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叙了些许闲话儿，直待饭食摆好，杯盘碗着安设完毕，丫鬟才进来请卫老夫人等移步往外。

上面一桌自然是卫老夫人，左右下首处分别是卫老爷和崔氏，以及卫侯夫妇，再往下，才是崔乾和崔蓉各一桌，最后再是顾姨娘带着卫琼，许姨娘身边陪坐着卫芙兄妹。

除了卫老夫人桌上多了两道菜，卫老爷等桌面所摆设的吃食俱是一模一样儿的。

侍候在卫老夫人身侧的丫鬟先给老夫人盛了小半碗鸡粥，这是厨里特意做给老夫人吃的。

卫老夫人吃了那碗里的鸡粥后，便向丫鬟摆了摆手，示意把那余下的粥给卫侯桌上端去。

待丫鬟呈来了那大半碗鸡粥，卫侯先扫了一眼，随后便将那碗挪到了秋蘅手边儿，还顺带取来了一只匙，递向她手中。

秋蘅接来匙，稍稍拨动了几下碗里的鸡粥，粥里掺杂有火腿屑、松子肉等，她接连尝了几口后，便暂将粥搁在了一旁。

这时，从卫老夫人那桌再端来了一碟豆腐皮，用虾米、秋油、醋拌之，老夫人尝了一些后，觉着也吃不下了，于是便让丫鬟向卫侯那一桌拿了过来。

卫侯照旧端了来放在秋蘅眼底下，正值夏日，她对这腐皮倒也算钟爱，不觉吃了那碟中一半的腐皮后，她才搁了着。

这么些时日以来，他也算知晓了她平日里大致的食量，目下见她放下了着子，自也知她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将那碟里剩下的豆腐皮吃尽后，就向那鸡粥递过手去。

一见他如此举动，她忙伸手拦在碗边儿，随即向他耳边低声道：“我吃过的，你…”

“没什么。” 他同样低了声儿回言道。

一面拿过那装有鸡粥的碗，就着那匙吃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秋蘅看他吃着粥，心里原想着她待会儿再用些那鸡粥，因她方才吃了那么些腐皮，只觉肚中一时再腾不出什么空儿来。

两人之间的这一幕除了在上首的卫老夫人有所觉察，其他人等倒也没怎么注意到。

崔乾兄妹俩此时正专注在用饭上，故而也不曾留意于此。

大半个时辰之后，丫鬟进内上茶，挨次递上茶后，卫老爷同卫老夫人说笑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回去了。

过了些时，丫鬟送了些新鲜果品进来，卫老夫人招呼着卫芙等人来吃些，其间自是不忘崔乾兄妹，一连呼喊了几回，崔蓉才由崔氏带着往老夫人跟前儿挨近些坐着。

一面吃着瓜果，卫老夫人一面向崔乾问了些他家中如今是何等光景，再询问了他家乡那儿的一些风俗、古今人物等语。

如此一来一往，崔乾也有几分摸寻到了卫老夫人喜欢听哪些话儿，于是专拣那些个称心如意的话儿，在卫老夫人等面前逗趣一时。

等卫老夫人问起崔蓉时，后者先就明里暗里说了自己家里目今的这么个境况，又讲了些能讨好儿的话儿。

再有崔氏在一边儿帮衬着说些她这侄儿、侄女如何这般那般个可怜状，一时之间，卫老夫人不免软了些心肠，对崔蓉兄妹二人也渐生了些怜惜意味儿。

将至亥时二刻时，卫老夫人便让卫芙一干人先散了各自回去，唯留了秋蘅、卫侯在侧，不过崔氏也欲要往外走时，卫老夫人在身后唤住了她。

崔乾、崔蓉本就跟在崔氏身边，一听老夫人的呼唤声，不由跟着止住了步子，回头望向卫老夫人那儿。

“你兄妹俩个也快些回去吧，一路上想来也受了些累，今儿才来，赶紧回房去歇着吧。”

“若是短了什么，问你姑母就是了。” 卫老夫人再添了句。

乾、蓉兄妹两个忙应了一声儿，也就回了各自的房中。

等崔乾兄妹走后，崔氏忙地走至卫老夫人面前儿。

“先坐会儿吧，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卫老夫人指了就近的一处坐儿。

崔氏一听，走近后坐了下来。

“你侄儿侄女歇息的房间可打扫妥当了？”

“早让人拾掇好了，就在珍儿、芙儿那院儿里。儿妇想着乾儿和蓉儿同珍儿兄妹俩个年岁也相仿，待在一处说不定也有些话儿可讲，一来二去，彼此熟悉得也快些。”

卫老夫人听了，略想了想，也没说话，片时过后才接着开口道：“我想，你侄儿和侄女在这儿，近来又没个谋生手段儿，暂时这月银就照着珍儿、芙儿的例给吧。”

也不过是见这兄妹俩初来京中，又没有什么亲友可依傍，只崔氏这么一个姑母，所以动了怜悯之心。

“老夫人，这…那儿妇先替乾儿、蓉儿谢过老夫人了，等明儿我让他二人过来，再给老夫人您…” 崔氏也有些没想到卫老夫人找她说的话儿竟是这个。

“不用了，你只别忘了给他兄妹俩个定时送月钱过去。人也老了，禁不住吵吵闹闹，就让我多过些清静日子吧。” 卫老夫人拦住崔氏的话道。

“还有，你侄儿侄女俩个那儿的衣裳鞋袜之类，另外平时每日的饭菜，都先照着珍儿、芙儿那儿给着吧。”

“高低也是个客，不能太过怠慢了。再有我明儿让人送些银子过来与你，你给他兄妹两人置办些新样儿的衣履簪环…”

卫老夫人对崔氏嘱咐了一回话后，便让人回房去了。

之后，卫老夫人再和秋蘅、卫侯说了一番趣儿话，直到天交三鼓之际，才让夫妇二人回去歇着了。

接下来的几日，崔乾自是每日一早就出了门，至晚才从外面回来，逢人问时，便说是出府寻个正经营生。

可三五日后，崔乾仍旧早早出门，而后在外闲荡了些时，便一径往赌场而去，只今儿手气却不顺得很，待几近赌完了身上带有的银两，他才无奈罢手。

方要抽身离开这儿，找个酒馆吃上一回酒，没曾想一转过身来，竟遇上了卫珍带着几个富家子弟。

他欲要避过身藏躲，可卫珍一眼就瞧见了崔乾，于是赶忙叫住他，也不问他为何出现在这儿，就拉着对方去赌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