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隆吓出一身冷汗,不住声的求饶磕头,岳贵妃身边的茹芸实在看不下去,便上前小声道:“娘娘息怒,如今就算追究这些,终究也是无济于事了。奴婢倒觉得,安公公是因为这事儿做的不好,所以有些杯弓蛇影,一听了消息就慌张起来。其实就算那位苏姑娘去了废庙又如何?她再有本事,也没长前后眼,就算那里留下蛛丝马迹,让她得知了当日曾有人在里面,被芳嫔娘娘遇到,那又怎样?她能知道那里的人是谁吗?她就有通天的能耐,也不过是查到此处为止,再没办法查下去的,安公公只管像往常一样,该怎么办差就怎么办差,我不信,她苏兰心有这么大的胆子,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闯进玉宁宫,问话于安公公?”
一番话说得岳贵妃和安隆都转怒为喜,岳贵妃便看着安隆道:“你敢确定,当日看见你们的只有芳嫔,再没有第二个人?”
“是,奴才敢对天发誓,这种事情奴才怎会不小心。就是芳嫔,那也实在是个意外,谁能想到她偏偏去了倚翠亭,然后还跑去了废庙……”
“行了行了。”岳贵妃挥手打断安隆的话,接着松了口气,喃喃道:“没人看见就好,茹芸说的没错,就不信苏兰心还能往下查,我这玉宁宫,也是她一个丑女能够闯进来的?”
一面说着,就走回榻上坐下,见安隆还跪在那里,她便冷哼道:“起来吧,素日里看你是个稳重的,谁知大事临头,竟然这样沉不住气,还不如茹芸一个女流之辈。”
安隆忙陪笑道:“茹芸姑娘是娘娘调教出来的,自然聪明伶俐,奴才哪里比得上?再说这事儿到底是奴才做的不好,留下这么大一个首尾,所以一听见什么风吹草动,奴才就关心则乱了。”
“够了。”岳贵妃忍不住笑了一声,啐道:“呸!不说你无能,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刚刚慌了神儿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份机敏?”
安隆陪笑道:“奴才那会儿以为主子生了奴才的气,要把奴才撵出去,所以又是害怕又是不舍,什么心思都没了,这会儿看见主子还对奴才笑,知道主子就算不愿意见奴才,也不至于将奴才撵出去,所以放下心来,这心思就又灵活了。”
“哦?不撵你出去就知足了?到时不能在本宫面前伺候,你还想当这玉宁宫的总管?这样就放心下来,呵呵,你那心未免放得太早了些吧?”
岳贵妃摆弄着指甲,似是不经意的冷笑几声,却见安隆垂下头,好半晌才哽咽道:“奴才从小进宫,不知受了多少欺负,后来天可怜见,当年御花园里投了娘娘的眼缘,来了这玉宁宫,从此后才过上这安稳日子。娘娘许是觉着这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于奴才来说,娘娘这是再生之恩,奴才只恨不能肝脑涂地报答娘娘。如今奴才做了这玉宁宫的总管,不敢说清廉如水,可在奴才心中,始终是娘娘的事大于天,在娘娘的事情上,奴才从不敢有半点儿马虎。这次的事没做好,就是让娘娘厌弃,奴才也没话说,但只求还能在这玉宁宫,天天看着娘娘安康喜乐,奴才就知足了,总管不总管什么的,和娘娘喜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一番话让岳贵妃也沉默下来,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你这倒是真心话,不是因为你对本宫这份儿忠心耿耿,那么多伶俐人,本宫何必非要抬举你?如今看来,总算本宫这份心还没白费。”
安隆连忙又跪地谢恩,岳贵妃叫他起来,正要让他去准备午膳,就听外面宫女熙儿说有事禀报。
这熙儿虽然不是岳贵妃的陪嫁,却也是她的心腹,当下叫进来,只听熙儿道:“明悦殿那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苏兰心到这时候还没过来,刚刚皇后派人传话,说她今日不过来了。”
安隆喜道:“果然茹芸姑娘说的不错,她可不是查不下去?不然今日怎么就不进宫了?这定是怕皇上皇后问询时没话可答。”
“虽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岳贵妃沉声说了一句,忽听茹芸问熙儿道:“这是谁递过来的消息?”
