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你是谢渊?
姚天川身子稍微动了动,脸上是一片沉静,整个人散发出隐隐的杀气与无形的压迫感。
他来秋风楼虽然不过几个月,但在秋风楼主的悉心调教之下,不止实力比以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心态和气质也与之前不同。
相比世家惯有的高傲、娇贵与不可避免的腐朽,相比姚家仅剩的几名战力普通的宗师,秋风楼主与他们截然相反。
强大、高效、实力恐怖,以及刺客中的天下第一,他身上尽是这样的标签。
从年轻时便在秋风楼成长起来的真正天才、金陵姚家的真正支柱,完全没有金陵的脂粉气。
于是在这样真正强大的宗师训练下,姚天川区区数月便卓有成效,不再是那个姚家中张扬于外的天骄,而是锋芒内敛却更加犀利的剑客。
“有机会。”
姚天川静静道。
他的回答实事求是,幽雁的功夫十分扎实,修为也不比他弱,之前的许多次切磋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也让他知道这个秋风楼的老人并不是软柿子。
但他也分毫不惧。
之前被打碎的剑心在秋风楼主的悉心指导下重新聚合,高强度的训练和杀戮带来了飞速的成长,让姚天川重新找回了自我。
秋风楼主冷冷道:
“我要的不是‘有机会’。”
姚天川静静思索一会儿,点头道;
“创造好条件,我能杀他。”
秋风楼主这才颔首:
“这就对了。刺客,就是要把一点机会,变成十成的结果。
“斩云,这个任务交给你了——杀掉幽雁。”
姚天川眼神一动,抱拳道:
“是。”
秋风楼主紧紧盯着他:
“你可有犹豫?可因他是族人而有所动摇?”
“未曾。”
姚天川平静道:
“只是属下不解,为何要杀他?”
秋风楼主盯着他:
“你每杀一个人,还要问为什么吗?”
姚天川低头抱拳:
“属下多嘴了。”
秋风楼主看看他,又看了看云蛟,冷声道:
“你们都是我的心腹,知道楼中的境况。近来魔教屡次生事,颇有些不依不饶,看来之前的破坏对他们影响不小。
“现在我们的力量,还远远没有恢复到可以和灶教起冲突的时候。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一个说法。既然如此,就把幽雁拿出去给个交代。幽雁的价值,还没到让秋风楼为他与灶教正面相抗的地步。
“既然他已经是个死人,正好发挥下价值。斩云,你在楼里数月表现不错,这便当作你的考核。若是成了,你就可以回家族去了。”
姚天川听了,当即抱拳:
“属下明白。”
秋风楼主冷冷道:
“自己做好计划,幽雁不是以前的幽雁,考核失败是要死人的。”
“是!”
等姚天川走了,秋风楼主又看向云蛟:
“起来吧。”
“谢过楼主。”
云蛟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地上起来,低头立在书桌前面。
秋风楼主微微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半晌不语。
云蛟静了会儿,小心翼翼道:
“楼主还有何烦心事?”
“没有。只是我刚看好这幽雁,略微有些可惜。”
秋风楼主淡淡道。
云蛟组织了一下语言:
“幽雁确实有大器晚成、顿悟冲天之兆。但魔教势大,气焰嚣张……”
“不是他们势大,一个燃火使,我若不想理他,又能如何?”
秋风楼主冷冷道:
“但我为何要为了一个幽雁这样做?
“姚家还在生聚之期,谋划也还未成,不宜再招惹强敌注意,是为其一。第二……这幽雁是不是一直跟春三娘走得近?”
