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幻梦天晶
谢渊看着眼前奇诡的景象,顿时一惊,周围又变回了自家的卧室。
他霍然站起,神色变幻不定。
见真湖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幽暗的大湖变得如此明亮?
而那么大的湖域自己又能尽收眼底?
那些一起进来的各家天才,怎么个个都要死不活的模样……不,甚至已经死人了。
算上死在自己手里的钱阳晟,已经死了三个。
他们看起来,全部都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幻觉之中,无法保持清醒。
难道姚家又动了什么手脚?
可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这来自不同大势力的各家天才同时动手吧……对万宗宣战书?
姚家又不是傻子。
谢渊皱着眉头,一时摸不清发生了什么。
但想到张均一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他感觉自己不能再在此耽搁,得赶紧出去捞道士一把。
谢渊凝眉,运气。
然后沉默。
所以……
该怎么出去?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家的面板,便早已察觉这里不过是幻梦一场。
随着现世手段的越用越多,功法的不断修炼,谢渊感觉梦境越来越趋于透明,越来越没有了真实感,似乎很快就会破碎。
他感觉得到,再修行个十天半个月的功夫,自己应该就会直接回到见真湖底,彻底醒来。
但是,看见真湖的情况,别说十天半个月,恐怕三五天之内道士都坚持不了了,其他人也多半死完。
也就大师兄秦真阳能坚持久点,但看起来也不会超过十天……
自己现在就是想出去,一时却不知道怎么醒来!
谢渊眉头微皱,忽而在想。
为什么自己的状态这么好?这么清醒?
相比别人,自己……特殊在哪里?
……
紫金山。
见真湖。
湖边人影交叠,看起来站了不少人,姚家禁地少有如此热闹。
甚至湖中上空,都有数道气息强大的身影在不断逡巡,视线来回扫视,正是宗师高手。
岸边的姚庆来看着湖上的诸位宗师,面色难看中有些焦急与沉重。
旁边的人们显然不是都来自姚家,甚至大部分都不是姚家之人。
他们围着姚庆来,纷纷质问:
“姚长老,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这次进去的如此之久,还没有消息?”
“姚长老,你说和湖中联系不畅是什么意思?这是你姚家的见真湖,管了上千年,还能察觉不到里面的情况?”
“姚庆来,我儿子呢?你赶紧给我个交代!不然老夫和你姚家没完!”
姚庆来疲于应付,压力山大,只得一遍遍的说着:
“各位稍安勿躁,等家主和各位宗师探查完再说。”
湖上。
姚家家主面色沉凝,静立不动,旁边好几位宗师围着他。
“姚家主,你们姚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位宗师隐含严厉的质问道。
姚家主眉头紧皱,缓缓道:
“见真湖遗迹似乎发生了异变,我们现在对里面的情况所知有限……”
“是有限、还是完全失去了掌控?那十三个进去的人呢?你们既然早就察觉出了问题,为何现在才说?”
那宗师直接打断了他。
姚家主眼神中恼色微现,身为世家之主,被人如此质问可谓平生头一遭。
然而这次事情影响甚广,面前人的身份地位也让他没办法呵斥,只得皱眉道:
“俊林长老,发生这种事情实属意外,谁也不想,更不可能是我姚家有意。”
众宗师也觉姚家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也没这个必要,有什么动机?
