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数落

韩瘸子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现如今身不能动，呼吸也极为困难，就好像是坊间老人们说的鬼压床似得。

鬼压床？真是好笑的很，曾几何时自己这个穷凶极恶人见人烦的人也会沦落到让那些阴魂邪祟们欺负，只不过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难受了，这韩瘸子就觉得自己根本喘不上气来，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时间久了迟早会被憋死。

所以此时此刻为了让自己尽快醒来，他连忙用力一咬舌尖，希望自己借助这种疼痛而尽快睁眼，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眼睛才刚一睁开，他就看见一个身穿短褂马裤，脸绑黑布的人正坐在他的身上，在用绳子捆绑着他的四肢。

韩瘸子大惊，虽然他早都已经看破了生死，知道这回老命怕是要交代到这里，可本能的恐惧让他无时无刻地不挣扎相抗，可他的这幅德行却并不是最后赢家，一时间还没等自己喊出声来呢，那个蒙面人就随手给了他重重一下，而这一下也让韩瘸子就此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韩瘸子才算清醒过来，当他躺在地上睁眼四顾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在室外，虽然天色依旧漆黑，甚至于薄云遮月，想要借点光亮瞅清楚眼前都不太可能，可自己却好像是真的变成了自由之身，这不是在做梦吧？这一切就真如梦幻一般。

可就在他心里狂喜，正打算要由打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一股致命的恐惧忽然爬上了心头，让他身上一抖之后，连忙一个翻滚闪到一边之后，就像要由打地上爬起来。

“醒了？那就赶快走吧，趁着天黑赶紧离开，要不然一旦天亮他们发现你逃了，后果你自己想，凭着你的腿脚你根本就跑不过他们的。”

这句听似善意的提醒可把韩瘸子给吓了一跳，一时之间因为紧张的缘故，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好手脚并用地把自己的身子往后挪，同时顺着声音瞅瞅看到底是谁和他说了这句话。

可眼前黑乎乎一片，即便是能够瞅出来个人型，却因为那个人脸上还蒙着那块黑布的原因着实看不见那人的脸面。

不知道这个人长成什么德行，就很难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再加上那声音虽然听起来熟悉的很，但却毕竟隔着一层黑布，仔细听来还真有些四不像的意思，一时之间还真让韩瘸子难以打定主意，眼前的这个人能否值得自己信任。

可他万没想到的是，在下一刻那个人竟然随手一扯，把遮挡脸面的那块黑布给扯了下来，并且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那韩瘸子，而那韩瘸子在瞅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之后，不由得双眉紧皱，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不用对我不削，我救你就仅仅是因为你应该是我的童年的养父而已，其他的事情我没想过，我也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被抓紧了监狱，总之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你这种腿脚，还是别学人家抗日救国了。”

话音才落，这李玉阳很是利落地由打地上站起来之后，随意拍了怕身上的尘土就想要往回走去，可还没等他走出去几步远呢，那身后的韩瘸子却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极为不齿地又冷哼了一声，末了才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对那刚刚转过头去的李玉阳说到了起来。

“你现在是汉奸，你当然希望日本人赢，他们赢了你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你想过没有，这场战争咱们死了多少人，有多少老百姓惨遭屠戮，有多少人妻离子散，有……”

这韩瘸子说的是义愤填膺，一时之间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似得满是亢奋，并且还打算用一些大义教条来数落李玉阳，可他话还没等说完呢，就被李玉阳凶狠的眼神给吓得全都咽了回去，可他不说了，这李玉阳却得理不让地当着他的面细数了起来，一时间逼的那韩瘸子连连倒退，那眼睛也满是惊恐，就怕李玉阳一个失控就把自己扼杀到这里。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教条啊，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汉奸，我根本就不听日本人的，我只是对我那个干爹负责而已，其他的人就是想知会我也得听他们的才行。我说你别在这和我墨迹这些事情了，赶紧趁着天黑快走，我跟你说我可不是吓唬你，迟了他们要是再把你抓回去，我可没那个本事再把你捞回来了。”

耳听得这韩瘸子这么诬陷自己，李玉阳心事心头火起，不免有些急躁了起来，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人赶紧走就得了，和他墨迹这些有什么用，如果不想活了就赶紧找个地方抹脖子，只要不在他眼前死，那随他高兴咋样都行。

