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湛拉妻子起来,笑道“三弟说因不见了掌门师姑,大家正四处乱找呢。”
秦佑臻抱头道“我不要下山去,不要做什么掌门,我要留在这里。”
常湛摘下妻子发髻上干草,笑道“那还了得?”又替妻子理鬓道“听话,快下山去,省得叫人知道了笑话。”
秦佑臻一骨碌爬起来,果见日头早已升的老高,展臂伸个懒腰,回头冲着常湛嫣然一笑,拎起竹篮下山去了。
回到揽月阁,明叶天正坐在临窗榻上做针线,见人进来,忙起身道“快去洗漱了出来吃早饭。”
秦佑臻笑嘻嘻点头道问道“二哥和落儿呢?”
明叶天笑道“去摘果子了。”
秦佑臻哼道“两个没良心的,妹子姑姑不见了,也不找一找?”
明叶天伸手在人额头一点,低声道“还不着人去告诉一声,唬的大家疯了似的四处乱找。”
秦佑臻叹气道“大姐啊,我同常湛可是正经夫妻,又不是私通,有什么好怕的?”
明叶天急的上来捂住口道“快去梳洗了出来。”
才吃过早饭,岳之蕙便赶来追问明叶天何时动身,秦佑臻笑道“我这山中不好玩么,这么急着离开?”
岳之蕙噘嘴道“好玩是好玩。可大家好似都忙的很,谁也不肯同我玩。允哥还总给蕙儿脸色看,再三叮嘱不要来搅扰掌门妹妹,哼,如此呆着,有何趣味?”
明叶天忙笑道“岳姑娘来的正好,咱们商量着午后就下山,姑娘看如何?”
岳之蕙拍手笑道“好啊好啊,现在就走也使得。”说完抬脚便走,笑道“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秦佑臻向明叶天道“你同落儿留下多住些时日,我还有话没说呢。”
明叶天替秦佑臻整理发髻,拉手道“姐姐知道你要说什么。”说着走去房中取来一封信函,递给秦佑臻道“来日见到甄刚,替我转交。”
见明叶天眼中蓄泪,秦佑臻痛心道“姐姐这是何苦?”
明叶天忍泪道“甄刚所为,看落儿份上我可以不再计较。只是,今生缘尽于此,以后,再无瓜葛。”正说着,听见单青抱着落儿从外头回来,忙擦泪回房。
秦佑臻将信函收好,迎上笑道“落儿摘了什么果子,给姑姑瞧瞧?”
落儿笑嘻嘻张开手来要抱,单青道“告诉姑姑咱们就要回家去了,叫她以后不可再胡闹。”
秦佑臻白了单青一眼,见落儿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的花环,笑道“谁给妞妞编的这么好看的花儿帽?”
落儿回身指向乌布雅。乌布雅手上一晃,笑道“这个是给姑娘的。”
冯二中走进来,摇头晃脑道“瞧我这个才好看呢。”
众人看时,见人头上横七竖八插满大小红花,忍不住笑起来。
众人落座,不等茶水沾唇,便见腾善等陆续赶来,见掌门师姑安然无事,这才放心。
因听说要同岳之蕙几个先行下山,冯二中心内有气,摘下头上的红花尽数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单青道“花儿又没招惹你,做什么这样?”
冯二中嘀咕道“这花,不好看嘛。”
众人相视而笑。
说话间,又有麦留秧等准备了礼物赶来相送,单明致谢不迭。众人知离别在即,秦明自有话说,随即辞出。
等到人散,见秦佑臻坐在那里发呆,单青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们走啊?”
秦佑臻道“我在想言崇和冯二中的婚事。”
单青收了笑容,叹道“冯二中执意要等三年孝满才肯成亲,就依了她吧。只是有点对不住言兄弟。”
秦佑臻点头道“言崇理会得。”又向明叶天道“峨眉都是女儿家,二哥虽为掌门,不便多说,以后姐姐可要多操心些。”
明叶天笑道“放心吧。只是,她们更愿听你这小小师叔的话。”
单青点头笑道“这话不假。”
午后,秦佑臻亲自送客下山。陪着走了一程又一程,明叶天催促再三,大家才忍泪相别。
回山路上,腾益并马叹道“掌门师姑祖,不是益儿背后说人,这岳姑娘实在骄纵无度,单掌门他们可是有的烦了。既知自己不受欢迎,怎底非要与人同行?”
秦佑臻怏怏道“你这老江湖都想不通的事,我小小年纪如何能懂?”
