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心道:“正是如此说,你快派人过去。”
齐博见丁儿依偎在红莲身旁,就出去让青山带着几个家丁走一趟,这里红莲就对苏兰心道:“王妃,我带丁儿去洗个澡,看看这一身又是泥又是土的。”
苏兰心道:“好,轻点揉搓,这可怜孩子,身上还不知多少伤痕。对了,玉芙,你快再出去,让人找个大夫过来,这一次咱们有没有带什么跌打伤药?若是有,也给丁儿上一些。”
跌打伤药和各种成药丸子那是出行必备的,哪怕齐博和苏兰心是轻车简从,这一点却也没有省去,玉芙听了,忙带着红莲出去安排,这里苏兰心坐在椅中,为秀娘和丁儿感叹了一会儿,忽见红莲又走进来,面色凝重,似是出了什么大事,她一惊站起,失声道:“怎么了?莫不是丁儿哪里被打坏了?”
“这倒是没有,不过王妃请看。”
红莲将手伸出来,苏兰心这才发现她手中团着一件小小的坎袖儿汗褂子,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红莲小声道:“王妃仔细看这料子,不是粗布,是绸子,若我没有记错,这倒像……倒像当日关鹏穿的那件中衣的颜色。”
“什么?”
苏兰心一愣,接着才意识到这话意思,连忙接了那件汗褂儿看,又仔细摸了下:果然是绸子,石青颜色,这颜色因为难染,所以这个色儿的布料也最昂贵,绝不是一个屠户人家能穿得起的。
“果然是他么?”
苏兰心长舒一口气,问红莲道:“你有没有问丁儿,这褂子是谁给他做的?”
红莲道:“问过了,小家伙说是他娘做的,至于料子,他就不知道了。我想着如果真是黄二刀做下了凶案,又剥下关鹏的衣衫带回去,这件事情他当然不肯声张,秀娘那个性子,就是知道了,迫于他的淫威,也不敢说,所以……这事儿看来十有八九是他做的,只要能去他家,找到剩下的衣衫料子,哪怕他再怎么抵赖,也终究是抵赖不过去的。”
“没错。”苏兰心慢慢走了几步,忽然对红莲道:“青山去接秀娘了,等她过来,好好儿问一问,若是她能招供,那自然最好,若她死活不肯说,再去黄家搜检吧。”
红莲愤愤道:“若到了这个份儿上,秀娘还要袒护那恶棍,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我这些年眼看着他是怎么对她们娘儿俩,如今看了丁儿伤势,可见是一年比一年更变本加厉,秀娘还袒护他,这是要和丁儿一起死在他手里才甘心么?”
话音落,就见齐博走进来,苏兰心将情况和他说了,果然齐博也十分惊讶,点头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正没法对付他,他倒自己把把柄送上门来了。”
苏兰心冷哼道:“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他殴打妻儿,秀娘怎会让丁儿来找红莲?又怎会发现这件褂子?”
红莲也在一旁道:“不但是天网恢恢,还要说一句好人有好报,若非当日王爷王妃看不过黄二刀欺凌妇孺,仗义伸手,让丁儿秀娘在我那里住了几日,又有青山小公公保护,今日秀娘就被打死,也是求告无门,又怎会把丁儿派来这里?”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青山把秀娘接来了,只说去的时候黄二刀正在逼问秀娘丁儿的去处,秀娘不肯说,他就要打,幸亏青山等人去了,不由分说把秀娘救出来,那屠夫是个欺软怕硬的,见是青山,顿时气焰就降下去。
秀娘身上挨得拳脚不多,只是看见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儿子,便开始掉眼泪,不停哭着说是自己造的孽,一旁红莲不耐烦了,气狠狠地道:“这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打的,若说造孽也该是他爹,你别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王妃要问你话,你快别哭了。”
秀娘这才擦干了眼泪转过身,疑惑地看着苏兰心,就见她指着床上丁儿,淡淡道:“这孩子身上那件汗褂儿,我瞧着是上好的绸子料,不知你们从哪里得来?”
