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没死。”路诤的身体几乎是在颤抖。

科拿一脸疑惑，“什么？”

“薇拉不是圣子！我们搞错了！全都搞错了！”路诤抱着自己的头，过去的记忆一幕幕回闪。

“你会说人类的语言？我该称呼你什么，圣子、超梦，还是斯瓦洛格？”

“随便吧，或者需要的话，我可以允许你为我取一个名字。”

“圣子吧，我还是叫你圣子。”

路诤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她从没说过自己是圣子，圣子是我给她取的名字，是我搞错了！”

北原希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鹿田君，冷静一点，到底怎么回事？”

路诤深吸一口气，“薇拉是梦幻基因和人类基因混合的产物，是第二代斯瓦洛格。但她不是真正的圣子，因为虽然她的身体里有近乎全部的梦幻基因，但里面有杂质。”

“就算她没有死在这里，人类的基因和梦幻的基因也会互相排斥，她会像当初的斯瓦洛格那样，因为各种排异反应而崩溃，所以她才着急想要留下后代。”

路诤抓着自己的头发，既自责又懊悔，“我们搞错了，斯瓦洛格不是最终产物，神印地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北原希尹皱眉，“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路诤此刻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刚得知大洪水即将来临的先知，“但我知道，那东西现在一定就藏在冰蓝未来号的某间舱室里！”

“好吧，假设冰蓝未来号里还藏着一个敌人，力量与薇拉相当，甚至在它之上。那么问题来了，即使我们找到了它，又怎么对付它呢？”科拿说着，看向北原希尹。

北原希尹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精灵，摇头道：“我还能使用冰柱石板的力量，但乘龙它们都已经陷入濒死状态了，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如初。”

他之前跟薇拉的交战过程，科拿和路诤都看在眼里。薇拉最后的爆发可不比寻常，北原希尹的所有主力精灵都遭到重创。那种程度的创伤不是皮外伤，光靠一些恢复体力的药剂可不够。

“那就麻烦了。”科拿从口袋里掏出了七八只精灵球，把里面的精灵都招了出来，“玛狃拉、冻原熊、长毛猪、好胜毛蟹、海魔狮、冰鬼护、双倍多多冰……我的精灵都在这了，可以借给你用。”

北原希尹的目光在上面转了一圈。

科拿叹了口气，“跟你的主力精灵当然没得比，凑合着用吧。”

“我可以试试，但没有十足的把握。”北原希尹说着，在里面挑了几只。

“不，我们没必要跟圣子正面交锋。”路诤忽然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眼里发狠。

“哦？你有办法？”北原希尹和科拿都看向路诤。

“冰蓝未来号是艘核动力破冰船，它的发动机是一台核反应堆。”路诤说，“核反应堆的原理是链式反应。一个重核的铀235原子被中子轰击后，会裂变为两个轻原子核，释放能量以及多个中子，释放的中子又会轰击其他铀原子核，引发同样的反应，无穷无尽，这就是链式反应。”

“从原理上说，核发动机和核弹没有本质区别，前者用冷却水吸收能量推动涡轮机，而后者引发爆炸。两者的不同只在释放能量的快慢上，而释放能量的快慢跟核燃料的浓度有关。核弹的铀浓度在95%以上，这是为了让链式反应在足够短的时间内完成，一瞬间把能量释放出去。”

“但我恰好知道，为了提升破冰功率，冰蓝未来号的核燃料没有使用传统的20%低浓缩铀，而是使用了65%的高浓缩铀。这种程度的铀浓度，跟武器级的当然没得比，但引发一场核爆却足够了。”

路诤说：“我之前听清国石彻说，发动机虽然遭到浩大鲸的攻击损坏了，但实际上损坏的部分只有冷却水管道，反应堆的核心部分依然完好。我可以潜入反应堆的中枢，手动卸载吸收中子的隔棒，然后开启反应堆，引发核爆。”

科拿默默听完路诤的计划，问：“你有几成把握？”

