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曦憋了口气,最终没忍住假笑说道:“是吗?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裤子还好好的穿在自己身上,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开。”
程周策收回了手继续喝粥,声音不疾不徐:“是啊,所以我说的是‘你让我给你脱裤子’,有没有脱成就是另一回事了。”
沈时曦:“……”
要不是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他就信了。
对面的人还在说话,语气里似乎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得亏我心如磐石般坚定,我认为这样不太好,于是绝不动摇,坚守底线的拒绝了你。”
沈时曦最终实在忍不住搁下了碗放到了桌子上面:“我什么时候让你脱裤子了,明明就只让你解一下我的腰链而已!”
或许是真的恼怒了,他补充道:
“我!解!不!开!”
程周策却没忍住低低的笑出声:“不是都记得吗?”
他得承认,自己是有些恶劣的。
就算沈时曦真的喝断片什么都不记得了,程周策也会想办法让他记起一切。
何况他本来就记得,怎么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昨晚他冲了半天的冷水澡,然后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片黑暗中盯着天花板的时候,他就反复在想今晚发生的事。
尽管对方是喝醉的状态,可不能否认的是,一切都是比起以往更亲密的,多想几次会觉得有些暧昧的。
这些东西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记着,也不能简单的揭过。
对方尴尬也好,不好意思也罢,但总归也得反复念想着。
“……”
听到对方说的话,沈时曦就明白了,对方一早就清楚了他记得所有。
一时之间,恼羞成怒。
桌子下面,沈时曦狠狠地踩了一下对方的脚,然后立马站起了身来准备走人。
程周策还真没准备把人气跑,连忙攥住他的手腕,低声道:
“对不起我错了,我可以选择当场失忆。”
对方的手抓得紧,沈时曦挣了下没挣开,他面无表情的扭头看着对面的程周策。
对方正仰着头看他,脸上的表情是罕见的乖顺,漆黑的眸子一点揶揄和嘲笑也没有,看起来又干净又亮。
沈时曦深呼吸了一口气,盯着程周策的眼睛问:“昨天发生了什么?好好答。”
程周策回答得十足认真:“就是我们一起出去玩,然后你喝醉了,我把你带回了家,你全程都是睡着的状态,什么事也没发生。”
似是满意这样的答案,沈时曦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坐了下来。
他神情温和:“早说‘实话’多好,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程周策眼里的笑意加深,嘴上却乖顺的答应了下来。
“那你说请我吃的那顿饭,还作数吗?”
沈时曦垂着头吃着对方做的早餐,只觉得程周策的厨艺真的很不错,昨天他喝了那么多酒,早上起来的时候头和胃都很不舒服。
现在那点难受却被解酒汤和暖呼呼的粥给一点点抚平。
胃舒服了,人也就舒服了。
“作数。”
程周策轻轻的“嗯”了一声:“那还能找你玩吗?”
按理来说,甚至是今早醒来时,沈时曦的第一个想法都是,短时间内,他可能都不怎么想见程周策。
尽管刚刚在他的威胁下,对方装作无事发生。
可毕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沈时曦还是觉得特别丢人。
可是听到程周策这么问,沈时曦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拒绝的答案。
从一开始,就只有程周策跟他说过:“可不可以找你玩?”
玩?
是个很稚气的词,像是一个小朋友拉着另一个小朋友出去玩乐的感觉。
程周策第一次和他这么说的时候,沈时曦就觉得特别的新奇。
不说年少时,他身边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很少有人会对他说什么一起出去玩这样的话。
就是长大后,也都是成年人之间的交际,带着客套和其他利益目的。
只有程周策说的“玩”就真的是很单纯的玩乐,只为了寻求最简单的快乐情绪。
再怎么觉得昨天自己蠢事干得多,沈时曦也得承认,他其实很开心。
于是他只沉默了一会儿,就轻轻的“嗯”了一声。
算是同意了对方的“玩耍”邀请。
程周策就低低的笑了出来,不再说话。
金灿灿的阳光斜洒进屋子里,形成的光柱中有细小的灰尘漂浮,一片静谧。
吃完后,沈时曦自觉已经打扰对方很久,准备离开,他手上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他自己的衣服。
见程周策起身,沈时曦侧头对他说:“不用送,我自己走就行了。”
程周策也没有强求:“好,那你路上小心。”
程周策的衬衫穿在自己的身上大了很多,就算刚刚将袖子挽了起来,现在也时不时的往下掉。
沈时曦一边伸手再次挽着滑下来的袖口一边问道:“你的衣服……”
他正准备想说要不把钱给他或者买一套一样的,程周策已经开口接下他的话:
“你先穿着吧,以后有机会再给我就行。”
沈时曦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了。”
程周策“嗯”了一声:“拜拜。”
看到人的背影进入电梯,直至完全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程周策才缓缓的关上门。
沈时曦的习惯和素养都很好,程周策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就发现卫生间所有的用品摆放整齐,盥洗台面上不见一丝水渍,床铺也是被铺得整整齐齐。
没有留下一丝自己的痕迹,仿佛这件房除了它的主人没有别的人来过一般。
程周策的目光却突然顿住,长久的停留在自己的床头柜上——
上面摞着一条做工精致的金属腰链。
京都的秋冬总是来得格外的早,眨眼间,外面已经进入了深秋,天气愈发的冷。
外面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程周策驱车到达程家老宅。
老宅是坐落在远离市区的一处庄园。
程周策搭在黑色方向盘上的手轻轻敲打着,漫不经心的看着不远处的佣人拉开高大的雕花大门。
等入口全部开启后,程周策才驱动汽车开进去。
程周策在门口停下车,有人上来接过他的车钥匙,一路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程家旁支的、也有闻家的,还有周家的。
很多人程周策都觉得陌生,认不清哪个是哪个。
但也无所谓,他不需要去理会,这些人会主动给他打招呼。
今天是程周策的爷爷程钰中老先生的忌日,按理来说,又不是葬礼,不应该来这么多人。
只是大家都知道,程家连带着周家的大部分势力都掌握在周锦芸的手中,而周锦芸和程钰中的关系也尤为被人津津乐道。
早年间的你争我斗,直至多年后,仿佛是疲乏了般,关系似是已经缓和。
可没过多久,老先生就去世了,让人唏嘘不已。
众人不清楚周锦芸是什么感受,但是看她对程钰中的身后事颇为认真郑重。
于是众人不管心里的猜测怎样,但起码面上的态度十足恭敬了起来。
在忌日这天过来老宅这边表示一下心意,说不定能得几分老太太的青眼。
直至进入到了室内后,有一位年纪稍长的男人笑着和程周策打了声招呼。
“这是小策吧?好久不见了。”
程周策的目光淡淡的落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本就是爷爷的忌日,何况今天来的人虽多,但真心实意的却没有多少,几乎大半都是过来寻机会攀关系的人。
这么想着,他的情绪更糟糕了几分,于是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也带上了几分冷傲。
他正想面前的人是谁时,身后传来了带有几分严肃的声音:
“你的教养哪里去了?长辈和你说话怎么不打招呼?”