见真湖开放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平平稳稳,这次也没进去什么特别不寻常的人物。
哦,张均一可能算一个,但是姚家更不可能对张均一动手才对……
然而无论如何,毕竟是在姚家出的意外,众人肯定要找他们要个说法,至少要知道自家徒弟子侄还能不能出来。
琅琊王家的宗师长老王俊林一脸严肃:
“启文是王家这一代最有希望成为大宗师的子弟,而且是家主的子嗣。姚家主,我们必须带他出来。”
姚家家主姚余知闻言眉头更是紧皱:
“我知道,但……”
说实话,姚余知恐怕是最不想发生这种事的人。
毕竟这么多家的天才一齐在姚家的地盘出了意外,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天大的麻烦
但里面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变故,即使是他也完全不得而知。
最开始,姚家察觉钱阳晟突然身死,湖中之湖似乎有了异变,刚刚准备来查看;然而还没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姚家感知遗迹的法器就突然爆发一阵亮光,彻底损毁。
这期间他们想进入探查,却发现过去的进入方法直接失效了。
直到尝试了许久都没有结果之后,他们讨论了半天原因、讨论了半天处理方法,然而都是全无头绪。
跟持定水珠去截杀疑似谢渊的张山有关么?但几个小辈的战斗也不大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
最后的最后,姚家只能硬着头皮通知了这次进入其中修行的年轻人各自所属的势力与长辈,便成了如今这幅局面。
王俊林见他这样,凝眉道:
“难道你们也没有办法吗?直接让我去!我进遗迹去探查一番。”
姚余知斟酌道:
“俊林长老,遗迹的承载力有限,再进不去宗师了。而且……现在遗迹产生异变,似乎完全关闭,我们没找到进入的办法。”
听到姚余知完全承认对遗迹彻底失去了掌控,周围的宗师都是面面相觑,一脸难看。
王俊林沉默半晌,冷冷道:
“既然如此,我得通报家主。”
姚余知面色变幻一阵,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若是琅琊王氏的家主、天龙榜排名第四的大宗师亲来,那事情恐怕就更加复杂了,姚家必定承受无比沉重的压力。
但王启文是王家家主、大宗师的亲儿子,也是最有天赋的子嗣,既然失陷在里面……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别无他法。
……
“谢渊,我马上到了,赶紧下来!”
听筒那头,王一兵的公鸭嗓嗷嗷的叫,谢渊将手机拿远点,无奈道:
“知道了,马上来了。”
“搞快嗷!你们这停久了摄像头要拍的。”
“嗯。”
谢渊正准备放下手机,顿了顿,对着听筒认真的说了句:
“兵哥,谢了哈。”
“哈?没事,给您开车是我的荣幸。”
王一兵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完之后,又骂道:
“神经,搞快点!”
谢渊挂了电话,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住了一个多月的破旧卧室。
是时候离开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微微发烫的左臂。
那里一直挂着一个小型的24小时动态血压监测仪,跟个手表差不多,不影响什么,是医院的要求。
但现在谢渊看起来,这通体幽黑、线条流畅的椭圆形仪器,刚好盖着的是那两瓣八卦莲的位置。
真是巧妙合理让人难以察觉的设计……这个梦境并不简单。
面板是自己能清醒的关键,但不是让自己一直保持如此清明、完好状态的关键。
另一项让自己与其他人不同的,便是慕朝云给自己留下的这两瓣八卦莲了。
感受着手臂上那微微发烫的感觉,谢渊已经彻底明白了这里的本质是什么。
推门出去,今天正好是周末,父母都在沙发上看电视。
谢渊静静的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的直播,收益超乎想象。
不止将借的亲朋好友的钱全部还完,还给了利息,让谢国梁、王亚芳两口子心里卸下了一块大石。
现在谢家是无债一身轻,即使租房子感觉也没什么压力,但谢渊不止于此。
他将原来的老房子直接赎买回来,这两天正在办手续,再过两天就可以入住了,重新回到一家三口度过许多记忆的地方。
再多几天就好了,稍微有点可惜……但已经足够好。
没有了沉重的外在压力,家庭的经济情况蒸蒸日上,谢国梁也没有在学校将所有事情全部包揽,在家的时候也多了。
谢渊教父母两人一起练习简化的养身功,不到十天的时间,两人的精神头和身体状况都有了明显的改善,王亚芳的白头发都少了许多,哮喘也再没发过,而谢国梁的慢性咽炎也大大缓解,本来严肃沉闷的老师都变得开朗爱笑起来。
该解决的问题都已解决掉,差不多是时候了。
两口子看到谢渊出来站在那里不动,奇怪道:
“儿子,干嘛呢?”
