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璀璨,密密麻麻的群星挂在天空,一轮弯月散发着皎洁的光芒,大山中异常寂静,偶尔一股歪风刮过,吹的枝叶乱颤。
东二屋,徐老蔫抬头欣赏着挂在立柱上的熊胆,这颗熊胆比他和刘大明、王二利等人去年打的要大,借着黄灯泡能清晰瞅见胆里冒着绿油油的光。
刘丽珍瞅着他这副死出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照着他大腿里子狠掐两把,不过屋内有徐宁和王虎,她只催促着让徐老蔫快去洗脚,然后和徐宁唠起了家常。
“等明个算完日子,咱午后就往家走吧。”
虽说刘丽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但她却是放心不下家里。
徐宁笑问:“咋啦,想家啦?”
“你们都搁这我想啥家,我是寻思家里就剩下你二婶、大嫂她们几个,怕她们忙活不过来。”
徐宁瞅了眼老妈笑了笑,他没有将刘丽珍的想法说出来,因为他明白那种感觉,却找不到言语形容。
“行,那咱们就午后走,到时候直接跟石头、莲芳去趟望兴,搁望兴住一宿再回家,咋样?”
刘丽珍寻思片刻,道:“去望兴倒是行,你爸头些天还念叨你柴大爷呢,说你结婚的酒都给供足了,他得过去露个脸,别等到你结婚的时候才见面,那多没礼貌啊。”
徐老蔫端着水盆进屋,“可不咋地,明儿午后能到望兴么?得拿点东西去,可别空着手啊。”
“肯定不能空着手,明儿路过三道河镇上再买呗。”
王虎说:“那军儿能跟着去么?”
“备不住得过去瞅一眼……”
四人唠了半个点,初步定下了明日行程,待屋内灯光熄灭,徐老蔫就打起了呼噜,他真是沾枕头就着。
徐宁躺在他旁边连翻叹气,且和王虎发出憋笑。
刘丽珍兴许是听见了俩人的笑声,杵着胳膊就给了徐老蔫一巴掌,呵斥道:“小点声!”
徐老蔫被扇醒了,赌气囊塞的用鼻音‘恩’一声,转过身再次沉沉睡去。
翌日,五点半。
外屋地放着一张地桌,桌上有一盆驴肉洋葱饺馅和一张面板,韩芳和三婶擀着饺子皮,刘丽珍等人则顺手抄起饺子皮包了起来,再将包好的饺子放在盖帘上,等着待会下锅煮。
食指长短的小饺子用来煮,巴掌大小的饺子是蒸的,这驴肉洋葱馅的饺子,还得是蒸出来的有味,但孙继伟、孙连旭和吴海龙偏爱吃煮的小饺子。
直到六点多钟,两口大锅的水开了花,三婶和刘丽珍往东屋锅里下着小饺子,而二娘则在往西屋灶坑里填柴火,锅里的大蒸饺开锅后最少得蒸20分钟。
此刻,几个屋的人陆续起来了,孙继业和旭、关磊、吴海龙、军进了门。
二娘瞅着吴海龙怀里的孩子,问:“金宝早晨没闹腾啊?”
“没有,他早都醒了,瞪眼珠子玩了会,我起来给他冲了点豆奶粉。”
三婶笑说:“这孩子真省事儿。”
“嗯呐,去年还挺愿意闹腾的,自从开春之后,他就不哭不闹了,除非是尿了或饿了。”
她们唠的都是家常嗑,徐宁进入外屋地,便瞅见军、旭和莲芳、关花在拿碗筷,原本孙继伟不想让她们往桌上端剩菜,这亲家好不容易过来的,哪能给人家吃剩菜啊。
但吴周全和徐老蔫都不挑这个,这年头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况且老孙家的剩菜都是寻常人吃不到的好东西。
“莲芳,你给剩下的两根红肠切了,我瞅虎子挺乐意吃的。”
孙莲芳应声就去忙活了,三婶切了点黄瓜丝,拌了猪耳朵和海蜇皮,待饺子端上桌,众人便围坐桌前动筷了。
今早孙继伟没有要豆浆油条,有驴肉馅饺子,谁能吃干巴巴的油条啊。
他提了两句少喝点,但徐老蔫和吴周全都摆手说不喝,昨个虽然没喝多少,但坐着的时间太长,他们的屁股现在还有点疼呢。
驴肉饺子真挺香的,往馅里兑点熊油和豆油,咬一口喷的满嘴都是油!再蘸点蒜酱、陈醋,那味道简直绝了!
