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散时

一辆马车在道路上稳稳向前行驶

在下一个驿站停留的时候，何果掀开帘子把脑袋探进车内：“我们到了，在这歇会再赶路吧？”

马车内躺着一位少女，明明还在夏天，但她裹了厚厚的狐裘，露出的那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任谁看了都知道，这姑娘大约活不久长了

何果看着她的样子，把不听话的眼泪逼回眼眶里，生生憋得眼睛都红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骂道：“不知道你是被什么迷了心智，命都不要了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就等着你死了，魂魄飘在天上看着你那心上人和别的女人厮守去吧！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去帮你出气的”

车内的少女强打精神坐起来，正是沈颜

眼见着她一路行来身体越来越差，何果说这些话一则是真恨她不爱惜自己，二则更怕她失去求生欲望，就这么死去

沈颜搭上何果伸过来的手，凝出个哄她的笑容道：“我是个病人，你这样气我…咳咳…不太好吧？”

看她从好好一个人变到现在这样说一句话都要喘三喘咳好几声，何果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声音也软了下来：“还好吗，再往前不远就到了，你再坚持坚持”

何果知道沈颜离开上京是不愿意让人看见她蛊毒发作后的样子

但沈颜向她提出想回何家村的时候何果是不赞同的，她害怕沈颜在路上有个万一

沈颜当时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何家村和我记忆中的家很像，只是我的家已经没人在等我了”

何果带沈颜回到何家村的时候把何时铎吓了个够呛，新帝登基替沈家洗去冤屈的事他已经知道，他心里复杂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愁苦了一辈子没做到的事情沈颜做到了，还做得那样好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被何果搀扶着，裹在狐裘中，脸色苍白消瘦了许多的人会是沈颜

何时铎不敢当着沈颜的面问，只是帮着何果把沈颜安顿好才拉着何果神色凝重的询问，何果眼睛哭的红肿，只答他：“沈望舒没几天可活了，她说，希望她死前能再回何家村看看”

沈颜昏昏沉沉又睡了不知道多久

最近她都在不停的昏睡

虽然何果早就提醒过她，引蛊入体会比被种蛊的症状更严重，就连死状也会更凄惨

但直到沐浴时有鲜血从她的皮肤中渗出来以前，沈颜都还没有实感

眼下，看着一桶水被她染的渐渐发粉，她才发现，她的蛊毒已经开始发作，离肌肤溃败不远了

何果在她身后看着浴桶中被渲染的惊心的颜色，心痛得快站不住，她控制不住地流泪，又害怕吓到沈颜，所以赶紧捂住嘴，只能听见轻微的呜咽声

沈颜听见异声，从浴桶中回过头，青丝披肩，有些妖异的美

“别哭了，我有个办法能让我死的好看一点，要不你帮帮我吧”

生怕沈颜会说出什么‘要不你现在杀了我’的话，何果松开嘴转而捂住耳朵，哭喊得撕心裂肺：“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要我杀了自己的好朋友！我做不到！”

沈颜勉力一笑：“谁说要你动手杀我了，何家村有一种别处没有的药，你帮我寻来，每日以它做药浸身便可以不受肌肤溃败之苦”

何果缓缓放下手，终于明白沈颜为什么要来何家村

除了临死前同世上最后一位她可以放心见的长辈告别以外

还为了寻这味药

沈颜她，早就打算好了

何果扑上去抱住她，不过手上不太敢使劲怕弄疼她

何果伏在她肩头哭得停不下来，断断续续憋出一句话来：“你说什么药…我去替你寻…我马上替你寻！求求你别死”

沈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对不起何果

因为她不想看着挚爱离世做了这个决定，但何果又何尝不是因为她的决定而饱尝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