“哦,没事……王一兵已经到了,我现在就走了。”
“哦哦好的。你别太辛苦了,该休息就休息。多喝水多起来走走,不要一直对着电脑屏幕。”
王亚芳殷切的叮嘱道。
谢国梁也推推眼镜,点头说道:
“钱是挣不完的,咱们也不盼什么大富大贵,一家人在一起健健康康的就是最好的……抽空还是把学上了,拿个毕业证。”
“我知道了爸。”
谢渊笑了笑,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慈和的父母,推开了家门:
“爸,妈,我……出门了。”
他走出家门,将门关上,闭上双眼,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再睁开眼时,面前是那块巨大的水晶。
谢渊摸了摸左边的手臂,感受着那里微微发热的八卦莲,看着插在湖底淤泥之中的巨大晶柱。
光芒莹润,似真似幻,内里似还有玄奥符文不断浮现又不断消失,让人沉醉。
【黑天书:幻梦天晶】
“幻梦天晶……黑天书……”
谢渊莫名辨认出了这块水晶的名字,低声自语,长长吐了口气。
果然是黑天书。
难怪具有如此威能,让整片湖中之湖都被时刻出现的幻觉笼罩。
却让他很是回味,哪怕早已经察觉,也不愿意醒来。
这就是真正厉害的幻象吧。
就如同那美人计一样。
虚假的美人计——
绝色尤物轻纱半掩,体态销魂嗓音蚀骨:
“答应这个条件,我就是你的人了……”
真实的美人计——
一个清秀女孩跳到你的面前,眉宇间依稀有着当年的青春,笑意盈盈:
“喂,你怎么还跟上学的时候一样憨憨的?”
以及能干碎三体人的美人计——
“罗老师你好,我叫庄颜。”
谢渊摇了摇头,既然已经结束,就让它留在心底吧。
虽然只是一场幻梦,但谢渊莫名觉得仿佛弥补了什么遗憾似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
“幻梦天晶……整片湖水的异变,都是由这引起的吧。”
谢渊环目四顾,湖中之湖全部染上了梦幻的荧光,原本幽暗的湖水仿佛全部成了一场梦境,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脸色都流露出或多或少的满足,仿佛心底最渴望的梦境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
这东西在这这么多年了,姚家从来没有发觉吧……如果知道,黑天书没有理由不收入囊中,更不可能开放给外界。
既然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异变,为什么今天就出了状况?
总不能又跟自己有关系……走到哪哪出事,难道自己才是那个影响大环境的人?
谢渊一片沉默,感觉真相可能真是这样。
手上的两瓣八卦莲微微发烫,原本看不到形迹的两瓣花瓣自动现形,线条上幽光流转,如同呼吸,正和幻梦天晶的闪烁柔光相呼应。
黑天书的共鸣么……
应该是黑天书的靠近,造成了此等异变。
那在剑峰上……是了。
谢渊突然回忆起来,自己和慕朝云刚上云山时,同时感受到了剑峰黑天书的存在。
而在剑峰闭关的李星拓陡然就有了突破,剑破层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始让藏剑阁的韦冬都上门挑战。
这样说起来,恐怕李星拓能突破,也是当时剑峰剑意奔腾、就如现在的湖中之湖?而且那是完整的八卦莲,怪不得能让李星拓这等水平的宗师再进一步。
黑天书彼此之间,多半有些奇妙的反应。
谢渊缓缓点头。
看来宗主还欠自己一个人情……不行,以后得找个机会让他知道,免得让他以为自己偷摸上来只知道吃入云峰的白饭。
至于现在。
谢渊感觉凭借那两瓣八卦莲,自己在幻梦天晶下是特殊的那一个,甚至还与这块巨大而神秘的水晶莫名亲近,能部分借助它的威能。
至少自己能将整片湖中之湖尽收眼底,看到其他人的状态,就是靠的这水晶之功。
其实现在看来,这湖中之湖算不上多大,至少远不及外界的真正见真湖大。
但在之前探索的时候,仿佛无边无际一般。
不过既然自己和这幻梦天晶有些亲和,那么……
谢渊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能不能将这一页黑天书收走?
只要彻底控制了幻梦天晶,道士、秦师兄还有其他人的幻境危机自解。
而黑天书的玄妙,里面能领悟的功法,对自己进度的促进,不用多说。
而且这次自己修为进步巨大,谢渊感觉,这幻梦天晶应当能凭借自己的特性,大大辅助自己的修行!
