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能够同剑阁一战的少之又少，同十一玄机有所渊源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只有道门，永远是他的靠山。”

奎叔眼神有些迷蒙，到现在他似乎还记得那天叶青鸾上山时的光景。

十一玄机将她送到龙虎山下。

恰逢龙虎开山。

彼时，来到龙虎山脚下小镇的，无一不是天骄。

可惜，那一次，他们遇到了叶青鸾。

一人一剑。

将所有人全部斩下山，而后孤零零的上了龙虎山。

得知叶青鸾进了道门，剑阁还曾想要问罪。

但龙虎山作为道门第一祖庭，虽然避世，但何惧剑阁？

那一日，八峰长老齐出。

龙虎色变。

天空符箓，山岳，天生神灵像，堪比天高！

山巅剑气，纵横数万里！

到最后，甚至就连新掌教，也被迫继位，走出了龙虎观。

自那一战后。

剑阁隐世，再无消息。

道门也是闭门不出，各山道观大隐隐于凡尘。

叶青鸾上了龙虎山。

十一玄机进了白莲教。

至此一场浩然风波方才得以平息。

听完奎叔讲得故事，宋绍视线恍惚，透过厚重的云层，似乎也看到了当年那一战的惨烈。

十一玄机啊！

十一玄机！

曾经宋绍只是以为他是一个境界很高的叛乱份子。

直到今日，得以从龙虎山长老口中听到当年的故事。

他才明白。

当年的十一玄机到底有多惊艳。

难怪他被誉为道门曾经最有望登圣人境的首席弟子。

一人战两大顶级势力，不败，全身而退。

以地仙境界，强入天仙摧毁剑阁在江南道的所有分舵，甚至斩杀剑阁长老，以示惩戒。

虽然最后境界下跌，天仙再难。

但却将天生归雨剑体的叶青鸾送上了山。

为了替师尊报仇，同时镇压心魔，加入白莲教，伐武求安。

最后更是孤身问罪太安城。

取回师尊道气，道门气运后。

坐化太安城墙。

宋绍摸了摸手边的竹篓，瓜子花生都没有了。

但他胸口起伏，心思依旧澎湃。

“所以叶青鸾之所以上山为难我，是因为叶青鸾觉得十一玄机是因我而死？”

奎叔闻声，轻轻叹了口气。

“大抵是吧。”

“十一玄机虽死，但他死因我们都一清二楚，当初蜀州城一事，也是龙虎山插手，十一玄机出面，方才入城时护下一城百姓。”

“只是后来，那些人终究是没能逃脱白莲教的魔爪。”

“而当时负责传话的人，正是叶青鸾。那时候的她时隔几十年，再次见到十一玄机，也从他嘴里知道了圣人残阵囚仙的存在。”

“若是当初困住了真太平，十一玄机问道太安，估计整座天下都会变上一变。”

“奈何，谁也没有料到，计划的最后一环会坏在你的手里。”

宋绍：“......”

见奎叔缓缓道出蜀州城一事，宋绍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当初虽然他有所听闻，白莲教大军入驻蜀州城，之所以不准军队入城，是有道门的人从中干预。

但他怎么都没料到，干预的人竟然是龙虎山？

而且听奎叔的意思，似乎龙虎山早就知道了圣人残阵囚仙的存在？

“奎叔！”

宋绍脸色有些难看道：“既然明知囚仙一阵杀生造孽，为何还要任由他施为？”

宋绍动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不管是死在蜀州城演武场中的百姓也好，还是差点儿死在演武场中的宋家村百姓也罢。

他们本都是无辜之辈，可以活下去。

但最后都难逃一死的命运。

对此，奎叔只是有些落寂道：“知道又如何？龙虎山出面，只能护下百姓一时安危，白莲教和武朝一战，乃是国运之战。”

“若是龙虎强行干涉，只会迎来天道反噬，甚至可能整个道门从世间消失！”

“更何况囚仙一阵，并非十一玄机一人所为，而是白莲教最终决策所为。龙虎山再强，也只是一介宗门，龙虎山弟子加起来不过千数，天下百姓何以万万计！”

“十一玄机早已不是龙虎山的弟子，他能够出面护下一城百姓，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和龙虎山关系不大。”

“说到底一句话，在天下大势面前，不管是龙虎山也好，还是剑阁，金海寺之流也罢，都不过是宗门势力，虽然可以预见将来，但却改变不了天下未来的走向。”

“逆天改命，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何以万万之数。”

“小子。”

奎叔此时眼神也逐渐郑重，回过头看向宋绍，认真道：“所谓道门入世，并不只是单纯的开山，弟子入世那么简单。”

“而是改变道门传承的命运，甚至需要改变国运，以及天下万万人对道门的各种偏见！”

“现在你能明白，十一玄机交给你的担子有多重了吗？”

奎叔的声音很轻。

但落在宋绍耳中，却感觉比之万钧山岳之重！

不过宋绍从一开始决定来龙虎山，便做好了挣脱棋盘的准备，若是只是几句话就把他给吓到了，那他也没有来龙虎山的必要了。

见宋绍神色不变。

奎叔嘴角微翘，眼神中满是满意，随后怅然若失道：“再后来的事你都清楚了，青鸾那丫头觉得如果当初圣人残阵困住了真太平，就算白莲教失败，最起码十一玄机也不至于问罪太安时，死在太安城。”

“所以她为难我，是觉得，十一玄机的死是我引起的？”

“大抵是吧。”

奎叔抿了口手中的云茶，随后继续道：“好在最后玄机死的时候，将传承留给了你，这便说明玄机那孩子并不恨你，恰恰相反，他很喜欢你。”

“甚至觉得你可以帮他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

“青鸾那丫头心中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心里终究是有些怨气，所以......”

叶青鸾自她幼年起，便是被十一玄机一手带大。

他们之间的关系。

明面上是师徒。

但叶青鸾早已对十一玄机情根深种，即便几十年不见，她依旧每日在剑坟为十一玄机祈福。

奈何，十一玄机身上背负的命运实在太重。

最后身消道陨。

叶青鸾明白宋绍上山，和当年的她一样，是十一玄机推动的结果。

但她还是心有怨气。

觉得如果不是宋绍破开圣人残阵，十一玄机最终的结局未必会死。

“她喜欢玄机那孩子，但又不舍得杀你，因为你是玄机为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

“又爱又恨，估计青鸾那孩子现在心情也很复杂吧。”

对于奎叔的话。

宋绍不可置否，但还是不爽道：“她又爱又恨，包括十一玄机最后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果报应，本就如此。”

“如果当初我不破开圣人残阵，死的便是我哥哥嫂嫂，还有我宋家村所有村民！”

“奎叔，我有得选吗？”

奎叔默然。

是啊，宋绍有得选吗？

没得选。

不管是圣人残阵也好，还是十一玄机，叶青鸾也罢，在宋绍眼里，都不如从小到大把自己养大的哥哥嫂嫂重要。

只能说，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命数。

奎叔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落寞道：“是啊，这都是命！”

“罢了，罢了。”

奎叔摆手，所有东西全部消失，“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无非都是一些过去的东西。”

奎叔朝宋绍笑了笑。

“走吧，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等下的山风，估计会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