徐宁是吃爽了,他吃了十多个小饺子,造了五个大蒸饺,又抽空夹了不少黄瓜菜,而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吃饭,主要突出一个热闹,若是自个单独吃饭,可能吃四个蒸饺就饱了,但一帮人围着伸筷子越吃越勇……
七点多钟,众人将桌子撤下。
老娘们在外屋地刷碗、收拾锅台,孙继伟和徐老蔫、吴周全则坐在东屋喝起了茶。
孙继业让军、旭将驴肉放到西屋大圆桌上,然后操刀割着肉,为晌午涮锅子做准备,涮锅子的肉不能切太厚、也不能切太薄,相当考验刀工,不过孙继业兴许是经常切,他刀刀都是薄厚均匀,摆在盘中瞅着相当美观。
东屋,徐老蔫喝口茶水,说道:“二哥,等晌午吃完饭,我们就回去了。”
孙继伟一愣,道:“着啥急啊?不行!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必须多待两天!”
吴周全坐在炕梢,说:“二哥,不是我们不愿意多待,这生活多好啊,但家里边属实是有一堆事等着呢,真没招啊。”
“那也不行!咱哥仨必须得好好聚聚,昨个都没喝透,说啥都不能让你们走,今个咱们要是喝透了,我兴许明个早晨能放你们走……”
徐老蔫咧嘴笑说:“二哥,咱们还算年轻,有机会再聚呗。莲芳和磊子不是要去望兴么,我寻思正好一块过去瞅瞅,老柴大哥对我家小瘪犊子真心实意,我这当爹的连他面儿都没见过,再不过去露个脸就有点不像话了。”
孙继伟耷拉着眼皮,沉默片刻道:“那你们明个早晨再走!咋就差这一天啊?再说,晌午吃涮锅子肯定得喝点,我能让你们吃完饭就走么?”
这时,二娘掀起门帘,笑说:“我刚才和弟妹都研究好了,你们明早晨吃完饭再走,待会我们去找个日子,咱不得庆祝庆祝么?今个多喝点,不喝躺下不许走。”
徐老蔫和吴周全对视一眼,大笑:“哈哈哈,成!那就明早再走,今个说啥都得给我二哥陪好!”
“这才像点话!”
徐宁抱着吴金宝钻进东屋,说:“那我待会去村部给望兴去个电话,别整得太突兀。”
“嗯呐,军儿也得过去瞅瞅,到时候你们正好两台车。”二娘说道。
“行,妈,那我现在去大棚摘菜啊?”
“着啥急,等十点多钟再去摘,现在摘完都得蔫巴喽。”
蔫巴是夸大其词,但现在的菜就得吃新鲜的,最好从地里摘下来到腹中只间隔十分钟,如此才算新鲜的。
过了片刻之后,韩芳和二娘、刘丽珍、三婶以及关梅穿了件薄外套,便走出了家门,她们得去给孙莲芳和关磊找日子……
这日子不太好找,因为二娘的意思是得比徐宁晚、比王虎早点,在两人中间找个好日子。
她们出去将近一个点就回来了,五人的动作神态都很轻松,刚进门孙莲芳就蹦了起来,问道:“妈!我俩哪天结婚呐?”
“八月廿五,阳历9月20号,这是个大日子!”
孙莲芳愣了愣说:“啊,那我哥不也是9月份结婚么?”
刘丽珍说:“他提前几天呗,刚才都问完了,啥事没有。”
“那就行,就怕耽误我哥结婚……”
徐宁笑道:“我想啥时候结就啥时候结,给我整急眼了,后个就结婚!”
坐在炕里的徐老蔫听见小瘪犊子如此目中无人,训道:“你咋那么牛逼呢?把你妈跟我放在眼里了么!”
“我这不是瞅着你呢么,你就在我眼睛里啊。”
“哈哈哈……”
“一点不假!”
“哈哈,这话都没法往下接。”
刘丽珍笑着拍了两下老儿子肩膀,说:“熊样儿!瞅瞅给你爸整得都下不来台了,赶紧给个台阶。”
徐老蔫撇嘴:“我用他给台阶啊?我自个就能下!”
说罢,他就往炕沿挪动。
孙继伟怔了怔,以为他要去外头躲躲,便问:“你干啥去啊?”
“我去趟茅房!”
孙继业站在门口,没忍住笑:“哈哈哈,大哥,我瞅你气势挺足的,寻思你要自个回庆安呢。”
“回啥庆安,今个不得跟二哥喝透么,我这人吐口唾沫……”
“地上就是一个坑!”徐宁接话道。
“滚犊子,烦人!”