“你……你说得可真轻巧，你说你不是汉奸，可你的那个什么干爹的一定是个汉奸，要不然他也不会和那些小日本鬼子混在一起，你一定帮他们杀了不少人吧？你动手的时候就没好好想想，这些人应不应该死，你干得这件事对不对吗？”

人家韩瘸子现在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认定李玉阳就是个汉奸，你说你不是，你李玉阳连个证据都拿不出来，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证明自己是个清白的人啊？

这韩瘸子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头子，但这一辈子看人那是最准不过的了，现如今这李玉阳眉心带煞浑身血气，怕是他最近杀的人比以前抢地盘的时候砍的人还多，这些人都该死吗？和他那个干爹为仇作对的主，也一定是和韩瘸子一样，对日本鬼子恨之入骨的人，试问这样的义士都让李玉阳给宰了，他还有什么面目说自己清白，说自己不是汉奸呢？

韩瘸子的这番质问犀利异常，把李玉阳问的是哑口无言，好半天站在原地晃来晃去地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李玉阳怕是要比那些之前惨死的人自己还明白，按理说他们一个个虽然并非全都是德高望重，但也不负名门正派的名号，从来就没做过什么坏事。

可自己就因为自己干爹的那句话，说杀就把他们全给杀了，怕是在贵溪的那天要不是胖子顶替袁真人来赴约的话，这袁真人也很难逃得过被李玉阳逼杀的可能，而仅仅剩下的其他门派自然也没什么好下场可言。

“怎么，回答不上来了？收起你那张假惺惺的脸，老子我看的恶心，想我韩瘸子以前是没干过什么人事，可我一没欺负老弱伤残，二没逼良为娼败坏妇道人家的名节。老子我虽然坏，但是我坏的有礼有节，而且一旦国家有危难老子就能挺身而出，要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子虽然还不够匹夫那个级别，可老子从来就没因此而退缩过。可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德行，**丧尽天良还能算是个人吗？”

刚开始这韩瘸子自然是自夸自满，自吹自擂说把自己夸的毫无边际，反正李玉阳这混小子也都失忆了，自己说出什么来他也不能够因此而反驳，所以自然是正气凛然，毫无做作可言。

可越到后来，这韩瘸子竟然顿足捶胸地哀叹不已，在那一刹那他竟然回想起了好多的往事，和很多惨死在刺刀之下的同伴，这韩瘸子竟然火冒三丈，一时之间他就想冲到李玉阳的身边，先弄死眼前的这个不孝的小兔崽子出出气才是当务之急最为要紧的。

面对对方的喝骂，李玉阳是真想要出口恶气，暴打对方一番，就是不能打也要狠狠骂回去，要不然就这么忍气吞声地硬抗下去，这也不是他的性格啊。

可好好想想自己毕竟理亏的很，失忆并不是杀人放火的免罪牌，他其实很明白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那些人该杀，而那些人不该。

可为了验证自己的忠心，有些事情他是必须要做的，即便是他知道这么做是错的，可骨子里就是有某种东西在告诉她不能违背他那个干爹，至于那所谓的某种东西到底是个啥，就连李玉阳都搞不清楚。

可人家既然撕扯过来了，他就只能够在尽量不伤到韩瘸子的情形下，把那韩瘸子给推搡开，同时把自己内心深处的话告诉韩瘸子，让他别再这么继续纠缠下去了，他也是逼不得已，形势所迫而已。

“好，你说你是被逼迫的，你也不想当汉奸是吧，那你现在就跟我走，我带你去参加游击队，凭着你的本事杀几个日本人一定非常轻松的很，这是为你以前犯下的过错赎罪，只要你能够重新做人，让你杀的那些人也不算白死。”

李玉阳什么身手虽然韩瘸子那个水平无法衡量，可他却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把李玉阳由打日本人阵营里拉出来的话，那些日本人的战力虽然不会减弱半分，但自己这边却注入了新血，此消彼长之下，把那些日本人赶出中国去的希望也能够多增添几分。

想到这里，这韩瘸子自然是不去管顾李玉阳的反应，在一把抓住了李玉阳的手腕子之后，就想要找个地方先和李玉阳躲起来再说。

可还没等他往前走上几步远呢，在身边的草丛里忽然寒芒一闪，一个人影极尽迅速地由打暗处蹿了出来，而他手里的那把明晃晃的匕首也在李玉阳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刺进了韩瘸子的心口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