不等云蛟回答,他冷笑道:
“执迷不悟。不忠心的狗,不如杀了吃肉。”
云蛟低头称是,静立一旁。
他也是来自姚家分支,不过地位和天赋比幽雁都高得多了。
但是听到秋风楼主这样说话,虽然是理所应当的,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秋风楼主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在乎他心中如何作想。
聪明人不该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有该做的事情。
而不聪明的人,在他手下只有死路一条。
……
自云蛟走后,谢渊的小屋里再也没来过其他人。
慕朝云自然不算。
他乐得清静,按部就班的消化收获,夜以继日的刻苦修行,身处秋风楼如同身处修行圣地,修为飞速提升。
哪怕慕朝云对谢渊已经是极为了解,知道他不论是天赋、心志还是悟性都是上上之选,甚至这天赋都是她一手浇灌得来的,但是看着谢渊的进步还是十分惊讶。
几乎是每一天见面都有可以察觉的变化,这在气血蜕变境以后实在是极为难得的。
就算有灵药和天晶莲的帮助,想达到这样的效果也不是寻常武者可以做到。
眼看着再来个两三月,谢渊都能突破到气血三变境了!
哪怕是慕朝云自己,当初在气血二变境时的进度也没有谢渊这般迅猛。
她已经是慕家千年历史上都有数的天骄,二十六岁就将晦涩艰难的天机术修到宗师的奇才。
结果进度依然不如谢渊。
气血三变境,宗师以下的天花板。
其实在气血武道上,三变境基本就到顶了。
在天书坠落、百道凋敝、人族黑暗的岁月中,人们凭借本能发展出了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气血武道,但到了宗师之前就不知前路何在。
那时的气血三变境,就有了武道宗师之称。
可惜武道宗师似乎就是终点,无数天赋异禀的大天才在彼时的环境下,哪怕再有天赋,苦于前拓无门,尝了不知多少方法,却都没走开,只能绝望的止步。
直到后来先贤不断推演,并且不断挖掘出前人遗迹,终于找到了武道通神后面的路,重视内息修行,内外合一、外感天地,搭天地双桥,终于又在气血三变境后开辟了新的境界,并且直达大道。
现今的后人回顾起来,感觉内求到了极限,便是外感天地自然,似乎是个“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在当时的武者眼中,前面就是一片迷雾,任何方向都有可能,任何方向都走不通。不是没有人尝试这路,但从零开始探索,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没有结果之后,谁知道到底走不走得了呢?甚至到底还有没有前路,谁也说不清。
简单直接的武道修行路,花费了无数先贤千百年的开拓。那时岂没天骄?然而都在这一壁垒碰得头破血流。
在后人眼里或许可笑,在当时的情况下却是悲壮。
但即使到了今天,气血三变境依然是个特殊的境界。
宗师是有分量的称呼。
任一宗师,哪怕是邓万那样的弱宗师,在他的同辈以及周围人中,一定是耀眼的天才。
宗师何其少?
洋洋大宗,天才云集,弟子上万,宗师可能不过十人。
在天才里的万里挑一,方是宗师。
哪怕前面修行再顺遂,势头再猛,天赋再高,在宗师之境前,都会有所敬畏,不敢称一定能破此壁垒。
而能角逐宗师这一头衔的,便先要达到气血蜕变之极,气血三变境。
实际上不要说宗师,便是三变境的哪一个武者,不是天才?
能将气血蜕变三次,达到肉身极限的,无不是根骨、悟性皆为上上之选的人中龙凤。
再加上宗师距离普通人太远,但气血蜕变境的武者总归是时时能见。
所以气血三变境继承了漫长年月以前的称呼,又被称作“小宗师”,地位之尊崇,常人仰望。
到了这一境界,已经可以寻个小山头开宗立派,自成一家,当当老祖。
谢渊就是福缘太浓、机缘太多,老是在宗师堆里打转,甚至还跟宗师过招为敌,不止一次。
实际上普通的修者,哪怕也是气血二变境的,哪能那么容易见到宗师?