谢渊眼神微闪,看着面前巨大的水晶,往前迈了一步。
刹那间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虚幻,周围的空间似乎有所变化,好像下一刻又会直接进入幻梦之中。
不过旋即谢渊就甩了甩头,既然八卦莲在身,醒过来之后,他就不会再不由自主的进入幻觉。
有些歪歪扭扭的走到晶柱旁边,谢渊仰头看了看,更清晰的看到柱体里不断生灭的各式符文、图案、甚至景象。而其中最多的,是佛家的卍字符,金光灿灿,蕴含着浓重的佛意。
下一刻,谢渊就微微闭眼,不敢再凝神去看。
他尝试着伸手去接触幻梦天晶。
手触碰到水晶表面时,和想象中的坚硬或者温润不同,这水晶竟如同果冻、又或者说是软泥,轻轻用力,手就陷了进去。
但当谢渊想要抓住这水晶之时,刚刚用力,手就直接捞了个空。
他收回手来,低头看了看,眉头微微挑起。
“手伸进去的过程中,八卦莲最为兴奋,仿佛想要和其合而为一。但是总感觉‘力道’差了一些,这水晶看得见摸得着,但是还不足以撼动……”
谢渊再次尝试了下,幻梦天晶可以接触,然而它就像处于虚幻与现实的夹缝中一样,真实但不完全真实。
带不走。
谢渊心中生出明悟,若不是这两瓣八卦莲,他连摸都摸不到这水晶,眼前只会是一片虚影和无尽水流。
要么在这时时感悟、熬费苦功,渐渐和幻梦天晶生出链接,那就有炼化的机会;或者,若是完整的八卦莲在此,谢渊感觉应该也能凭借两页黑天书的相吸,将其撬动。生出幻象的幻梦天晶和幽暗天机的八卦莲,感觉像是天书中相邻的两页?
至于现在,没有办法带走。
谢渊吐了口气,微微摇头,也不觉太过遗憾。
黑天书这种神物,除了慕家彻底掌控千百年的八卦莲,谢渊见过本体;剑峰的都只是闻着点儿味儿、吹过点风。
再其他的,就是眼前第一次见到、第一次听闻的幻梦天晶了。
黑天书从来都是传说之物,见都难得一见,想要轻易带走,没那么容易。
但反正它没长腿,只要别人不知道,回头找到慕朝云,两人一起来把水晶搬走……
只是好久没见慕姑娘了,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如何?家里的大仇是否有了眉目?
谢渊在这里想着姑娘,微微失神,背后张均一缓缓飘过,双眼翻白,咕嘟一声吐了两口气泡,已经快要被幻境和湖水呛死了。
谢渊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当即把手伸到水晶里。
虽然带不走,但是可以遏止这幻梦天晶的全面异动,将湖水变得暂时无害。
他刚刚伸手,正要让幻梦天晶平息,突然顿了顿。
反正道士还能坚持两天,看他样子都笑嘻了,先等等……
谢渊眼神闪烁。
他突然在想,这里面的情况,姚家和钱家,是知道还是不知?他们派钱阳晟来截杀自己,按钱阳晟的说法,其实并不是十成十的确定自己的身份。
只是两家太看得起自己,宁愿杀错也不愿放过,要在这外界难以察觉的湖中之湖里将危险扼杀。
那钱阳晟死了,外面知不知道?
自己的身份得到确认,姚钱两家是否知情?
不,他们多半不知这里的情况,现在湖中之湖肯定是和外界隔绝的状态。
这里面的人都快死光了,姚家但凡知情或者能有办法,肯定早就来救;既然没来,说明他们要么察觉不了、要么没有能力。
考虑到姚家毕竟掌控这里上千年,还搜到了见真湖的定水珠,并且自己和秦师兄莫名失散、而钱阳晟当即就找了过来,谢渊感觉姚家应当是对这里有所控制能力的。
特别是要让其他各大家的天才进来,他们如何保证别人的安全?
多半是那玉佩,应当能和外界产生联系。
那钱阳晟死了,他们应当知道……
而他们现在还没有动作、没有进来援救,想必是幻梦天晶的功劳——看这里的异变情况,估计是和外界已经隔绝。
谢渊点了点头,将目前的情况大致推断清楚,和真实状况八九不离十。
若是此时自己将其平息,他们说不定立即就会派人进来,那自己可就彻底暴露在姚家的眼皮底下了。
先等等,谢渊得三思而后行。
幻梦天晶就是湖中之湖遗迹的最大奇异来源,同时也是遗迹的出口。
自己是可以离开遗迹的,但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如何安然离开见真湖?
