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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季益华、娇宜公主、陛下认识在总角之时。
那时的陛下只是长平皇帝的皇六子,身世可怜,他的生母只是一个不受宠的才人,因难产而亡。所有人都盯着即将重回宫城的皇长女,没有人愿意接下这个什么依仗都没有的年幼皇子,他的养母之事足足拖了一年,最后还是由宗正寺提起、上书给长平陛下,长平陛下将他分给了一直未孕的喜嫔。
喜嫔这个人心性不算好,她一开始也是欢欢喜喜接下这个孩子,但日久天长后知道这个孩子并不能为她带了盛宠就开始懈怠消极。
没有父母依仗保护的孩子是很惨的。特别是在皇宫这种很依赖父母庇护的地方。
我和陛下第一次的相见就处于这种情境下。当时,我被召进宫陪长桑娥玩乐,长桑旌把我们的花球踢到了他身上,他帮我们把花球捡起来,没有喊一声疼,眼里露着渴望,却一句话都不敢说,边眼巴巴看着我边伸出手将花球给我。我刚想问他有没有事,就被长桑旌叫回去。随后,就传来了长桑娥的声音:“裴岚,我弟弟在这。”
这样的事情在整个昌平屡见不鲜。皇子尊贵,但比皇子更尊贵的是未来的太子。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刚往回跑了几步就被厉声呵停。
“长桑旌——道歉。”
我转身循声看去,主姬站在花廊之下、长桑笙背后的回廊的转角处。她身后也跟着一群孩子,那群孩子虽与我们不交好,但都认识。基本都是武将家的子女。
嫡姬起身,带着长桑旌和我们走到长桑笙面前。嫡姬毫无忌惮地挑衅主姬:“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长桑旌更是气势凌人,上手推了长桑笙一把:“好你个老六,躲在宫里居然还攀附起外面的人了!长本事了!”
“长桑旌!”主姬再次怒声叫长桑旌的名字,她走下台,依然比嫡姬高一个头,她勾唇而笑,扬起手,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将嫡姬粉白的脸打出了半个手掌红印子。
身边的人瞬间乱作一团。
嫡姬推开身边关切询问的贵女们和侍女,两步跨上去就要打回去。
可刚举起来,主姬将她的手拦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长桑旌被吓得整张脸白了一半,急退了几步。我皱着眉,很瞧不上这样的未来太子,有心控制自己也压不下去。
“长桑旌,你看好了,你要仗着长桑娥为所欲为,长桑娥敢无底线地护你,那她我也打。”
又是啪的一声。
这一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打怕了。嫡姬的嬷嬷跪在主姬面前,力声为嫡姬和长桑旌开脱,长桑旌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似乎想起了他是嫡出、是命定的未来太子,大家都不愿意得罪他。他挺起胸膛,指着长桑婈:“放肆!谁看到是本宫踢出这个球?!没有!没有你怎么能仗着父皇的宠爱污蔑我和皇姐呢!污蔑了我和皇姐,还不给我和皇姐动手为自己伸张正义了?!大皇姐,你太过分了!我要去跟父皇母后告状!”
人声寂静、气氛僵持处,有声音在角落里传来。
她既没有在主姬的身后也没有在我们之间,提着嫩粉色衣裙从容易被人忽视的树木后走出来,脚踝处有一个精致轻巧的黄金铃铛——季家季益华。
“我看到了。”
她特意走上一个台阶,拉高了自己的身高,背着手,抬头挺胸,中气十足:“我看到了。四皇子有意见要面见陛下,那请带我一起!”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落在长桑旌身上,主姬的眼神也越发锋利。
长桑娥的脸红肿起来,她的嬷嬷请了她三遍,让她回宫等太医。长桑娥自然不肯,非要打回来才罢休,但奈何长平皇帝的旨意来得太快。
此事最终的结果便是长桑旌道了歉,嫡姬长桑娥不得不咽下这口气率我们离开。
回家后还没到半个时辰,这件事就传到了家中。母亲慌慌张张地来问我,刚说几句,我看见父亲气冲冲地跑进来,举起手就要打,好在母亲反应快将我护住。
“这是岚岚!我九死一生才生下的!你有什么气去找你那些个儿子女儿发,别动我岚岚!”
“你!你!你,”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的白发在此刻更加明显,“慈母多败儿!你问问她今日都干了什么糊涂事!”
父亲气急败坏地用手指指着我,道:“主姬和嫡姬从年前开始就斗得如火如荼,她参与进去干嘛!”
母亲护住我的手又紧了紧,她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也很疑惑,但她不想父亲伤到我,我赶紧出声解除误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一个细节都不敢遗漏。
父亲听了我的一番话脾气好了些,我又看准时间上去拉着父亲的手撒娇,果然,父亲瞬间气消了。末了,他也只顾着感叹:“季家这小丫头娇惯养着的,但还是满身甩不掉的武将恶习,只顾着所谓的正义、出风头,完全不管会给家人带去什么麻烦。你可千万不要学她。”
我抿唇,并不完全同意父亲的想法,但还是点点头,让父亲满意。
再见六皇子长桑笙是三个月后,此次是在定远将军府的夜宴上。
主姬邀请了所有臣子叔伯家的孩子。
娇宜也难得出宫,她笑着握住我的手,告诉我:“是六哥哥带我出来的。六哥哥虽然只比我大几天,但在宫里就我们两这么可怜,所以六哥哥总照拂我。”于是我对他的感觉越发好了起来。
用完饭,我拉着娇宜转身准备去放花灯,却在转身之际看见了站在榕树下的季益华。那一处昏暗,我悄步过去,走近了便可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远处是以主姬为首的一群哥哥姐姐们,唯一一个年纪小的只有规规矩矩坐在席上一动也不动的长桑笙。
“你说我上次救的那位皇子今日有来吗?”