还有美女宗师一对一贴身指点的。
太不像话了。
所以他自己没感觉,却不知道在别人眼中,哪怕是在慕朝云眼中,马上气血三变境的他,也不能算等闲人物、江湖小辈。
他的天赋,得慕朝云承认,李星拓赞赏,便是露出一点,也让秋风楼主刮目相看。
而等真正到了气血三变境,谢渊的积累将彻底激发,宗师的桎梏对他也不是难事。
而在这一境界,无数天骄,面对宗师高墙止步静待,谢渊则会迎头赶上,在这一代宗师之前的年轻娇子中脱颖而出。
那时的谢渊,将会真正的天下闻名。
看着面前认真练功的谢渊,慕朝云悠悠想着。
不管是以前族里那些自诩天才,还是一路走来见过的许多天骄,都不如他。
不愧是被天青果砸脑袋的人……
谢渊不清楚慕朝云对他的默默期许,只是练拳。
就算知道了……那也还是挺高兴的,足以嘚瑟一会儿。
被如此绝代佳人、亦是天骄欣赏,那心里面自会飘飘然。
特别是慕朝云与他关系不一般的情况下。
谢渊不是不通世俗、不关注外物的纯粹武痴,有七情六欲,亦有虚荣会得意,被人看扁也会不爽。
他曾是个普通大学生穿越客,机缘巧合,一路前行,成长至今。
没有变成机器人,该有的东西还会有。
但许多东西仍然不同。
种种情绪仍在心间,却和自己要走的路已无关。
别人欣赏,别人不屑,阻挡不了谢渊日夜修行。
笑过骂过,接着努力。
他的努力不是为别人,这点他自己清晰无比。
曾经纯朴天真的灵魂最里,已经是无比坚定的心。
“唰——”
短剑猛地刺出,面前假人正中骤然穿出一个对穿的剑口。
谢渊收剑而回,透过厚实的木桩,可以看到对面的墙壁。
然而如此猛烈的一剑,却没有带来更多的伤害,仅仅是刺出一个小小伤口而已。
“终于大成了。”
【秋风落叶剑·大成:(1/5000)】
谢渊点点头,收回短剑。
能将如此巨大的威力全部凝于剑尖,不逸散一丝一毫,正是大成的表现。
这样凝其威力于一点,才是秋风落叶剑的精髓。
哪怕面对修为高过自己的强敌,凭借这般不讲理的爆发,也可能打破防御,以弱胜强、一击毙命。
而随着秋风落叶剑的突破,谢渊的血气也有所增加,毕竟这等剑法基本都是练打一体。
于是作为根本练法的金钟罩也提升一些,让他距离气血三变境更近了。
【金钟罩·第五层:(8884/10000)】
“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打扰,闷头修个两月,基本就能突破。可惜,还需要秋风楼和姚家的好东西,得给他们干点活。”
说是给他们干活,谢渊其实取悦的自己。
毕竟他只杀恶人,而看着秋风楼册子上那些恶人的事迹,哪怕倒贴钱谢渊也是要去解决的。
谢渊正在欣赏木桩上那个小小的口子,回味思索着刚刚的那一剑,忽然心神一动。
他微微抬头,然后迅速的将假人抬回房内,站在门口等待。
大成的秋风落叶剑,一般至少是地阶杀手才能领会,甚至并不是每一个地阶刺客都有,哪怕他们修了几十年。
满打满算不过三月,从零将秋风落叶剑练到大成,恐怕秋风楼主当年也没有这个水平。
谢渊靠着自己的剑心天赋,以及近几月来日夜苦练,天晶莲的梦境中亦有修持,才有这般惊人进度。
即使幽雁浸淫多年,但是突破到大成还是有些扎眼,谢渊先收起假人,观望一下是谁前来。
一阵微风吹过。
姚天川突兀的出现在小院之中,看到谢渊静静等他,身形微微一滞。
随后他拱了拱手,客气道:
“斩云见过幽雁兄。”
“客气了。不知斩云兄前来鄙舍,有何贵干?”