“冰蓝未来号的发动机功率是300万亿瓦，如果把这股能量瞬间释放出来，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枚75万吨当量的炸弹。”路诤冷冷地说，“爆炸的核心温度将超过1亿摄氏度，足够把圣子送去见祂的父亲了。”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有几成把握成功卸载隔棒之后，还能活着回来？”科拿问，“还是说，你准备跟那位尊贵的圣子一起去见它的父亲？”

路诤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问为什么要关注他能不能回来。他敢确信，干掉真正的圣子以后，这个副本百分百会结束。

“隔棒在反应堆的核心区域，即使我能躲开爆炸，但也逃不过高能中子流的轰击。在密集的高能中子轰击下，细胞核内的dna会断裂，组织坏死，不超过24小时，人就会完蛋。某种程度上说，这算是个保险，如果圣子没有被爆炸炸死，后续的中子放射也能对祂造成二次伤害。在高能中子流下，人类和梦幻的基因不会有什么不同。”

“所以，你们只要护送我进入反应堆的核心就够了，然后在我引发核爆前，你们就赶紧往外跑，跑得越远越好。”路诤说。

“你是说核爆炸会导致放射性污染？”北原希尹脸色一沉，“我不能同意这个计划！”

“为什么？”

“北冰洋是世界最后一块干净的海洋，它是鱼类、虾类的繁殖基地，是90%以上的冰系和水系宝可梦的乐园。鲸鱼每年都要来这里觅食和繁衍，北冰洋的污染可能会导致鲸鱼的群体性灭绝。北冰洋不单单属于人类，我不能允许你污染它。”

路诤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完美无缺的计划在第一步就搁浅了，而原因竟然是因为北原希尹是一名环保主义者！

他扭头向科拿求助。

科拿耸了耸肩，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她走过来，作势搂了搂路诤的肩膀，“安啦，鹿田君，船长大人既然这么说，责任就由他一力承担。你不用牺牲，难道不是更好？”

她说着，冲路诤连连眨眼。

路诤不太确定这算不算是某种暗示，旁边的北原希尹“哼”了一声，“拿来吧。”

“什么？”

“精灵球。”北原希尹冷冷地说，“你不是要去找圣子么？把你的精灵交给我使用，冰柱石板能提升它们的等级。”

闻言，路诤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精灵交给了他。以圣子作为对手，几只40级出头的精灵有和没有差别不是很大。

不过他也打定主意，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和北原希尹分开，进入底舱的反应堆内部，完成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是鹿田英二作为轮机长的职业技能，跟训练家的身份倒是毫无关系。

他们返回冰蓝未来号的甲板，北原希尹拉开一扇门，“先回中央控制室，跟紧点。”

通往舰桥返回顶层，中央控制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横躺着一些失去意识的人。

看他们的衣着，这些人大部分人都是原隶属于清国石彻的部队，他们甚至在其中发现了清国石彻本人。

科拿慢慢走过去，“他们应该是专门负责操控武器系统的，所以才没被派到甲板上。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已经脑死亡了。”

路诤说：“我猜薇拉把自己的体细胞接驳进他们的神经系统，才得以获得了他们的记忆、知识，以及身体的控制权。但薇拉死后，留在他们身体里的梦幻细胞失活了，导致受体的神经系统也坏死了。”

“他们没救了，帮他们解脱吧。”

北原希尹走上去，低头看向倒地的清国石彻。他没有犹豫，扣动手里的扳机。子弹射进了对方的脑部，清国石彻四肢抽搐了一下，然后彻底失去了生息。

然后他调转枪口，把其他人也一一点杀。

“把尸体搬出去，注意防护，也许有东西藏在他们的脑子里。”北原希尹吩咐道。

路诤把那些尸体一一拖出指挥室，然后把找来的柴油浇在上面，点燃了。高温和寒冷一样，都是生命的克星，即使他们的身体里还藏着一些等待孵化的寄生虫，在高温中也很快会被杀死。

他处理完尸体，返回指挥室，看见科拿和北原希尹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监控录像。通过监控系统寻找圣子是他们之前就定下的策略，虽然有很多盲区，但也能帮助他们排除掉不少区域。