见真湖上,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已经围满了姚家乃至其他家的人。
当然也有极小的可能姚家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不必把一个千年世家想得太弱,哪怕他们现在到了历史上有数的羸弱之时。
谢渊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包围之中。
来这见真湖遗迹,并没料到两家如此果断、如此敏锐,察觉了自己的身份。
应当是钱先生吧……世家之手段,不容小觑。
这下倒成了自投罗网。
该怎么脱身呢……
谢渊眉头微皱,张均一又从面前飘了过去,被他一巴掌打开。
张均一嘴角翘起、满脸发白的飘走了,突然又被一只手勾住脚踝,拉了回来。
谢渊看着张均一,摸着下巴,沉吟道:
“这里也不只有咱们俩啊……”
……
见真湖上。
几名来自各家的强大宗师面色阴沉,他们已经在这里搜寻几天,然而即使是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进入这遗迹的办法。
这遗迹就像直接从这里消失了一般,哪怕他们用尽了手段,也找不到开口,仿佛曾经的湖中之湖只是南柯一梦,梦醒之后便消散无痕,连带着里面的十三名各家天才。
姚余知和王俊林站在岸边,看着那几名不死心的宗师来回搜索,皆是面色深沉。
进入遗迹的都是各家的天才,各大势力培养的重中之重,甚至不只有大势力,也有中小宗门、家族凭借和姚家千丝万缕的关系,花费大价钱买得此次名额,送自家最有希望成就宗师的后辈来此加速修行、磨砺武志,以期见宗师之真。
湖上的寒山老人便是这样。
他是江南散修中的名宿,自己不是出身大势力,但靠天赋和机缘成就了宗师,威震江南数十年。
临到老了,收了个天赋异禀的弟子承其衣钵,号称青出于蓝,成就宗师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故而这次花费了不少积蓄和人情,送入了见真湖遗迹。
结果就出了事。
寒山老人面罩寒霜,在湖上转来转去,眼神不时往湖边的姚余知身上瞟,含着煞气。
世家之名,世人皆惧。
然而寒山老人本身亦正亦邪,无牵无挂,就这一个成器的关门弟子,对其寄予厚望,视为他一身所学的衣钵传人,要是失陷在此……那没有拖累的寒山老人,恐怕就管不了什么世家不世家了。
姚余知敏锐的察觉到了寒山老人的眼神,眉头紧紧皱起。
这种事情,最是麻烦。
他面色沉凝,问旁边的王俊林:
“俊林长老,王家主可在来的路上了么?”
王俊林听了,面色微微有异,随后沉声道:
“家主有事,走不开。”
“走不开?”
姚余知有些诧异:
“难道王家主在闭关?莫不是修为又有进益。”
已经是天龙榜第四的大宗师了,王允之竟然还能进境如此迅速么?
姚余知心思略微有些复杂,下意识的便如此想。
不然王启文这王家最富盛名的天才、自己的亲儿子失陷,王允之怎么也该来看看,除非是将要突破的死关。
大宗师出手,许多寻常人视作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是举手可破,这失陷遗迹里的人多半能救得出来。
说起来当年两人也是一辈人,但从大家年少扬名时起,就从来不是一个层次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执掌姚家历经变故,阅尽世事,当年的思绪也只是心湖上的一缕轻烟,很快便消散不见。
王俊林摇摇头,语气有些古怪道:
“家主并没有修行,只说没有什么大碍,很快就能出来。”
姚余知一怔,王允之早就注意到这里了么?
还是说大宗师能感应天机,有所预料?
姚家现在正值虚弱,不过就算八门之乱前的几十年里,姚家也没出大宗师。
没有大宗师坐镇,终究算不得有能影响天下格局的实力……可惜当时家族最有希望的一名宗师,被妖女残忍格杀。
姚余知心里正在分析王允之的意思,顺便想此次之后如何消弭影响、继续壮大姚家,忽然感觉湖上起了微风。
微风迅速化作了大风,湖中央波涛阵阵,湖水渐渐下沉,形成了一个旋涡,却是倒转,看起来十分奇异。
见真湖周围的高手们全都凝眉细看,提起精神,静静观察着这场异变,不少人甚至翘首以待,露出期盼和忐忑的神情。
漩涡里陡然转上来几道身影,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些船夫。
船夫们早已死去多日,尸身腐烂,面目狰狞,多是淹死;但其中一人胸膛凹陷,显然是中了攻击。
在场之人都是高手,不乏宗师,看一眼便明白发生了何事,不动声色的扫过姚家人的面容,皆是暗想:
“又不是第一次运送天才入湖,何须将船夫灭口?”