谢渊认真一拱手,非常直接道,贯彻着幽雁的性格。
同时他心里默默想着:
“这个姚天川倒是比以前收敛多了。嗯,越是咬人的狗越不叫唤,现在的他,气势不如之前张扬,却隐隐比以前还要危险。”
姚天川数月来在秋风楼简直是冲天而起,从铜牌刺客直接杀到了人阶,完成了幽雁几十年没有达到的成就。
他的晋升没有任何折扣,都是一个任务一个任务的完成之后,评定合格,升了权限,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实力强天赋佳,还没有走捷径,秋风楼里许多杀手对他心服口服。
谢渊对他的实力没有意见,但虽说规程上没开后门……秋风楼主的悉心栽培,就是他的资源。
空降的二代看起来一切都合乎规矩,但靠着背后的关系一路都开起绿灯,隐形的影响无处不在,很难说这是不是公平。
当然,若把关系和血脉当做能力的一部分,那倒也没任何问题。
投胎也是技术的体现。
姚天川看着谢渊,心中微微警惕。
他的气势和感知看起来仍是不凡……得用心些,漂亮些。
他拱了拱手:
“幽雁兄,在下有一个任务需要同僚联合去办,事不宜迟,还请幽雁兄与我一起。”
“现在?”
谢渊挑了挑眉。
“越快越好。”
姚天川言简意赅,然后略作补充:
“我已与上面报备过。”
就是你叔爷同意了的意思呗?
谢渊暗自不屑,搬出大领导来了,让自己不去也得去是吧?
对不起,幽雁不吃这一套……
但谢渊还是要吃的,他还想在秋风楼混下去。
于是他拱拱手:
“好,容我准备一二。”
“事不宜迟,还请幽雁兄尽快。”
谢渊微微皱眉,来得这么急这么快,给慕朝云打个招呼都不行。
算了,这里的一切她肯定知晓。
谢渊去屋里收拾一下,打点好自己的装备,便再度出门,对着姚天川点头道:
“走吧,不知是什么任务?”
“我们边走边说。”
谢渊随着姚天川先坐上马车,一路出了金陵,然后展开身法,快速朝着南边奔去。
“这么着急,肯定是看到好目标了又觉扎手,找自己去给他打打下手,陪太子读书,最后功劳还是他拿大头。”
谢渊暗自瘪嘴,莫名有一股职场牛马的感觉。
但来得这么突然,虽然秋风楼有时候主动布置任务是这样,谢渊心底还是稍微留了个心眼。
“这次任务目标,是南边洪湖朴刀门的门主。”
一边走,姚天川一边解释:
“洪湖朴刀门门主公孙骁,气血二变境巅峰的修为。他内外功皆臻至化境,同境中罕有敌手,据传很有机会突破到气血三变境,不得不小心。”
谢渊点头,表示明白。
他听过公孙骁这个人,在江南武林是个不大不小的武道名宿,并且是实战能力比较强的那一批,擂台比武,与人切磋,鲜有败绩。
“这个任务,算人阶任务中最难的那一档了吧?”
谢渊低声问道。
姚天川微微颔首:
“他的人头赏银五千两,之前已经有人出手过,但再也没回来。”
五千两,应该是这一层级的赏银极限了。
谢渊眉头微微皱起。
倒不是担心任务的难度,而是这公孙骁他偶尔听闻,名声似乎颇为正直。
他在江南素有侠名,平素嫉恶如仇,保卫乡里,乐善好施,还收留了许多孤儿在门中教练武……唔,虽然收留孤儿现在看起来都让谢渊有些疑神疑鬼,但若是在门中练武的话,应该是有迹可查。
要和姚天川一起坑杀这样一个正道人士?
谢渊顿时犹疑起来。
“斩云兄,雇主可留有信息,为何要杀这公孙骁?”
姚天川瞥了他一眼:
“你还管为什么杀人?”