听到他的脚步声，北原希尹马上抬起了头，神情古怪，“船上可能还有其他人。”

“其他人？”

科拿解释道：“我们刚查过舱室里的监控，没有发现你说的圣子。但我们看了之前的录像，发现不是所有人都被薇拉控制住，成为她的仆从了。”

她指着调出的监控录像，说：“这是当时大厅里发生的事。”

路诤看着录像，画面上是薇拉入侵大堂后，对里面的人进行同化时的场景。场面十分混乱，最前面的人都被压服了，但站位靠后的人中有试图反抗的，也有趁乱逃跑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逃走的人中可能存在幸存者？”

“当然，但也有可能变成圣子的养料了。”科拿说。

路诤有点理解科拿的思路了，圣子诞生需要两个条件，一是完整的基因，所以祂必然会与薇拉产生交集，二是足够多的蛋白质。

“你是说他们其实是被薇拉故意放走的？”

“有可能。”科拿说，“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了他们，就相当于找到了圣子。”

“我们必须找到她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死了就算了，但如果还活着，就以她们的生命安全为第一优先级！”北原希尹看向路诤，神情郑重，“必要的话，我可以批准你之前的计划。”

路诤疑窦顿生，不知道是什么让北原希尹改变了主意。

“因为失踪的人里有江立川博士。”科拿淡淡地说。

路诤想到系统发布的第二环任务了，上面明确要求江立川博士必须存活。现在回想起来，颇感古怪。他试探着问：“江立川博士……她的身份很特别？”

“先找到她再说吧。”北原希尹说。

其实路诤不认为剩下的人还有存活的可能，否则之前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她们应该早就发觉了。他有些敷衍地说：“可以发布广播么，如果还有人存活的话，就让他们来这里找我们。”

北原希尹摇头道：“不行，因为之前的寒流入侵，电路系统已经完全中断了。”

“寒流入侵……”路诤想到了什么，“等等，我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们了。”

“哪里？”

“热源！”路诤解释道：“舱内温度曾经一度降低到零下一百度。在没有穿外勤用的探险衣的情况下，普通人绝没有生还的可能，除非他们恰好处在热源附近。我想那里应该也是圣子理想的孵化场，在发育为成体之前，祂也需要一个温暖的环境。”

“要说热源，现在的冰蓝未来号上就只有……”科拿稍一沉吟，脸色微变。

看到她的表情，路诤就知道她也想到了，“没错，正是核反应堆！”

核发动机位于底舱，三人匆匆离开舰桥，通过楼梯一直向下进入底舱。底舱的温度渐渐升高了，他们跑了没多长的距离，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除此之外，这里的通道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路诤抽了抽鼻子，“应该不止我一个人闻到了吧。”

“嗯，这是胺类的味道，可能还混有磷化物和硫化物。”科拿低声说，“正有人在这附近大量合成和分解蛋白质，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而且我猜，圣子应该是个大家伙。”

路诤的心跳不由砰砰加快。

这种压迫感绝非当初那些寄生虫从人类的肚子里钻出来可比，虽然那场面也很血腥，但与这种海量的臭味传达的信息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氨基酸合成工厂。

“大家伙……你觉得会有多大？”

科拿拿着手电在通道里照了照，她指向一个地方，“你看那里。”

路诤看向那个亮斑，只见被她照亮的是埋在通往机房通道顶部的一根蒸汽管道。那本来是用来输出暖气的，但此刻那根管道表面竟然被一层类似筋膜的组织覆盖了，上面还长着血管。

路诤抹了抹脖子，强行按下心里的不安。

他见过类似的场景，生物体的血肉组织侵入建筑物，但那是精神场地造成的效果，本质是一种幻觉。

但此刻不同，幻觉成真了。

他们继续向前走，包裹通道表面的筋腱和筋膜越来越多，甚至向墙壁和他们脚下的地面蔓延。

北原希尹皱眉道：“圣子在干什么？祂难道想把冰蓝未来号同化么？”

“不，我猜它是把冰蓝未来号当做母亲了，或者说，它是想从冰蓝未来号上汲取营养。”科拿说。

“什么意思？”

