寒嗫嚅词句,勉强道:“多谢。”
龙尊:“……”
龙尊的话语,噎在了喉中。
他睁大双眼,如同听见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话语一般,仅仅是这么简单二字,他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相澈看不过去,不知为何心中憋气,在龙尊说出下一句废话前,一把拖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前一拽,压着声音道:“别废话了,你再多说几句,我怕你就回不来了。”
龙尊:“啊?什么?”
相澈:“你没看过那些戏本子吗?”
龙尊:“……龙族没有这种东西。”
他果然跟上相澈脚步,二人朝着空无一人的码头走去,界隙已逐渐张开,填满了大半个天空,二人身影映在那黑气遍布的天幕之下,江见寒不由又怔了一会儿,而后恍惚忆起……这好像,也是对他的保护。
龙尊心中是如何想的,他并不清楚。
可相澈不放心他去那地方,若是正面交锋,他们当然不惧怕,可那种人少不得要有阴谋诡计,既是如此,还是让江见寒也离界隙远一些,待他们处理完一切事情之后再说。
江见寒心中微有触动,不知为何,这种庇护,并未令他觉得反感,他心中微微有些暖意,目送相澈与龙尊远去,再回眸看向等着他们走过去的江流观,恍惚觉得自己一直都不是孤寂一人,他有师尊,有兄长,有他身边的秦正野,而今……还有个总想要讨他喜欢的——
远处的相澈忽而发出一声大喊:“你闭嘴!”
龙尊:“我说错了吗?你失手了啊!”
相澈:“我不可能失手!”
龙尊:“两次!两个人都没死!”
相澈:“哈哈,都怪你那时不愿出手——”
龙尊:“你的错,你怪我?”
相澈:“你的错!”
龙尊:“是你的错!”
相澈:“你的!”
龙尊:“你!”
相澈:“我呸!老长虫!”
龙尊:“去死吧!臭剑修!”
江见寒:“……”
算了。
这两个老东西。
他还是不要了。
江流观带着江见寒与秦正野一道回到了浮岛。
他忧心忡忡,眼下之景,也不知他是否先有察觉,他沉默不言,领着二人走到一处院外,方停下脚步,回眸看向两人,道:“我为你们留了一间空屋。”
江见寒愣了片刻,想起自己先前说要江流观为他与龙尊准备地方,好静心学习术法,他理所应当以为这就是江流观为他准备的地方,可龙尊不在此处,他现在也学不了术法,便道:“现在不必——”
江流观:“现在不用,还待何时?”
江见寒:“我……什么?”
江流观的目光朝秦正野身上一扫,道:“他是因魔气不适,度些灵力过去,应当能让他舒服一些。”
江见寒:“……”
江见寒仔细想了想,觉得江流观所言,似乎有些道理。
这办法不错,只不过若这也能行……他当然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江流观道:“你若要度灵气给他,应当不能有外人打扰——”
江见寒飞快打断江流观话语,道:“多谢兄长。”
江流观:“呃……”
江见寒:“时间紧迫,先不多言。”
江流观:“也好?”
江见寒拖着秦正野朝内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重新退了回来。
“此处还是不对。”江见寒说,“后山灵泉可有人使用?”
江流观:“灵泉?”
秦正野也一怔:“师尊,你要做什么?”
“我记得灵泉下,有处浴池。”江见寒平静说道,“清空之后,便是个大池子。”
江流观有些困惑:“你要做什么?”
江见寒转回目光,看向秦正野:“灵液,还有吧?”
秦正野:“……”
江见寒又道:“借我一些,没问题吧?”
秦正野:“……”
不是,等等。
浴池?灵液?
他师尊要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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