“杀的多了,算是调剂。”
谢渊平静解释。
姚天川不置可否,淡淡道:
“这人为寒山老人说话,数次暗指我姚家是杀人凶手。雇主就是咱们姚家,上面来的命令。”
“……”
谢渊有些沉默。当初见真湖风波给姚家惹来好大的麻烦,但他们长袖一舞,将大世家大门派安抚赔罪好,再将寒山老人这等散修宗师一杀,那就再也没有人说他们的坏话了。
没想到这公孙骁身在江南,还敢仗义执言,果然惹来杀身之祸。
那谢渊就更没法动手了。
自冒充幽雁进入秋风楼以来,谢渊所杀之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每一个任务目标都是他在慕朝云的帮助下选的,个个死有余辜。
故而谢渊身在秋风楼这样的污秽血腥之地,自认做的都是问心无愧之事。
哪怕去面对其他亲朋好友、或者以后回了云山,在李星拓面前,他也可以拍胸脯的保证,自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但现在和姚天川这联合任务,要去杀一个正道人士……
谢渊下不了手。
但如果拒绝,或是暗地使绊子,可能在秋风楼就待不下去了。
豹胎玉芝丸的功效,他刚刚才体会过,而这东西在姚家还算不得顶珍贵的。
他对姚家内部的东西仍然眼馋。
但要想赖在这,就只有对那公孙骁痛下杀手……
谢渊眉头皱了片刻,然后舒展开来。
罢了。
没什么好纠结的,这事他做不出来。
那只有另外一个选择了。
只是阻碍这番行动,回去很难不暴露,到时候又要面对秋风楼主。
得后面跟慕姑娘第一时间商量一下,看怎么不牵累她的同时,自己逃之夭夭。
现在先去给这公孙骁报信,让他也准备收拾细软远离江南。
也没其他的法子……
谢渊想到这里,突然顿了顿。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自己要跑,也得先杀了姚天川再跑。
这家伙成长太迅速,心里也够狠,现在更是有所蜕变,还叫劳什子斩云,又仇视司徒琴。
放任不管,以后说不得会是大麻烦。
自己早对他有杀心,反正要跑,先杀了他再说。
或者……
谢渊眼中精光一闪,看了姚天川一眼。
恰在此时,姚天川眼神幽幽,侧目看向谢渊。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突然有些奇异的安静。
“公孙骁不好对付,幽雁兄还请小心。”
姚天川转回头,淡淡道。
“明白。”
谢渊微微点头。
先去找到公孙骁,到时候随机应变再说。
两人行了一天一夜,到了南边的洪湖大泽。
洪湖朴刀门规模不小,门派在洪湖边上占地数百亩。
除了中间的连绵建筑之外,外围还有许多良田,不少年轻的汉子正在春耕。
谢渊和姚天川站在一个山头上,看着洪湖边火热的景象,看着朴刀门中的空地上成百上千的弟子呼喝着练武。
谢渊问道:
“斩云兄,怎么行事?”
“到了夜里,潜入主屋,杀了公孙骁就走。”
姚天川的方法简单粗暴,倒是有实力的情况下最有效率的。
洪湖朴刀门除了公孙骁,就只有一个二变境的副门主,一般坐镇城中的分馆。
整个门派里最多就两个二变境,两人想要潜入自然不难。
天黑之后。
湖边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天上乌云蔽月,暗夜里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令人欣慰的春雨声。
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谢渊和姚天川一路摸黑到了朴刀门的高墙边上,然后各自施展秋风楼的身法轻易的翻了过去。
院里有灯笼照亮一角,就在廊下来回走动,懒洋洋的。
雨中虽有人值夜,但看起来也不是十分认真。
谢渊和姚天川按着事先记下的地图,一路往内院走去,然后走到了宽大的主屋之外。
两人对视一眼,分出一人,一前一后的围住了主屋。
随后姚天川直接从前门破门而入,手中短剑一晃,寒光微微照亮了室内景象。
一个魁梧的身影猛地直起,喝道:
“何方贼人?报上名来!”