科拿观察着那层肉质的筋膜，语气依然平稳，“生物体的发育需要时间，越是大型的哺乳动物，胎儿成形需要的时间越长。譬如人类的胎儿成形至少需要在母亲的肚子里发育8个月的时间，而大象则需要20个月。”

“这跟生物汲取能量的底层原理有关，动物汲取能量的方式本质是atp磷酸化反应，通过氧化分解有机质产生能量。但这种方式对能量的汲取效率是非常有限的，客观上决定了细胞分裂、组织发育的速度上限。”

“如果圣子需要在短时间内就发育出自己庞大的身体，那么它就必须找到更高效的能量来源。”科拿说。

“什么是更高效的能量来源？”

“裂变反应，它从核裂变中直接提取能量。”科拿回头看向路诤，“你的计划看起来要破产了，圣子也看上反应堆了。”

路诤不敢相信这个推论，但也不敢不信，“祂依靠什么汲取核能？”

“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一种全新的细胞器，类似叶绿体，但效率要比光合作用高的多。也许它能利用高能粒子流激发电子处于持续的高能态，合成大量的氮化合物，跳过卡尔文循环。”科拿说。

路诤苦笑，“听起来像是个尿素工厂。”

科拿幽幽地说：“我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圣子就是迄今为止最完美的生物，它是为了在星系间旅行而演化出来的。人类在它面前，简陋得就像是虫子。”

“虫子可并不简陋，而且，我们也不是虫子。”北原希尹打断他们的讨论，“准备好了么？”

此刻，他们都站在了通往动力室的门外。路诤低头看去，只见正有可疑的液体从门缝里渗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枪，“我准备好了。”

北原希尹没有说多余的废话，他召唤出冻原熊，在冰柱石板的加持下，冻原熊的力量变强了许多。它一掌拍在铁门上，把那扇本来还算坚固的门给震了开来。

大量淡黄色的液体一下子从里面涌出来，盖住了他们的脚面，像是羊水。

路诤抬眼向里望去，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感觉到一股令人战栗的恐惧扑面而来。

只见围绕着核反应堆，那些密集的蒸汽管道上正盘踞着一个巨大的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拇指粗的巨大血管，连接了铺盖整个房间地面上的肉毯。

之前向室外生长出筋膜组织的源头正是这东西。

透过那面肉毯，依稀能认出那原本应该是人类的尸体，有些是清国石彻手下的军人，有些是船上的水手，有些是在这里维修发动机的工程师们。只不过，此刻他们的身体在激素的催动下，被强迫生长了几十倍，化为了那面覆盖整个房间的肉毯。

但更加令人惊恐的是，那面肉毯上居然还裹着人。

此刻，她们正被迫仰躺，四肢深深倒插进肉毯里，唯有巨大的肚子挺立着，大得几乎让她们薄薄的一层肚皮都变得透明了，像是颗充气到极限的气球，肉眼可见里面正孕育着什么东西。

听到来人的动静，那些女人扭头看向出口，惊恐地尖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看到她们的那一刻，路诤忽然间明白了，除了薇拉之外，这艘船上还有其他人的身体里也携带着梦幻的基因。

正是那些曾经被拐到诞生神殿，然后遭到侵犯的女研究员们，一共十二个，对应古伊努伊特十二部族，对应打开神印地的十二把钥匙。

他早该想到的，系统第二环任务是让他确保女研究员们的生存，而没有提其他人，所以圣子诞生的关键当然在她们身上。

这时，他抬头看向女研究员的中心。

那里同样躺着一个大了肚子的女人，她看到了来的人，嘴里喊道：“杀了我！快杀了我！”

见到这一幕的科拿和北原希尹也全都感到了一股错愕，“怎么可能！江立川博士……她不是没有遭到过侵犯么？”

“她当然没被侵犯，因为解除梦幻封印的关键，在于剔除混进去的人类基因，所以祂必须不能是通过两性交配产生的后代。”路诤声音颤抖，如坠冰窟，“我早该想到的……”

“处女怀孕，圣子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