这一次果然有阴谋。
虽然对世家来说,杀几个平民不算什么,但似乎有针对其他人的图谋,几家势力都对姚家有了提防。
姚家众人面目都有些僵硬,事情做是一码事,被当众呈上来又是一码事,特别是众人本来就对他们有误会,这下更是跳进大江也洗不清。
王俊林不发一言,旁边的姚余知却是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俊林长老,还望你与王家主悉知,我姚家绝无针对启文贤侄之意。”
“我知道。”
王俊林不置可否道,谅姚家也不敢无故招惹王家。
只是不管他们什么图谋,终归是影响了到了其他人,造成危机,这笔账自然要归在他们头上。
姚余知摇了摇头,也知此理。
虽然他不认为异变是钱阳晟截杀谢渊造成,但解释也无用,毕竟他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何。
船夫之后,旋涡中心朦胧光芒微闪,又陆续吐出了十余道身影。
见真湖上的宗师们眼神登时一亮,纷纷大喜:
“徒儿!”
“老三出来了!”
“启文!”
宗师们直接化作幻影,冲到旋涡旁边将自家徒弟后辈带出。
但不是每一家都派了宗师前来,比如离得远的宗门像云山剑宗、济宁书院,他们的弟子就在旋涡里晃啊晃,转着圈摇了出来,飘在湖面上。
哗啦一声,秦真阳破水而出,身上劲气蒸腾,将自己身上的水瞬间蒸干。
然后他一把提起旁边的谢渊,运起身法,如在水面飘行一般往岸上行去。
突然,秦真阳面前一暗,一道威严的身影到了面前。
秦真阳背着谢渊,顿住脚步,看着面前的姚余知,沉声道:
“姚家主,我师弟昏迷不醒,我要带他回去救治。此间之事,我自会禀报师尊。”
姚余知顿了一顿,深邃的目光扫过秦真阳背上沉睡的谢渊,似乎凝视了片刻,然后突然让开了路。
“秦贤侄受苦了,我就是特地来看你受伤没有。此次实是意外,我自会修书与李宗主交代的。”
秦真阳看了貌似客气的姚余知一眼,他脸上表情淡淡,看不出分毫喜怒心思。
他点头道:
“谢姚家主关心,在下这便回去了。”
说罢,秦真阳背着谢渊,毫无阻碍的直接上岸。
姚余知静静的注视着秦真阳,或者说注视着秦真阳背后的谢渊,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悲恸中蕴含着愤怒的大吼:
“鹏儿!”
众人都转过头去,看到寒山老人捧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尸体,在湖上仰天长啸。
他的啸声中蕴含着磅礴的劲气,湖面的漩涡刚刚消失,正自平息,忽然又炸开了道道水柱,狂风大作,波涛涌起,直拍向岸边。
寒山老人长啸过后,陡然低头,眼中一片通红,看着姚余知。
他身形一闪,直接冲到姚余知面前,几乎是和他脸对着脸,咬牙切齿道:
“姚余知,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两人呼吸可闻,寒山老人唾沫横飞,都直接喷到了姚余知的脸上。
姚余知面无表情,不移不动,静静的看着寒山老人,直到他眼中血色稍消,自己退了一步,才缓缓道:
“寒山兄,还有诸位,这次的事情纯属意外,我一定会查清楚到底为何。等有了结果,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传遍见真湖,让其他人都默默注视着这边,包括另外一名死了弟子的宗师。
寒山老人声音冰寒:
“一个交代能换回我徒儿的命么?”
姚余知看着他,淡淡道:
“换不回,但也要查明。”
他不再多说,只是和寒山老人静静对峙,湖上一片沉凝。
寒山老人看着姚余知,眼中幽光一闪,嘴角下撇。
他哼了一声,抱着徒弟的尸体,倏忽间化作流光,径自远去。
秦真阳见众人都不再多说,回过头来,朝紫金山外走去。
而在离开的过程中,他微微侧头,看到钱阳晟被捞了上来,没有血色的尸体就放在岸边,而钱家的几人默默围着,一言不发。
他看了一会儿,不再逗留,迅速回到了金陵城中,剑宗别院。
距离秦真阳和谢渊进入见真湖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师弟师妹们在这玩也玩腻了,见识也见识够了,和本地武者的切磋都打了好几场,各有收获。
结果两人还没出来,隐隐通过渠道听说见真湖出了事,正自焦急不堪,想着要禀报师长,秦真阳就背着谢渊回来了。
“秦师兄,你总算回来了……张师弟怎么了?”