姚天川一片沉默,短剑一昂,直接刺向大汉!
公孙骁怒喝一声,直接从床边抄起朴刀,轰的一声朝着姚天川当头劈下!
那朴刀势如劈山,姚天川不敢正面迎敌,只得收剑闪身,往旁边躲去。
嘭的一声巨响,卧室内的地面直接被砸出一个大坑,可见公孙骁的朴刀威力,令人咋舌。
谢渊在后窗处戳破窗户,透过缝隙和门口灯笼的微弱光芒,看着两人在室内交起手来。
姚天川剑法犀利,快剑凶狠,但修为差了公孙骁不止一线,不敢和他硬拼;
公孙骁刀法大开大合,极为悍勇,然而室内朴刀施展不开,被姚天川利用地形连续躲闪,反而像是客场作战。
一时两人斗来斗去,倒是谁也奈何不得谁;远处则有弟子听到动静,喧哗声渐起,似有许多人正在靠近。
姚天川好像有些着急,剑法更猛,短剑在雨夜中几乎看不清踪影,竟让公孙骁都有些吃力。
他似乎感觉这样下去在房内,等不到援军他就要受伤,便准备跳到屋外。
然而正门被姚天川挡住,公孙骁脚步一转,就往后窗行来。
哐啷一声,谢渊破窗而入,顿时让公孙骁止住脚步,面露惊色。
他叱喝道:
“哪来的贼人,竟然还以二敌一来!哼,你们一起上吧,我公孙某人不惧宵小!”
公孙骁血涌上面,一片赤红,加上三绺长髯,手持朴刀,竟还有几分关公气势。
面对二人,他夷然不惧,谢渊打量了他一眼,慢慢靠近。
姚天川眉头微皱,本来商量的是谢渊在外伏击,等待公孙骁破窗而出的最佳时机,他竟然提前进来,破坏了大好机会!
真是愚蠢,但这样一来……
公孙骁双目凛然,不断扫视着二人。
他看着谢渊接近,正要提刀,忽见谢渊举剑,指着另一个方向:
“公孙门主,此人乃秋风楼刺客,姓姚名天川,欲要取你性命。我助你一臂之力,先了结此獠!”
说罢,谢渊短剑一挥,猛地朝姚天川冲去。
这一下大出两人所料,公孙骁和姚天川几乎都愣了一下。
看着短剑及身,姚天川将剑格开,有些狼狈,脸现怒容:
“幽雁,你失心疯了?!”
而公孙骁目光一凝,然后马上大声笑道:
“好好好!竟还有义士襄助!呔!恶贼,吃我一刀!”
他猛地举起朴刀,带着开山之势劈下!
谢渊格开姚天川短剑,感受着旁边公孙骁朴刀劲风,正想说先留姚天川一条活口,忽然感觉到那劲风陡然加速,方向微转,朝着自己当头劈来!
短剑已来不及回身,谢渊眼中神光大作,周身陡然亮起耀眼的金光,抬手去格!
轰!
金光凝为小半圈,挡在朴刀之前,然后咔嚓一声露出裂纹。
谢渊被直接轰飞出去,撞破一层墙壁,然后在里间的墙壁上才勉强停住,滑落下来。
他咳了一声,站直身子,身周金光已经暗淡无比。
虽然没受重伤,但金钟罩竟然一击便破!
这个公孙骁……隐藏了实力!
他是三变境!
公孙骁大刀一挥,往地上一顿,扬了扬眉:
“竟然还有所预备,你知道我要打你?”
“习惯而已。”
谢渊沉声道。
姚天川催得急迫,谢渊心中隐有防备,也暗暗怀疑会不会是因为最近的事情要坑害自己。
但公孙骁名声在外,素来没和世家尿一个壶里,谢渊便有些放松了警惕。
好在他习惯留有余力、又是第一次见公孙骁,故而心中没有对他十分信任,但还是没想到他真的是和姚天川一伙的,并且实力远远不止外界所传!
