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回到大明宫的时候已经散朝。
凭借身上的鱼符,四品以上的官员白天不经通传便可以进入丹凤门,只见她身穿略显肥大的绯色官袍一路行色匆匆。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沈珍珠在含象殿见到了李瑛。
“如何,可有结果?”
不等沈珍珠开口,李瑛就先张嘴询问。
沈珍珠笑道:“妾身乃是狄仁杰转世,肯定有结果,就连大理寺的那些官吏都夸我断案如神呢!”
李瑛顿时来了兴趣,在椅子上坐直了身躯:“爱妾快说说,你有什么发现?”
沈珍珠当即把自已审讯出来的结果详细告知。
“事情就是这样的,这个囚犯名字不叫萧腾,而是沈腾,保宁坊的一个木匠而已……”
李瑛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照爱妾这样说,这个嫌犯身上疑点重重,只要稍微认真一些,就能判断出他是冒名顶罪。
五郎虽然不是专业的刑官,但也不至于连这点水平都没有吧,他不会是故意这样判的吧?”
沈珍珠学着官员的样子负手踱步:“那个曹寺丞、蒋寺丞也看出了这个嫌犯身上疑点重重,鄂王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妾身认为他多半是故意的。”
李瑛捏着下巴,沉吟道:“难不成是五郎认识凶手,所以派人去鬼市买了个亡命之徒来顶罪?”
“臣妾倒是认为这个凶手多半是庆王府买通的。”沈珍珠提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观点。
李瑛恍然顿悟:“爱妾的意思是五郎草草结案是为了包庇李琮?”
沈珍珠双手一摊:“我猜多半如此,鄂王乃是亲王,他有什么理由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包庇一个杀死长嫂的凶手?
我猜鄂王这么做的原因肯定是和李琮有关,因为这个沈腾是庆王府的人抓到的,更可能是庆王府的人买通他冒充凶手。”
“言之有理!”
李瑛捻着胡须继续推理,“李琮雇人冒充凶手,也就是说他知道凶手是谁,之所以推出一个凶手来替罪,只是想尽快结案。
五郎为了帮助李琮结案,所以就葫芦僧判断葫芦案,连夜审讯,将这个沈腾定为杀死庆王妃的凶手。”
沈珍珠点头:“堂堂的庆王妃遭到凶杀,不可能草草下葬,肯定要拿出个说法来,所以李琮只能去鬼市买命顶罪。”
“看来庆王妃之死和李琮脱不了关系!”
李瑛的面色瞬间冷下来,拍案道,“诸葛恭,马上派禁军去庆王府把李琮带到含象殿,朕要亲自审讯……”
顿了一顿,摆手道:“罢了、罢了,摆驾十王宅,朕要亲自去一趟庆王府查看现场。”
如果是普通命案,自然不需要李瑛这个皇帝过问。
但现在死的是皇帝的大嫂,而且庆王李琮涉案,如果坐实了李琮的罪名,至少要关进去吃几年牢饭。
所以李瑛必须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避免流言蜚语说自已打压兄长,栽赃李琮。
“让大理寺卿李瑶、守刑部尚书萧隐之、守京兆尹韦陟都去庆王府,随朕一起勘验现场,并把冒名顶替的嫌犯沈腾也带过去!”
……
一个时辰之前。
就在李瑛参加早朝,沈珍珠在大理寺审案的时候,掌管兴庆宫的内侍柳胜乔装打扮,悄悄出现在了立政坊的一座民宅内。
他之所以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乃是昨日与玉真公主做的约定。
玉真公主昨日离开兴庆宫的时候,隐晦的告诉柳胜,让他明日到立政坊猫儿胡同的“曲宅”来一趟,有个好东西赠送他。
柳胜心中知道玉真公主这是要贿赂自已,做一件大事。
在翻来覆去的失眠了一晚上之后,柳胜还是来到了这个猫儿胡同。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皇宫里继续混下去,自已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地位在诸葛恭、吉小庆这两个天子嫡系手下也就罢了,凭什么高力士的义子钟世宁,以及严廷和这个老家伙也压在自已的头上?
如果当初不是义父尹凤祥派自已冒死报信,向诸葛恭告知李隆基打算把李瑛禁足于十王宅,哪有他现在君临天下的机会?
更让柳胜难以接受的是,诸葛恭的嫡系马三宝、林宝玉等小太监都逐渐受到信任,在天子身边伴驾,自已却被发配到兴庆宫来伺候李隆基……
正是因为对李瑛的不满情绪越来越大,所以柳胜现在对诸葛恭阳奉阴违,在收了李玄玄许多好处之后,替她隐瞒频繁入宫的真相。
猫儿胡同因为经常有流浪猫在此出没,因此得名,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柳胜扮作商贾,悄悄找到了曲宅,伸手拍响了门环。
片刻之后,大门敞开,一个俊俏的道姑探出头来:“可是柳内侍?”
“正是,公主可是在此?”
看到小道姑之后,柳胜警惕的内心便松弛了一半。
“在呢,里面请!”
小道姑敞开一扇门,将柳胜放了进去,随后站在门口警惕的观察是否有人跟梢。
院子里的积雪尚未消融,看起来好像平日里无人居住。
这是一个普通的四合院,院子里有几个目光警惕,做家丁打扮的男子正在墙角烤火,看到柳胜进来也没有起身。
小道姑在前面推开堂屋的房门,示意柳胜入内:“公主在里面等你。”
柳胜迈过门槛进了屋内,这才发现除了身穿棉衣的玉真公主李玄玄之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还坐着一个老熟人——前殿中省知事林招隐。
作为昔日李隆基身边的四大内侍,担任殿中省知事的林招隐地位仅次于高力士,要在尹凤祥、黎敬仁之上。
高力士被李隆基逼迫自杀,尹凤祥在华清宫兵变的时候死在乱军刀下,剩下的林招隐与黎敬仁也没有得到武氏母子重用,退居二线养老,在三大内管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今年春天,武氏母子决定迁都洛阳,将三大内的宦官、宫女裹挟走了一半,林招隐与黎敬仁也在其中,倒是柳胜这个寂寂无名的家伙留在了长安。
看到林招隐突然出现在眼前,柳胜颇感意外,讪笑着拱手:“原来是林知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呵呵……老朽现在早就不是知事了,柳贤侄可别这么称呼。”林招隐笑着起身还礼。
柳胜是黎敬仁的义子,而林招隐又与黎敬仁兄弟相称,故此一直称呼柳胜为贤侄。
柳胜在椅子上落座,问道:“林叔父回到长安,是想要在宫中谋个差事呢,还是回来探望故人?”
“呵呵……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我们这些宦官?老朽马上就六十岁了,回到三大内也不受人待见,又何必自讨没趣?”
林招隐端着茶盏呷了一口,示意柳胜喝茶:“喝茶、喝茶。”
“那就是回来探望故人咯?”
柳胜脸上赔笑,心里却在纳闷这个老家伙跟玉真公主怎么走到一块的,今天又是摆的什么鸿门宴?
“咳咳……”
玉真公主咳嗽一声,“时辰紧迫,林公公你就开门见山的直说吧!”
“好。”
林招隐点点头,朝身后的随从打了个手势。
只见一口檀木箱子摆在里柳胜的面前,林招隐亲自掀开,只见里面赫然是金光灿灿的金饼,把高一尺半宽两尺的箱子堆积的满满当当。
柳胜的心跳顿时急促起来:“林、林叔父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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