宁紫闻讯出来,看到秦真阳眼睛一亮,直接跳了过来。
不过她旋即看到后面没什么动静的谢渊,顿时有些焦急,十分快速的问道。
秦真阳摇了摇头:
“没事,他的状态很稳定,只是暂时醒不过来。”
“可是……他看着就像没气儿了。”
宁紫犹豫着说。
“别瞎说。”
秦真阳摆摆手。
他将谢渊往房间里背,期间黄子峰和林真也冲了过来,看到谢渊这个样子,都有些着急。
“秦师兄,张师弟怎么样了?”
“秦师兄,张师弟他……”
秦真阳将谢渊在房间里放下,站在门口:
“都别担心,张师弟状态很好,只是需要休息。你们都先回去吧,不要打扰他,我在这看着就行。”
林真欲言又止,而宁紫直接道:
“秦师兄,怎么不把他送回自己的房间?放这儿干嘛。”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客房,谢渊之前不住这儿,这条件也没他们自己的房间好。
秦真阳沉吟一下,道:
“我还得给他疗伤,就这儿吧。”
说罢,他直接将门关上,留下另外三人面面相觑,心下有些担忧。
金陵城中,钱家大院。
一片哭声震天动地,白幡纸钱漫天飘荡。
灵堂之中,一口紫檀木大棺放在正中,里面躺着面无血色的钱阳晟。
钱先生、以及在金陵的其他钱家人都围在旁边,看着钱阳晟的尸体,面色沉凝。
钱先生怎么也没想到,实力不俗还带着定水珠的钱阳晟,是怎么会死在见真湖的。
那张山是谢渊无疑了……可是就算是他,又怎么敌得过钱阳晟呢?
就算他不拿定水珠,两人巨大的修为差距和实力差距摆在那里,谢渊也根本没有胜算;
更何况他手上还有那么一件宝贝!
谢渊的战绩,从来都是和他人一起。没了司徒琴,没了慧觉和张均一,便是钱先生自己也能收拾了他。
而这一次,姚家专门将湖水搅浑,没留其他人在“张山”身边,只有钱阳晟靠着定水珠快速赶到。
这样的谢渊,有什么难对付?
拿着定水珠的钱阳晟,在见真湖里几乎是无敌的,便是宗师也能过上两招。
本来以为是手到擒来,结果……在家族里备受期望的钱阳晟直接死了。
“六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旁边有人低声道。
钱先生默默点头,等钱家宗师到来,这事肯定没这么简单就结束。
他最后看了一眼钱阳晟的尸身,默默离开了。
半夜里,除了守夜的下人,灵堂里便再无他人。
那两名下人盯着面前的长明灯,交替监督,不让对方打瞌睡、也不敢让灯烛熄灭。
要是守夜的让长明灯灭了,那他们大概就可以下去陪七少了。
一阵夜风吹过,烛火闪烁一下,两人连忙护住,然后又添灯油,又是上香。
一人刚刚鞠完躬,抬起头来,突然愣住,一脸呆滞。
随后他一脸惊恐,大叫了一声,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呵斥道:
“喊什么?把爷们吵醒了,你要命不要?”
“可……可……可爷已经行了!”
“什么?哪个爷……”
另外一人紧张道,已经准备跪地道歉。
“七、七少爷!”
那人一呆,蓦地一个激灵,给了同伴一巴掌:
“他妈的大半夜你吓什么人!”
“真、真的!我刚刚看到他、他坐起来了卧槽!”
另外一人见他说得逼真,感觉背后顿时一阵寒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下一下的回头。
棺材板半开,棺材静悄悄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那人慢慢上前,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半眯着眼睛,悄悄瞥了一眼。
里面的钱阳晟好端端的躺着。
他顿时松了口气,又给了同伴一拳:
“蠢货!开这种玩笑,被人听到不想要命了?”
“我没开玩笑……这,我刚刚真看见他出来了了……”
头一人也看见里面好端端的,顿时摸不着头脑。
两人叽里呱啦的争执一阵,最后还是放低声音,守在灵堂旁边,不敢吵醒别人。
就在他们身后,谢渊穿着钱阳晟的衣服,静静的站着。
“天隐术加天幻术,倒还挺好用。”
【天幻术·精通:(3/3000)】
【天真地幻,炼假作真。】
不过他这次的收获不止于此。
扫了一眼面前的字迹,谢渊在心里默默念叨:
“金钟罩,黑天书,还有……佛韵?”
【佛韵:(3/9)】
他微微皱眉,摇了摇头,没有在这里深究,迅速离开了钱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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