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门,一道彩虹突兀自东向西悬挂,于是,南天处便有了一道巨大的彩虹门。
一道顶天立地的人影几乎塞满了了那道彩虹门,自内跨越而出,像是一脸懵逼的样子,看着门外一片的陌生世界。
他肩上似乎是扛着一条扁担,两端各有一座大山,跨过彩虹门之后,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坚定的走在混沌一样的虚空,身后的门消失,太阳云遮雾绕,此时天地间仿佛只有那顶天立地的身影,身影缓缓移动,一步步进入虚无。
塞满天宇的巨大人影像是终于累了,轻轻的放下担子,抹了抹自己的额头,双手的汗水轻轻一甩,有天瀑砸落,陌生世界一方之地,一方大湖凭空而生。巨人轻叹一声,雷音便鼓荡周天。然后他悄无声息的坐下,慢慢的,伸展开四肢,头北脚南,就此睡去。
一方混沌世界,立地水火,重运五行,巨人沉睡在这方世界中,与世界融为一体。
有风暴席卷,混沌世界慢慢分为上下,轻者上升,浊者下沉,若是站在天外的视角,可见那狂风席卷,若巨大的龙柱旋转着将上下分开,像是擎天之柱,将混沌世界上下一分为二。
许多年以后,天变得湛蓝,大地郁郁葱葱,在某一方天下,一南一北,两座巨大的山峦,山顶有月牙一样的窟窿。
......
白塔镇红庙村,村后是北山,北山不高,但是山体厚重,朝向太阳的一面寸草不生,且光滑如镜,山体像是一整块石头,不管是多大的雨,山的南面永远是一尘不染的样子,从南向北看,就像是一面壁立的镜子,闪光刺眼,特别是酷暑季节,那面镜子就像是将红庙村都聚焦在阳光之下,如同把整个村庄都烤焦一般。盛夏如火,北山南坡的镜面所照射之处,便有一条火龙从镜子出发一路向南扫荡,所照之处尽皆虚无,像是一条溜光大道直接到南面的大河套才销声匿迹。所以,红庙村人干脆留给那面镜子一条宽一里的地方任其发泄威能。反正到了大河套便变得温柔,不会连大河都一起蒸发。一里宽的范围之外,庄稼林木照样生机勃勃而且几乎秋毫无犯,所以,多少代以来,北山那镜面一样的山坡不但不让人反感,反而因为因为它的天地造化,红庙村冬无酷寒,便是到了冬日也照样郁郁葱葱,这与周边十几里外的其他村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着实令人艳羡。也正因如此,红庙村成了周边村落的圣地,特别是冬天,简直就是避寒的天堂。
红庙村北有神山,南有滔滔不绝的河流,因而被周边人所艳羡,有的没的的传说沿袭了无数代人,在那一里宽的范围之外,北山脚下的树林中有大庙,红墙绿瓦,大庙也是通红的,因而那个位于北山脚下的的村庄叫红庙村也就理所当然了。
红庙村有大小五百户人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北山,东西南视线所致均为山峦,高低起伏奇形怪状,红庙村和周边的一些村子都坐落在这处盆地一样的地方。这里人相对保守,据说除了周边村庄,很少有人到山的北面去,也很少有人走出山外。除了个别人出去过,回到村里大谈特谈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往往能令村里人心生向往,特别是一些小孩子,坐在出过山外人的身边,小手抚在人家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见过世面人的脸,崇拜的不要不要的。若是见过世面的人拿出一些不知名花花绿绿的糖果,则大呼小叫,恨不得趴在人家的身边一副乖巧的不得了的样子。孩子如此,大人自然要深沉些,一脸不在乎的外表下往往掩饰着一丝羡慕,然后发问:见过皇帝了?
