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虽贵为公主,从小享尽荣华富贵,但也没有到能够随便搬出百万黄金的地步。
上一次在鬼市,她完全是逞能,只想着无论如何付出什么代价先把雪灵芝拍下来再说。
哪怕搬空未央宫,她当时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带走雪灵芝。
只是没想到结果却是,那神秘至极的鬼市主以一个赔罪的理由,把雪灵芝赠给了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那鬼市主当时又不肯来见她。
慕诺说的没错,做账主不是简单的黄金百万就能解决的事情,而且也不知那鬼市主这一次开市到底会不会出现。
但无论如何,泱肆都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可能。
慕诺没办法,便同意再带她进一次鬼市,能不能见到主上全凭造化。
临走之前,泱肆又叫住他,指着窗外问:“你再说一遍,那是什么?”
慕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大北冬日酷寒,冰雪难融。
这不就是前几日他嘲笑过的小殿下堆的四不像嘛,居然还在,而且小殿下还在它脖子上挂了个大红花。
不对,重点是,那个小宫女竟然出卖了他!
他咯噔一下,“雪狮子……”
泱肆凉凉地扫他一眼,“你觉得它丑?”
“没有没有没有!”
慕诺连忙摆手否认,“绝对不可能!它那么好看,简直栩栩如生!戴上那红花更是锦上添花,保准小殿下新的一年红红火火万事顺意!”
泱肆眼含警告:“再敢乱说话,本宫就缝了你的嘴。”
慕诺连忙捂着自己的嘴巴,拼命点头。
接下来的两日,泱肆都在为雪灵芝的事发愁。
一株雪灵芝能让皇兄在这世上多活多久,她不知道,她也不敢赌。
还没有愁出个所以然,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情给占据了。
白玉又闯祸了。
除夕前一日,落染一大清早便忙上忙下,没有留意白玉,结果它跑出未央宫,从檐上跳下来,打翻了宫女手里端着的为除夕夜准备的供果。
偏偏这几日闲着的皇帝恰巧经过,好死不死逮了个正着,便揪着它进了未央宫。
“阿肆。”
泱肆迎出来,见到他手里不断挣扎的白玉,心里也一惊。
魏明正把白玉放下来,那小崽子竟转而对他龇牙咧嘴,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咬一口的架势。
“白玉!”
泱肆厉声吼它,但它丝毫不理会,只觉自己被欺负了,便竖起锋芒。
趁它发起攻势之前,泱肆眼疾手快抓住它,走到长廊尽头,将它丢进自己的小窝里,锁上门。
“你给本宫好好在里面待着!”
白玉嗷嗷叫,不甘心地挠门。
魏明正跟在她身后,见着这一幕。
他似笑非笑:“看来阿肆这狐狸养不熟啊。”
泱肆站起来,回过身,“白玉本就是山野间的狐狸,刚进宫没几日,所以性子顽劣了些。”
魏明正语重心长:“既是山野间的狐狸,阿肆又为何将它强留?”
猎场回来,长公主于殿前求亲,被帝王一口回绝,没几日林淑妃就薨逝了,各种事务扑面而来,父女俩见面都默契地没有再提。
泱肆低声反驳:“也许它自己也想留下来呢……”
“是吗?”
魏明正语气如往常柔和,“可是阿肆,也许他已经走了呢?”
泱肆心惊,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父皇何意?”
……
奔往国师府的路上,泱肆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仿佛随时都能窒息。
父皇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阿肆,你是自欺欺人还是没有真的意识到?只有冬天,他才会来到京上短暂居留,每年春节之前,他就会离开。”
好像一切都明了了。
为何她前世见到江衎辞的次数屈指可数;为何不管是在她的记忆还是梦境里,有江衎辞的地方都是无边的寒冷与漫天的大雪;为何国师府永远黑暗冷清,杂草丛生,没有多余的仆人;为何京上柳絮飘扬的时候,她没有见过江衎辞;为何连清只有冬天才会从南疆药王谷来到京上;又为何他会回避自己的那个问题。
——他每年冬天都会这样吗?
泱肆一直只将他一生气就会阴天下雪这件事放在了中心,却在潜意识里忽视了一件事情:江衎辞不是每年冬天就会这样,而是他在的地方,就是冬天。
愈往下想,泱肆就愈觉得呼吸困难。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每一次,每一次都觉得江衎辞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深渊一般沉,沉得不见底,沉得不见天日。
他好像总是有许多话要同她说,最后却都被敛进那双眸子里,和他的心绪一起,被冰雪封藏。
自从上次仰星楼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见到江衎辞了。
而明日便是除夕,一想到,他很有可能已经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泱肆就觉得一颗心如同被揪起来一样难受。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会的,莫辞不会这样做的。
可是当她看到国师府紧闭的大门时,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自从他叫她以后不要再翻墙进去之后,国师府的大门总是敞开着的。
泱肆拉住门环,叩了几下,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没有回应。
她的手轻颤,紧咬着牙,再次重重地叩了几下。
吱呀——
开了。
她惊喜地抬起头,是府里的老仆。
她问:“大人可在?”
她看见老仆摇了摇头。
“大人这几日都不在府内。”
“那他去哪了?”几乎是脱口而出。
老仆再次摇头。
泱肆的眼神暗淡下来。
原来他真的走了。
难怪这几日天气都还算不错,好像明日之后,春天就会随着春节一起到来。
泱肆蹲在国师府前,第一次那么的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这样啊,就算要走,也该告诉她去哪了啊。
除了国师府,她还能去哪找他啊。
想到什么,泱肆猛地一下站起来,狂奔出去。
清平坊!
可是,清平坊的大门从外面落了锁,她不死心,几乎要把那扇木门拍碎了,也无人回应。
最后她唯一想起来的希望,是陆绾儿。
火急火燎地踏进公子府,刘管家恭敬问她是否要请陆姑娘,她只说了一句“不用。”
便匆匆进了北苑。
陆绾儿正在屋内绣福帕,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一把抓住肩膀,“江衎辞去哪了?”
“殿下在说什么?”陆绾儿满脸疑惑。
“季君绾,本宫现在没心思陪你演。”
泱肆语气很重,声音也很急:“江衎辞去哪了?”
一听到“季君绾”三个字,陆绾儿的眼神就变了,那些纯然和无辜都消失殆尽。
“大人走了?”
她很镇静,并不意外,也并未表现出被揭穿的慌乱,直视泱肆的眼睛,“殿下,大人的行踪,不是我能打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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