三变境的高手。
姚天川看着谢渊,眉头紧皱:
“幽雁……你如何学得的金钟罩?”
谢渊没有理他,只是看向公孙骁:
“我道公孙门主是仁人志士,不惧世家淫威,还为寒山老人仗义执言,没想到早就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公孙骁抚着胡须,眼中光芒一闪,淡淡道:
“寒山前辈固然对我有恩,但金陵姚氏对我的帮助不比他小。
“困我多年的二变境一朝得破,眼前天地广阔,宗师有望。再造之恩,公孙骁铭记心中。
“至于寒山前辈……不识大体,自取灭亡,死有余辜。”
谢渊看着他,露出一丝微笑:
“原来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但你以为,他们真放过你了?你还在秋风楼的册子上。这次来,他恐是要将我和你一网打尽呢。”
公孙骁面色骤然变化,阴晴不定了片刻,然后正色道:
“你不用妖言惑众,公孙某人心意已决,以后唯金陵姚氏马首是瞻。
“倒是你,不自量力,妄图和姚家作对,破坏他们的计划,实在是自寻死路!
“今日,公孙某人就将你就地正法,以谢姚家之赐!”
说罢,他朴刀一摆,直直对着谢渊。
气血三变境的浑厚气势扑面而来,吹得谢渊衣袍猛然向后飘飞!
谢渊看着他,叹了口气,感觉有些悲哀。
枉自己还想帮他……原来他早就找到了自己的路,不需要帮了。
姚天川皱眉凝目,突然道:
“你不是幽雁。”
谢渊这时才看向他,淡淡道:
“我不是幽雁是谁?”
“你肯定不是幽雁!你是其他人所冒充。怪不得你最近天赋显现,实力飞涨,连我也打不过你……你是,你是……”
姚天川心念电转,蓦地想到一人,面色骤变:
“你是那谢渊!”
“谢渊?”
公孙骁闻言大惊,脸色骤然变得十分精彩,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渊。
谢渊?
潜龙榜第三十名,那个和两个朋友联手击败了姚家宗师姚亦隆的谢渊?
就是他让姚家颜面尽失,偌大世家奈何不得一个区区小辈,让他从金陵从容离开?
结果这谢渊不止没有离开,反而一直潜伏到秋风楼、潜伏到姚家的眼皮子底下?
公孙骁顿时有些谨慎。
人的名树的影,这谢渊之前胜过宗师,他不过是刚刚突破的气血三变境,论以前绝对不是谢渊的对手,现在虽然突破,仍然有些警惕。
谢渊看着姚天川,呵呵笑了两声,面容身形逐渐变化,现出本身容貌。
两人看了这神奇的一幕,都是双眼大睁。
特别是姚天川,看着谢渊俊逸如飞的外表,正和姚家内部传阅多次、重点关注的画像如出一辙,手中短剑一紧,冷冷道:
“果然是你,盖世凶徒、谢渊!”
出道就在春雨楼最年轻的神捕之前当街杀官、然后和苏行捉起迷藏、戏耍他一番;
随后又以外练境界参与宗师之争,起了关键作用,助同伴斩杀宗师;
再之后便是来到金陵,和两个年轻同伴悍然击败姚家的老宗师;
而最近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楼主亲自追杀谢渊,竟然失手……
回想着看过的谢渊种种资料,成名战全是逆战宗师,他明明离宗师境界还十分遥远,却一直仿佛没把宗师放在眼里似的。
这么多年没有第二个年轻武者如此嚣张,简直无法无天,这个绰号实至名归!
谢渊听到这个中二的外号有些好笑,但更好笑的则是姚天川。
他看着年轻的剑客,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
“姚天川,跟我这么生分干什么?”