程周策一顿,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他背后的程筑。
面容有些相似的父子两相对而站,其中却带着针锋相对的攻击性,吸引了周边暗暗打量看好戏的目光。
程周策扯了扯嘴角,刚准备说话,楼上一道声音已经压了下来。
“阿策是养在我身边的,怎么?你说他的教养问题是觉得我没教好?”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周锦芸身穿素黑的旗袍,身边站着闻楚仪和闻橙,居高临下的望着楼下。
程筑连忙解释:“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锦芸在闻橙的搀扶下,缓步下楼,背脊挺直,带着强势的气场。
直至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程周策才走过去,低低叫了声:“奶奶。”
周锦芸看了他一眼,目光又缓缓挪到了刚刚套近乎而主动给程周策打招呼的那位“长辈”身上。
她冷笑了一声,看向程筑:“一个滥赌成性,外面私生子情妇一大堆的腌臜玩意,你要阿策恭恭敬敬叫他一声表叔不成?打什么招呼?”
程筑:“……”
周锦芸向来性子烈,烦起来六亲不认,周围的人不敢再靠近,生怕被波及一起被骂了,渐渐的散开。
程筑眼皮跳了一下:“妈,我就是想着怎么也是更年长的……”
在周锦芸冷冷的目光下,程筑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人彻底消了声,周锦芸才开口:
“钰中性子谦和品行好,你从小就以他为榜样,可精髓都没学到,尽学了些假仁假义,对外面人温和,所有的凶只会在你儿子身上逞。”
说着说着,周锦芸就烦了,一手搭上了程周策的手:
“要我还知道你在外面训斥阿策,就算你爹是程钰中也没用,看我用不用鞭子抽死你。”
说着,就带着程周策和身边的吴姨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路过程筑时,程周策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屑的“嗤”了一声。
程筑:“……”
看到程周策有些孩子气的举止,闻楚仪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程筑看到闻楚仪后,面色温和的朝着她走过去:“楚仪……”
闻楚仪的视线缓缓收回,落在他的身上。
神色依旧温和,只是语气淡了下来,话也说得不留情面:
“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要是还在外面不给阿策脸,我也不会给你脸。”
看着闻橙和闻楚仪牵着手离开的背影,程筑只觉得一阵头疼,自己怎么就活成了个人嫌狗弃的模样?
“里面的那些人怎么办?”程周策搀着周锦芸问道。
周锦芸的表情很淡,看着前方的路,程钰中就躺在不远处的墓园里。
“不管他们,年年都来蹭吃蹭喝,还扰了钰中的清净,让人招待着吃完,滚回各家。”带着股匪气。
程周策低低笑了出来:“马上就到爷爷面前了,您这话该让他听见了。”
提及到程钰中,周锦芸身上仿佛都多了几分活气,声音放大了些,似乎作对故意让人听见般:
“听见就听见,他都躺进去了,有本事就爬出来,我还怕他不成!”
旁边的吴娴也没忍住笑:“您就嘴硬吧。”
程周策笑着不说话了,只是扶着人,感受着自己捏着的胳膊。
话说,自从见到周锦芸,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奶奶,您好像瘦了很多?”
周锦芸的身子一顿,没有说话。
程周策侧头看了看她有些苍白的脸:“最近有去体检吗?”
周锦芸嫌他烦:“你怎么问题这么多?”
程周策也不怕她,侧头问另一边的吴娴:“吴姨,奶奶有去体检吗?”
吴娴脸上的笑容很淡,似乎才回过神,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身边的周锦芸轻轻捏了一下。
“啊……去过了。”
程周策声音缓了些:“好,那麻烦您把奶奶的体检报告发我一下。”
吴娴看了眼身边表情不变的周锦芸,然后垂头低低“嗯”了一声。
似乎是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周锦芸开口问:“今年打算和你爷爷说什么?”
在程钰中去世之前,比起周锦芸,他对程周策上心得多。
所以导致尽管程钰中去世的早,程周策仍旧和爷爷关系好,并且在往后的日子里,是存留在脑海里很温柔的一段记忆。
周锦芸知道,每回忌日,程周策都会和对方说好久的话。
“今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程周策低笑道,“今年想问他老人家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作为被抢的人的心理感受是怎样的,让我心里有点底。”
周锦芸:“……不用我拿鞭子了。”她冷笑一声,“等着你爷爷从坟里爬出来抽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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