熙儿笑道:“是我打发了玉秋过去找浅绿办点事情,从她那里得的消息,这是再无差错的。”
茹芸点点头,叹气道:“这么看来,她还算忠心。”
安隆笑道:“这事儿迟早人人都知道,她乐得做人情。倒是深红那个丫头,我看着她八成还是对当年小贵子的事耿耿于怀,到了明悦殿后,仗着芳嫔的势,就不怎么听咱们使唤了,实在可恨。”
熙儿在旁边冷笑道:“深红那就是个势利眼,小贵子百日的时候,我看还是浅绿偷偷弄了盏荷花灯,带了点纸钱,和她一起去烧了,不然的话,她只怕早把小贵子忘到九霄云外去。”
岳贵妃皱眉道:“小贵子是谁?”
茹芸忙道:“就是当日各宫主子过来给娘娘贺寿时,那个把茶水不小心洒到芳嫔裙子上的小太监,那天是娘娘的好日子,所以只打了他二十板,后来过了一个多月,他就得暴病死了。原本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奴婢也不记得,还是听人说他私底下偷偷和深红对食,偏巧那时深红浅绿刚刚去了明悦殿,奴婢生怕那深红因为这个小太监坏事儿,所以着实盯了几日,才记到现在。”
一面说着,便看了安隆一眼,岳贵妃心里就清楚了:那小太监的死八成是安隆弄得。她也隐约记起这事来,生日那天出了这件事,她那会儿还想拉拢芳嫔,所以有些不高兴,安隆向来是觑着自己的喜怒做事,那小太监惹了自己不快,他当然不会留下来。
“宫中这种事情还少吗?若那深红因此便存了心,倒不值得本宫用她了。”
熙儿心里是有些瞧不起深红的,宫中太监宫女若是对食,都是真心实意,许多人失了另一半,都会孤独终老,每到忌日,也要想方设法弄些好果子,买点纸钱祭奠,似深红这种,就太无情无义了。
不过此时听见岳贵妃这句话,她哪里还会反驳?因便笑着道:“娘娘说的没错,这深红倒也是个明白人,主子没信错她,从去了明悦殿,她送回来的消息虽不如浅绿多,倒也有几条,而且都是有些分量的,不似浅绿那般,管什么巨细无遗,都一股脑暗中禀报过来,这虽然也忠心,可也容易暴露了。”
“罢了,芳嫔都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岳贵妃说到这里,面色不由难看起来,咬牙道:“死得好,没用的废物,死了最干净,不识时务的东西,以为抱上了皇后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了?呸!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茹芸安隆熙儿都知道这是主子心中一根刺,一个个忙都垂下头,不敢多说什么。
岳贵妃直骂了小半刻钟,方坐下喘气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让我静一会儿,午膳要御膳房准备些清淡东西,昨儿那羊肉虽好,吃得我上火。”
“是。”
三人连忙答应一声,各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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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深得君王宠爱又有了龙种的宮嫔来说,什么样的罪行才能有杀身之祸,甚至连累家人呢?”
斜倚在熏笼上,苏兰心手中拿着一本书翻看着,落花和微雨坐在她对面的软榻上,正在做针线活儿。忽见苏兰心放下书,若有所思问了一句。
“姑娘这话应该问六皇子才是,奴婢们知道什么啊?”
落花微笑,却见苏兰心泄气道:“你当我不想问他吗?可我怕言多必失,再让他看出什么来,所以打听了一些紧要的问题后就赶紧回来了。”
“这倒是没错,六皇子看着就是个精明不好糊弄的。”落花将丝线凑近嘴边,伸出雪白牙齿咬断了线头,然后悠悠笑道:“不过即便如此,姑娘也不该问我们,我们实在是不知。”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落花,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别这么妄自菲薄嘛。”
苏兰心为心腹丫头打着气,忽听一旁微雨道:“我小时候还没进府的时候,曾经在一个财主家看过一出戏,说是前朝宫里有位娘娘,因为皇帝没有儿子,她就和人私通,生了孩子出来,被立做皇太子,结果后来被皇帝发现,就把她们全家都给杀了。”
苏兰心一怔,这出戏十分有名,她虽没听过,却也知道。前朝也的确有这么个宫妃,后来因触怒皇帝被赐死,然后家族卷入通敌案,也被满门抄斩。
事儿是真事,但和人私通生下皇子,还被立为太子的事其实都是后人编纂的,但因为是泼前朝的脏水,所以当权者自然不会追究,因此这出戏流传还是很广泛的,可怜那位前朝皇帝,就因为子孙不争气亡了国,脑袋上的帽子就变成绿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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