大家听闻先是一愣,继而哄然大笑。
秦佑臻想起一事,回身道“这段日子山中忙乱,你们师兄妹的剑法进展如何?下月便是武林大会之期,届时可不要丢脸。”
腾益喜不自禁,追问道“掌门师姑祖同意我们去么?”
秦佑臻道“不然呢,我去跟人家打啊?”
腾益忙下马道“掌门师姑祖放心,益儿绝不会令掌门师姑祖失望的。”
秦佑臻道“我当然不会失望,由你爹和三叔四叔带队,我就不信还有谁能打得过他们。”说完一抖缰绳跑走了。
腾益呆在原地,苦脸道“这么说来,还是轮不到我们上场啊?”
送走了明单,常湛又不在身边,秦佑臻登感失落,又无心他事,是以只看书消遣时光。一日午后,忽听人回甄刚到访,忙放下书本接出去。
一见秦佑臻,甄刚冲口急道“你嫂嫂呢?”
秦佑臻道“大哥来迟一步,姐姐早几日下山了。”
见甄刚转身便走,秦佑臻阻住道“大哥,《七宝八相图》虽为天下至宝,可以大哥今日今时资质,早已青出于蓝,若潜心开著,必能流芳百世彪炳史册,何必如此执着?”
甄刚盯着秦佑臻直看了两三句话的功夫,淡然道“既如此,秦掌门又何须千方百计寻回《神草集》?”
秦佑臻正色道“师父临终遗命,身为弟子责无旁贷。《七宝八相图》源自三境,难道大哥也是迫于使命?”
甄刚激怒道“你?”
秦佑臻诚然道“只要大哥放下执念,与姐姐,”
甄刚摆手截话道“多谢秦掌门训诫,甄刚之事不劳费心。”说罢抬脚便走。
秦佑臻追出,将明叶天留书转交。甄刚当场拆看,忽然哈哈大笑着将信揉成碎片,扬长而去。望着满地纸屑,秦佑臻怔怔流下泪来。
傍晚,秦佑臻亲往吸龙绝壁送饭,却不见常湛身影。扶栏仰望,但见夕阳下,绝壁云台剑光闪烁,便不肯搅扰,坐在石桌前悄然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见一阵噼啪柴草响,秦佑臻急忙睁眼,见自己躺在草堆上,洞口篝火正旺,架子上铜壶里的水咕嘟嘟作响。
常湛听见动静,并不回头,只轻声笑道“娘子醒啦?”
秦佑臻翻身坐起,披着袍子走来,见常湛正在一盏灯笼上描画,挨身蹲下,笑道“也不叫人家一声。”
常湛笑道“听闻这几日掌门师姑昼夜用功苦读,想必是累坏了。”
秦佑臻笑颜如花,扁嘴道“又是言崇这大三八说的。”
常湛回身替妻子裹好皮袍,柔声道“如今天凉,万一冻着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着将灯笼递到妻子手上,又取来竹篮,叮嘱道“快回去,别叫大家担心。”
秦佑臻指着灯笼上才画好的两朵小小樱花,笑道“这一朵是我,这一朵是官人大人。”说完满心欢喜的提灯下山去。
行至半路,见腾益包俞蓉夫妻站在一棵樱树下说话。想到明甄夫妻情断,顿觉伤感。
路过水烟阁,问候了姜里子的情形,听说一切安好,才放心回去。
如此,又过了几日,常湛罚期已满,特往揽月阁问安。
众人听说赶来相见,论及起不日将在长安举行的武林大会,腾益等神采飞扬跃跃欲试,恨不能立刻在天下英雄面前大展拳脚。
腾善道“此次武林大会旨在团聚江湖各门各派之力,共同防御外侵和邪恶势力,防备再次发生峨眉少林等惨案。只是江湖门派众多,分布极广,为求同心同力,这才提议召开大会,由众人推选出总盟主和东南西北四大分路盟主。”
腾益笑道“总盟主不敢说,这南路盟主,自然非咱们莫属。”
腾善瞪了他一眼,斥责道“乱说什么?”
秦佑臻道“不管什么盟主,我们都不要。此次长安之行,皆由腾善号令,若有不从,别怪我秋后算账。”
众弟子忙躬身道“是。”
白涣听闻要他留在山中,急道“掌门师姑,里儿胎情稳定,且产期尚早,何不令我同行?况听闻这次大会各大门派齐聚,弟子不去,倒叫人家说咱们托大。”
不等秦佑臻说话,姜里子颤巍巍走来,急切道“掌门师姑容禀,”
秦佑臻摆手让座道“别急,有话慢慢好讲。”
腾贤忙扶师娘坐下。姜里子道“若为着我留下,传扬出去,官人岂非成了笑话?”