红庙村五百户人家,最大户姓杨,杨家老祖的祖坟在北山坡下一处高地,背倚北山南面照阳,取背有靠南有照之意,居高临下,俯瞰着杨家子孙,而且,祖坟与那道一里范围比邻,随着子子孙孙不住的添坟增高,居然有遮挡北山镜面的意思。虽然不能真正的遮挡,但是,无数代以后,那一里范围便也不再那么狂暴,虽然温度还是高,但也不至于一扫而光。因而,红庙村东西两个村落不至于因为那一里范围而绕路河套彼此来往,夕阳西下,穿梭那一里范围也变得容易。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农人冬闲,东西两村就聚集在那一里范围挑灯夜聊,山里山外,知道的不知道的瞎猜的还是想象的,男女老少聊的不亦乐乎。孩子则在大人们有意无意的目光下胡作乱闹,红庙村的热闹通常都是在这时候开始。
这一代的老杨家五服之内就有百十户人家,唯一存活的老祖行三,万字辈,已是七十岁高龄。老人杨万广,膝下六子,为玄字辈。其中老三杨玄富先是一子一女,前年又添一子,按辈分为宇字辈,老大男取名杨宇燕,女杨淑凤,老小暂时没取名字,奶奶岭南的杨氏,与红庙村杨氏无关,不是近亲,杨万广第一个妻子在为杨万广育有四子二女后三十岁崩,时隔一年杨万广再娶岭南杨氏,又为杨万广生二子二女。所以,这个奶奶是后奶,居然亲自为孩子取名无双,小名小双,昵称双儿。
并非老太太格外喜欢这个孩子,孩子的到来纯属意外,本来因为家庭不富裕,再加上老杨家家族太大,人口也多,区区孙子辈不知多少,就算是想与那个孙子辈亲近也亲近不过来,不给脸色就算是善良了。不过老太太亲自为这个孙子取名也算是破例,很出人意料。杨万广作为老祖一样的人物,地位高高在上,也正因如此颇有家长作风,除了表情下吓人拒人千里之外,脾气也不是很好,动辄发火,懂得人人对他敬而远之。老爷子的六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这位老祖偏偏拒不放手,不让分家,六个孩子拗不过老人,只好硬着头皮混在一起。只是出工不出力,个个留着小心眼,特别是老五老六两位兄弟是老太太亲生而另外四位则不是,如此更捏不到一块。就这样面和心不和过了十几年,眼看着日子越过越散越过越穷,老祖杨万广只好妥协,在一次推了饭桌之后答应分家。分家时,老三家人口少,只有四口人,分四个人的口粮和四只碗筷。只是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个孩子,这孩子不但来的不是时候,而且一出生比耗子大不了多少,满脑袋连个绒毛都没有,长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凭这容貌就没谁了。老太太虽然与老三家无亲情无血缘,但是毕竟是心善之人,听说三儿媳妇又来了个孩子,又拿了小米等粮食,算是接济断粮的老三家。只是这孩子实在是不起眼,就算是整个红庙村也找不来第二个。老太太一边为孩子用大木盆洗澡,整个孩子在她手里如同一个破抹布拧来拧去的,一边嘚咕:真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就叫无双吧,小双,双儿,霸气又可爱。老太太边拧扯那孩子边戏谑:“我见过不少刚出娘胎的孩子,只有你这孩子真的是独一无二,若是能活下来,可不就是天下无双!”
那孩子在老太太毫不留情的拧扯下居然毫无声息不哭不闹,小眼睛甚至直呆呆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吓了一跳,将孩子扔到水盆里:“是个记仇的,耗子眼睛,看着还挺瘆人的。”
那孩子第一次记事是在一个冬天,孩子睁开眼睛,看着黑洞洞的屋子空无一人,父母和兄姐不知道去了何处。破碎的窗户纸透射过的月光将黑洞洞的屋子照的斑驳。孩子翻了一身,坐起来,左右看了看,然后直接滚到地上,只觉得地上有些凉,便站起身,摇摇晃晃走的不稳。浑身不着寸缕,借着月光走出房门走出院子,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一路向西,来到一大群人聊天聚会的地方。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沿着那条大道一路向北,就这样去了那座北山。
那天晚上,老杨家鸡飞狗跳,孩子的母亲大哭大闹,孩子的父亲闷声不吭,孩子的奶奶打了还不太懂事的杨宇燕和杨淑凤,孩子的爷爷则手拿拐杖打了闷声不吭的老三。其余大爷伯伯则满村乱窜,就连五百户人家的外姓人也跟着漫山遍野的找。一个一岁的孩子,能跑到哪儿去?而且,长得那么小!
小孩子一路向北,蹒跚学步的他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就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沿着那条大道走向北山。虽然不着寸缕,但是没感到一丝寒冷,甚至比那个四面透风的家还有那个没有母亲怀抱的被窝要暖和很多。孩子心情愉悦,甚至逐渐步子越发稳固起来,虽是冬天,路边野花烂漫,矮树葱茏。不时有野鸡野兔窜来跳去。孩子也不害怕,甚至蹲在地上,看着小心翼翼靠近的兔子一把抓过来抱在怀里,玩弄一会有丢在地上。然后小手向远处一招手,一双有着绿油油目光的的土狼就狗一样爬过来,哼哼唧唧蹭着小孩子的身体。小孩子玩了一会又觉得虽然无趣,打发了赖皮赖脸的土狼,顺手折下一条柳枝,一边甩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有意无意的来到北山坡下。
那座大坟比较碍眼,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孩子柳条一抽,正面劈在大坟上。
一道热浪就此迸发,大坟不存,小孩子被热浪席卷,趴在地上,心里不知想什么,只觉得太热了,有些讨厌,有一声没一声的哭了两声,热浪立即温和下来,像是有一双温柔的手在孩子的身上仔细抚摸。
孩子比较满意,爬上了镜面一样的山坡,直到那月牙一样的窟窿处。
孩子坐在山口,小手拖着两腮,也不知在想什么,借着月光向南看,懵懵懂懂的。
然后小孩子转身看了看身后,那是月牙处的深渊,深不见底。像是一个山洞,直上直下的山洞。
孩子就滚下了那个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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