姚天川抿着嘴,哼了一声:
“少套近乎,你冒充幽雁……哼,我知道,那张山就是你。”
家里的长辈曾提过这个怀疑,虽然没有确认,但八九不离十。
而楼主虽然直接和他照过面,但那一场追逐的细节他从来没说过,似乎对追丢了人耿耿于怀,也没有跟任何人确认是不是正主。
想到他装一变境在小潜龙会上戏弄自己,姚天川就咬着牙,手指都牢牢握紧。
谢渊嘴角咧得更开:
“张山?呵,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你、你、你是……”
姚天川听他这样说,心里陡然想到什么,面色顿时难看至极,嘴唇都颤抖起来。
都知道谢渊就是张山了,还想不到猜不到?
还是不愿意去想?
姚天川握剑的手捏得死死的,手指都开始发白。
谢渊却毫不在意的笑道:
“咱俩也是老熟人了,小潜龙会也不是第一次过招,你何必如此生疏。”
轰!
姚天川脑中一声巨响,最不愿回想的一夜顿时出现在脑海中。
他感觉心神已经不稳,瞬间大幅度的摇摇头,将云山的回忆甩了出去,其动作之快,让旁边的公孙骁都一脸诧异。
虽然秋风楼主已经帮他弥合了心境,但是碎掉的镜子再粘起来,也有细微的裂痕。
也许平时没有显现,但遇到特定的事、特定的人,裂缝总会显得刺眼。
而云山的那一场比剑,毫无疑问就是这最大的裂缝;
小潜龙会则是第二条。
然而得知两人都是一个……
姚天川眼睛有些发红:
“你果然隐藏了实力!你那时肯定不是一变境了!”
谢渊淡淡一笑,懒得解释。
见姚天川精神已经不稳,他不再多说,手上擎着短剑。
姚天川见他要开始动手,心中又是发狠又是疯狂,吼道:
“今天还有公孙骁这个三变境,我看你怎么跑!”
“跑?”
谢渊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翘:
“今天谁都不用跑。”
公孙骁听了这么久,心中渐渐升起不详的预感。
明明他已是气血三变境的武者,修为占据绝对优势,但他看着谢渊胸有成竹的模样,却莫名生出几分恐惧。
他心思一动,蓦地厉声问道:
“我的弟子们呢?怎么还没过来!”
公孙骁迅速的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然而外面哪里有明火执仗赶来的弟子?
卧室之外一片幽深,淅淅沥沥的声响中,是黑沉的雨幕。
两个暗淡的灯笼在轻轻飘摆,照亮门口三尺之地。
三尺之外,是深不见底的雨夜。
不见分毫光明,不见分毫喧嚣,似乎能够吞噬一切。
公孙骁打了个冷战,不敢再看,回头已经有些色厉内荏。
然而回头之后,更让他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谢渊,不见了。
主屋外。
黑压压的洪湖朴刀门弟子手持火把,围着主屋,将这里照得通明如昼,不断的呼唤着师傅。
“师傅呢?”
看到进去的同门出来,外面的人急声问道。
那人摇摇头:
“里面没人,不在这里。”
“那在哪儿?刚刚明明听到这里的动静!”
“后窗好像破了,去周围找!一定是有人来袭击!”
众弟子呼啦一下散去,不过也有人脚步落后,嘀咕道:
“能袭击师傅的杀手,我们就算追上……”
不少人听到这嘀咕,心里一颤,面上不动声色,装作没听见。
但他们还是坚定的四处查看,步履不停。
突然,主屋内传来大响,而后是沉重的声音,刹那便停止。
众人顿时停步,诧异的回头,看向明明空无一人的主屋。
静悄悄的主屋门口,再没有任何动静。
但众人都是面色一僵。
猩红的液体如同小溪,从门口渐渐流了出来。
滴答,滴答,淌下了石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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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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