白涣亦道“是啊,家中有掌门师姑照料,万无一失。”
秦佑臻笑道“你倒撇得干净。”
众人听闻都笑起来。因见两人再三恳求,秦佑臻不便勉强,只得应允。
隔日一早,腾善师兄四人带着腾益师兄妹齐往揽月阁拜别掌门,而后下山赶往长安。
彼时因包礼感染风寒,是以不曾同往,只留山中静养。如此过了半月,又有太行镖局来人送帖,说是包老夫人寿诞,拜请秦佑臻赴宴。秦佑臻心知老人家想念女儿和孙儿,便备下厚礼一份,令包家姑侄代为拜上。
一日闲来无事,忽然想起多日未见小白,秦佑臻丢下书本出门闲逛。主仆在百里三秋跑了个来回,见日头西沉,这才意犹未尽的往回赶。
漫步在樱花林中,一面替小白梳理鬃毛,一面笑道“这些日子总不能带你出来溜达,是不是闷坏了?”
见小白不停低头去蹭树干,忙伸手阻住道“小心脑袋撞出包来。”说着轻抚马儿门鬃,不觉惊讶道“这是什么?”一面说着一面抱住马儿额头细看,只见门鬃皮毛下竟长出一段洁白如玉的犄角。
便在秦佑臻触到犄角的同时,马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猛然脱缰,朝着一棵大树用力撞了上去。只听咔嚓一阵响动,酒缸粗细的树干断裂开来,惊起飞鸟一片。
秦佑臻吓了一跳,拉过缰绳道“你疯了?这些树木又没招你惹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癫?长个犄角就这样,若肋下生翅岂不立刻飞上天?”
小白望着主人,目光比之先前更加温顺,低头蹭了蹭主人的衣角,喷了两声鼻哨便不动了。
秦佑臻轻抚犄角,满心不解,只叮嘱道“再不可胡顶乱撞,若伤了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马儿昂首回应,秦佑臻心中大快,跃上马背,呼喝道“go!”
马儿撒蹄飞奔,好似一段白光在洒满夕阳的林间闪过,令人心神飞扬。
如此一连数日,秦佑臻早出晚归,只在山中纵马游戏。
这一晚,因在水烟阁用饭,麦留秧特意做了几道家乡菜式请掌门师姑祖品尝。
姜里子一面吃一面赞道“多亏秧儿悉心照料,肚子里的宝宝也跟着享福了。”说完又悄声笑道“秧儿成亲在先,怎么还不见动静?”
麦留秧一愣,才要发问,忽然脸上涨红,低头不语。姜里子笑道“有什么怕臊的?”说着拉起麦留秧手道“请掌门师姑替你把一把脉。”
麦留秧挣脱道“婶婶还是好好吃饭吧。”说着便欲起身离开。
秦佑臻拉她道“快坐下。”见姜里子还要再说,便用目光阻住。
饭后,麦留秧挑灯送秦佑臻回揽月阁。行至无人处,秦佑臻道“我虽为掌门,却不好过问各家琐事。你自嫁给腾益,上有公婆要伺候下有姑叔要照料,还要帮忙协理山中内务,”
麦留秧听到这里忙躬身道“掌门师姑祖,这些都是秧儿分内之事,若哪里做的不妥,还望掌门师姑祖见谅。”
秦佑臻道“你没有做错,只是做的太多了。”说着拉手笑道“等腾益回来,你们就搬去清樱斋独住。”
麦留秧又惊又喜,可转念愁道“婆婆她,未必答应。”
秦佑臻道“我自会跟她说。”
正说着,忽见小童儿匆匆走来,低声道“回禀掌门,腾益四位师兄妹回来了。”
见小童儿脸色有异,麦留秧道“出什么事了?公爹和几位师叔呢?”
小童儿不答,只向秦佑臻道“腾益师兄已在揽月阁等候。”
还未进到阁中,腾益风尘仆仆迎上行礼道“掌门师姑祖,西川镖局出事了。”
秦佑臻道“怎么?”
腾益唉声叹气道“具体缘由我们几个小的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听说陕南百花堂戚堂主集结百十多好手血洗西川镖局。”
秦佑臻惊道“姜总镖头呢?”
腾益摇头道“生死不明。我爹和二叔已赶往四川,三叔四叔去了陕南,不知能不能救回那岳家大小姐。我爹怕掌门师姑祖着急,特叫咱们先行回来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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