如此开门见山的询问登时就让秀娘变了脸色,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垂下头支支吾吾道:“是……是我给孩子……买……买的,去年……过年……的时候儿,他爹赚了几个钱,我想着孩子……一直受苦,也没穿过件好衣裳……”
不等说完,就听红莲道:“秀嫂子你可别瞎说了,黄二刀就是赚了钱,多数也是他自己吃喝嫖赌,什么时候肯给你和孩子买衣裳?还是这样好的料子。”
秀娘看了红莲一眼,目光十分复杂,喃喃道:“也不是这样说,他爹有时候……也……也会顾虑到孩子。”
话音落,就听一旁苏兰心淡淡道:“哦?既如此说,你可知道这料子的价钱?”
秀娘愣了愣,面色就慢慢苍白起来,咬着嘴唇小声道:“前年的事,哪里……哪里能记得清楚。”
“你这样平常人家会过日子的女人,素日里怕是一文钱也恨不能掰成两半花,买这么贵的料子,竟然过一年就不记得花多少钱了?”
苏兰心皱起眉头看着秀娘,见她只是不说话,只好叹气道:“罢了,你既不记得,那我就来告诉你,似这样石青色的上好苏绸,最便宜也要一两银子一尺,这么件汗褂儿,怎么也得一尺半的料子,你若有一两半银子,买普通布料十尺也买出来了,大过年的,你就给他买上三五尺布料,再买点棉花,正经能做一套簇新冬衣,你倒把这钱用来买一块小小布料,素日你是这么持家过日子的?”
秀娘面色更白了,却仍垂头不说话,一旁红莲摇头道:“我和姐姐平时就是会过日子的,相公在时也时常夸赞我们,可我知道,论持家,我可比不上秀嫂子,我有时候家里有了余钱,还要和姐姐去集市上挑喜欢的料子吃食买一点,秀姐姐可是从来没有过。”
“王妃娘娘,朱家妹子,你们……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
秀娘终于受不了两人这一唱一和的强大心理攻势,忍不住抬起头,哀哀地看着她们。
“想要你说出这布料真正的来源。”
苏兰心一字字道,见秀娘猛地瞪大眼睛,便趁着她心神不稳大声道:“说,这料子是不是黄二刀带回去的?是不是他从关鹏和赵六赵武身上剥下来带回去的?当日应该是几件衣衫才对,被他逼着让你改装成别的了吧?然后你藏下了一块儿衣料,给丁儿改了个汗褂儿,专门留着在里面穿,因为怕穿在外面引人注目,是不是?”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秀娘拼命摇头,只是声音却十分微弱,红莲皱眉道:“秀姐姐,黄二刀是怎么对你的?难道为这样人,你还要帮他隐瞒?你是要死在他手里那天才会后悔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虽是乡下女人,却也知道三从四德。”
秀娘嘴唇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滴下来,之后不管红莲怎么劝,她却始终一言不发。
苏兰心叹了口气,站起身对红莲道:“罢了,不用问了,她不会说的。我们直接去黄家搜检吧。”
秀娘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却依然不肯出声,苏兰心冲门口两个丫头使了眼色,示意她们看住秀娘的行踪,不许其出门报信,接着和红莲走出来,只听红莲跺脚道:“怎么会有这样女人?我……我简直要被气死,素日里以为她温柔可亲,谁知却是这样的不可理喻。”
苏兰心看她一眼,微笑道:“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和你一样活得如烈火一般,不然也就没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种词语了。”
“那也不正常啊,不都说为母则强吗?自己受苦也就罢了,三从四德下,死在男人手中的女人也不少。可若是孩子受了这样苦楚,即便是丈夫,也和仇人差不多,秀嫂子她……她明明很疼丁儿,她明明知道若是不离了黄二刀,她们娘俩一个都别想有好儿,如今现成送那混蛋进大牢的机会,为什么不把握?”
为母则强这话苏兰心是同意的,她在家中听母亲和下人们说话闲谈,也听过不少柔弱女人为了孩子坚韧度日的事,若从这一点上来说,红莲疑惑的没错,秀娘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丁儿想一想才对,她们母子的情况明显是没有黄二刀才会活下去,只看丁儿身上的伤,那男人明摆着没把他当自己儿子,说是当成仇人还差不多。
等等……没当成自己儿子。
苏兰心猛地站住,脑中如同有火光一闪,刹那间,几个疑点之间浮现出一条清晰明朗的线,将整个事件都串联了起来。
“红莲,我记得你说过,秀娘因为长得漂亮,所以黄二刀总是疑心她和别的男人有染,是也不是?”
“是啊。”红莲纳闷地看着苏兰心:“王妃可是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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