徐老蔫穿上鞋,一把将徐宁扒拉到一边,愤恨的瞪了他两眼,逗得屋内人又是哄堂大笑。
孙继伟、孙继业和吴周全挺羡慕徐老蔫和徐宁的相处方式,他们是亲生父子,又类似朋友,相互能开得起玩笑,如果让孙继伟和孙连军相互开玩笑,那感觉相当奇怪,就像跳猫子把屎拉在了灰狗子冬眠的树仓里……
关磊和孙莲芳结婚的日子定下了,那么他俩啥时候订婚呢?其实昨个就算订婚了,因为双方家长已经见了面,且过了彩礼。
十点多钟,徐宁等人先去了趟村部给望兴去了电话,接电话的人是柴绍,当他听说徐宁父母和孙莲芳、关磊都要去望兴之后,柴绍非常高兴,直说老爷子听着消息肯定能高兴的蹦起来,老柴家的热情是有目共睹的,旁人都说柴良玉脾气不好,但对徐宁却很友善,就像照顾自家子侄似的。
然后他们去大棚里摘了两筐菜,这时候的大棚已经不用烧火暖棚了,现在外边的温度完全够用,甚至在白天需要将塑料膜掫起来,让大棚里通通风、降降温。
“军儿,你今年冬天试着养养刺老芽,这玩应在冬天肯定能受欢迎。”
孙连军疑问:“种刺老芽倒是行,但我怕它养不活啊。”
“有啥养不活的,不用种地里,直接把刺老芽杆捆起来,然后用水培育就行……”
孙连旭说:“就像养大蒜苗一样?先用水生根……”
“差不多,我冬天准备腾出个屋试试。”
孙连军点着头道:“成!反正也不占多大地方。”
回到家,孙莲芳和关花、关梅清洗蔬菜,大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十盘驴肉,以及各种蘑菇和粉条,锅底就是剩下的那一只飞龙,另有葱姜蒜。
徐宁正在逗吴金宝玩的时候,老孙家门外突然闪过一人,刘柱站在院门口吆喝道:“大爷!三叔!我徐叔没走吧。”
二娘在外屋地直起腰瞅了眼,紧忙招手:“柱子,赶紧进屋!二宁还没走呢。”
“诶!”刘柱推着手推车走进了当院。
孙继伟挪动下地给徐老蔫和吴周全解释道:“这是我把兄弟的儿子刘柱,他把兄弟就是王野。”
“啊!”徐老蔫和吴周全也下了地。
徐宁将吴金宝递给吴海龙,走到外屋地就瞅见了刘柱,笑说:“柱子!”
“诶,徐叔,我就寻思你不能走。大爷……”
孙继伟点头左右介绍道:“这是二宁的父亲……”
刘柱把手往裤腰上搓了搓,伸出手上前道:“徐爷!我叫刘柱。”
徐老蔫一愣与其握手,道:“不是,这啥关系啊?我还没有二哥岁数大,你咋喊上爷了?”
孙继业笑说:“之前我们不是去了趟蜗牛壳么,在蜗牛壳和二宁认识了,当时我俩称兄道弟,所以柱子就喊上叔了,直到现在也没改口。”
刘丽珍剜了眼老儿子,说:“柱子,你就喊他徐叔就行,叫啥爷啊。”
刘柱摇摇头:“不行,徐叔对我不错,我挺尊重他的,一次帮我爸报仇,一次帮我把兄弟报仇,这两次多亏了我徐叔,要不然我肯定得憋屈死。”
孙继伟说:“他乐意咋喊就咋喊吧,咱们各论各的呗,那你和我柴叔还抡哥们呢,对不?”
“哈哈哈,那没毛病,各论各的也行。”
孙继伟瞅着刘柱说:“你把东西拿进屋,晌午搁这吃,老王家的事办完了?”
“嗯呐,差不多都完事了,我寻思明个得去圆坟,别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徐叔再走喽,所以今个就把东西拿过来了。”
刘柱抱着一坛子果酒得有三十多斤,军和旭拎着足有七八十斤的熊肉,关磊和王虎拎着一头重达七十多斤的小鹿进了屋。
孙继业问道:“你搁哪整的鹿啊?”
刘柱笑了笑没吭声,但徐宁瞅出了意思,说:“熊肉和果酒我收下了,你把鹿拿回去。”
“诶呀,徐叔,这都送过来了,哪能再往家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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