我看着季益华不解,我并不明白她怎么能真的不知道长桑笙的身份和最近在长桑笙身上发生的事情。她灿烂地朝我笑、朝我行礼、脚步欢快地离去。
季益华的名声在同辈里算是有些的,可我一直自认不会输给一个武将之女,于是心中的好奇在一刻钟内烧得越来越旺。我找了名头,闯入主姬他们的席面。主姬歪头拿着酒杯,脸上带着醉酒的红晕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长桑笙坚定地摇头,推掉了我的邀请。
没有成功就不能再都逗留在这儿,我慢慢往亭外走,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主姬和他的对话。
“那你恨她吗?”“不恨。”“还想留在她身边吗?”
此宴结束后,主姬将长桑笙正式留在了她身边,同时她还把喜嫔的进阶之路斩得干干净净。我猜想喜嫔应该是对长桑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大事。
主姬住在定远将军府,在长桑玥成年后就开始由长桑玥教导,被她领出宫的长桑笙自然也因此沾了光。
说来也巧,远亲表兄家的大侄女裴妍和定远将军府小公子在那段时间十分交好,得了机会常常能进定远将军府玩,我也因此得到机会可以一同前去。兄长一开始还觉得不妥,但赖不住母亲帮我。
长桑笙每日要在园中学剑法,我们也时常在园子中玩捉迷藏,我特意选在他练剑的附近躲藏,可惜他一次都没有发现我。
某日大雨,我正在小公子的房内吃果脯,听见有人来通报小公子,说六皇子被主姬罚站在雨中,因为今天在武场的比试他败给了主姬。小公子慌里慌张,拿起书本就摇头晃脑地背。
我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心中七上八下。
我还是没能忍住,唤人拿上伞陪我去寻人。
“今天大雨,才刚过雨水,水气寒重,你此时撑不住也是情理之中,”我不敢离他太近,我知道,他还不认识我,“何必硬犟。”
他手中握着剑,态度异常强硬,不像数月前在宫廷见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六皇子:“多谢关心,但是,你不懂。小姐还是请挪步净室,莫要被泥土雨水染了锦鞋。”
我低头看我的鞋子,上面鲜艳的牡丹和桃花都被污水染黑了几块。
“我怎么不懂!”我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我有些着急,走到他面前,“我知道主姬娘娘对你意味着什么,但是人都要保了命才有以后不是吗?就你这单薄的身子,在宫中时也不像四皇子他们有好生养着,你就算撑住了这场雨,这副身子也是撑不过这场雨之后的,你明不明白。做人应该知道审时度势,该偷懒就偷懒,该逃跑就逃跑。”
“我明白,”少年抬头,眼神坚定、纯粹,“但我要让皇姐知道,我能做到。所有她要求的,我都能做到。而且,”
“这不是能逃的事。罚是事先说好了的,就该挨完。”
雨越下越大,仿佛老天将一大盆水集中淋在我们的伞上,侍女撑伞都有些艰难了。
我被他的话怔住,缓过神来时再也不敢看他,迈步走了回去。
次日,他染了重症风寒,但仅仅又过了一日,他就重新出现在了定远将军府的园子里,练起了剑。从此之后,无论晴天下雨还是下雪,他都雷打不动地练着剑,我只要去找小公子,就能看到他孤独地、坚韧地长在了园子里。
后来,听说武场上他已能和长桑婈平分秋色,就连长桑玥也对他有所夸赞。
我给他送过两回汤,想着毕竟那日我那么仗义,他多少也对我另眼相待些,如此才鼓足的劲,但没想到两次他都给我原封不动退了回来,第二次更是让人转达定远将军府的伙食很好、他有长姐照拂、无需我多劳累。
工部尚书的幺女,整个裴家心尖儿上的人,我自有我的傲气,他的行为在我认为算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折辱。我一时间不愿再踏定远将军府。
——
三月后,令狐家设酒宴于媚夜商船上。
按理来说,我们是不能去的。是主姬向皇帝上报,称诸位臣子之后也是国之栋梁理应对各种民情都有所了解,又保了船上当日除了服侍的人再没有其他人,各位臣子家中才肯放人。
我带着裴妍前去赴宴。
媚夜商船张灯结彩,名不虚传,三层木船,古色古香,又极尽雕梁画栋,船上莺歌艳舞,所有用具都是金器,即便是银器也是用的最上等的银货。
一登船板就有露着肚皮、将腰扭成水蛇一样的舞女在朝每个人抛媚眼,裴妍一见就羞红了脸,扯住我的衣袖不放手:“小姑姑,这,这怎么是我们大家闺秀可以来的地方。”
我耳根子早就热了,但还是强装镇定——因为我看到季益华堂而皇之地笑谈在其中,不卑不亢,端庄大方。
“这不算什么,主姬娘娘都说了,我们是臣子之后,理应懂得这些世道。”我边说边看向裴妍,这才发现她早神思游离,嘴上说得抵触但心里很好奇。
席面处热热闹闹的,大家都已经陆续入座。
令人惊讶的是长桑笙坐在了主位。
我坐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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