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出征的军团在鲍斯一力主持下组建,一名准骑士带着他的银面令牌来到南方,要求沃提根将军抓紧出师。
信来到某人手上的时候,鲍斯阴沉的脸叫所有人望而生畏。明明是出征的活,他自己却不上战场,而把机会留给更多的人。
“皮内尔和莫斯雷德各率领一千人佯攻萨克森人在东边的卢顿城堡,把周围地区都争取占领。”
这个提议一开始就被皮内尔反对。这个巴达维渔民告诉大家:“两千人打两万人,我确定是鲍斯疯了!或者他干脆就想让我们去送死!这是进攻战,不是埋伏反击战。你说过卢顿城堡只有十七罗尺,但你要记得:需要梯子攀爬的木头堡垒都需要人命去填,那里头有八百人,我们至少要死伤三百人!”
鲍斯将一张牛皮纸甩过去,“上面是卢顿城堡周围的地图,包括了断面地形。你只需要按部就班,断绝他们的水源,不要急着进攻,逼他们打出来。”
但皮内尔不是那个愿意服从同级别骑士安排的人。他愤怒地向沃提根倾泻着:“鲍斯自己为什么不去?把纸上谈兵的话一说,把难题留给我们。”
“我有别的任务。”鲍斯和骑士们的关系很差,他甚至不屑于解释,只是淡淡回应一句。
“如果北方没有支援,盎格鲁人随时可能南下,试图突破这儿的防区,毕竟我们这里都是谷物。”当巫师团站出来解释的时候,没有人再有异议,黑发的梅林巫师被迫成为新一代的粘合剂。虽然沃提根不在场的时候,德鲁伊们对军事安排没有发言权,作为亚瑟另一个叔叔的梅林家族不少骑士还是乐意买账。
“你愿意出征吗?”银眉的巫师问到阿提拉的时候,孩子终于察觉一开始德鲁伊的投靠不过是需要他的船作为一次跳板。
“我不想因为完成你们的事业而导致我的士兵受损。”大概怒气支配着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他年纪还小,不曾觉察这些话说出来以后可能导致的危险。或许孩子知道危险,可气性支配了他的情绪,也支配他的行为。这是一件异常不该的、“不成熟政治者”的发言。
这儿没有人规劝他,扎卡利亚斯这个身板不厚实的学者已经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一天两顿还需要阿提拉自己去照顾。那些散养的匈人游牧者整天去西海岸游荡一圈,等候拖家带口上岸的凯尔特民族。不经命令就行动的匈人几乎架空了八岁的孩子,他们只剩下五六十个、其中大部分人抓到了脸上摸着植物汁液的粗壮女人,打算这儿安家,不回旧部落了。
没有一个当地奴隶照顾生病的扎卡利亚斯,八岁的阿提拉还不会照顾人。他按照德鲁伊的药方在吊挂的瓦罐里煎熬草药,时常弄得稀糊糊一坨。他不会煎药、也不懂怎样卡克剂量地抹涂药粉。在生活常识这一点上,孩子很沮丧地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全能。
真正的神之子都是各项全能,还是“生而知之者”,一出生就显示种种神异,且在幼童时期就超越成年人。阿提拉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现实的打击只能叫他更沮丧。
他对罹患重病的人说:“我实在不会熬药,也不懂罗马克和磅的具体重量。在族里,人们都说一爪是多少、一麻袋是多少,如果不是学了其他语言,我甚至不知道有别家的计量单位。不尔罕教我的大都是人文知识..我真的不知道罗马磅和盎格鲁人的刻度差距,原谅我,萨尔马提亚人。”
扎卡利亚斯摆摆手,喉咙的滞涩让他说不出话。他只能勉强放下木碗,碗口是厚木内曲的,这样即使水口填满、也不容易一下子渗漏出来。
“但药方确实是老师开的。”一个年轻的德鲁伊跟进来,检查一下摘取的五倍子的线和松露制成的颗粒,还有神圣的橡树身上的槲寄生籽粒..“你抓的药十分接近老师要求的剂量,但你的熬法火候差得太多。你需要火炉,而不是烤架,烤架是烤肉的,不适合煎药。”
这些神秘学研究者们语言出乎意料地清澈,阿提拉能弄懂其中每个拉丁语的发音。当他们沉浸在仪式之中说那些神神叨叨的祭祀语时候,那些话哪怕懂凯尔特语言的人都不大听得懂。
“我是伊阿居格人。或许莴苣的根能减缓他的疾病..他只是吃了水中的不洁物,你们匈人近来也有几个病倒的。”年轻巫师在一旁建议,外头的号角声将阿提拉拉回现实。
我怎么能听这还未出师的家伙的建议?真是糊涂!他一拍自己的脑袋..只有他自己不曾生灾害病,这或许又是自己领先于俗人的一个例证。只有一个讨厌的人不得不求助..如果他想要扎卡利亚斯痊愈,就需要梅林家族那个最年长最懂草药学家伙的帮助。
“如果你愿意为亚瑟出征,哪怕仅仅是道义上的支持。你跟着大军一起行动,我会还你一个健康的副手。”银眉的老人朝孩子鞠躬,“这绝不是交易..我们不与自然之子为敌,而命运无法交易。我们希望能沾一沾天命所钟之人的喜气,这样,飘渺的长生天也好,阿瓦隆的开启者也罢,只要星空诸神愿意张一张眼,支持一下潘德拉贡家族的事业。”
“好。”
也只能说好。阿提拉随着军号所在的方向行进,和所有人一样。面容冷峻的鲍斯不被人喜欢、天生险刻的面庞不得不叫人防范。
皮内尔对任何人不咸不淡,至于莫德雷德,这位接近一丈的巨汉不乐意有孩子加入可怕的战争。阿提拉当着他的面单手从下腹提起拉拖车的驴子,莫德雷德自己也试了试,单手绝没有那么轻松写意。九尺九的巨汉勉强接纳了这个小不点。
“我只有两百人么?”没有人回答的时候,这句话就是在问所有人。
“您是我们的小客人,也正如你所说,使节。”沃提根着重强调,而搭档鲍斯的迦德雷纳去了周围巡逻,不在这儿,最适合撮合两方的人已经一周没出现了。
“彻底击溃萨克森人符合所有人的利益。不论你我,都需要解除这伙人海上封锁的威胁。而帝国失去高卢控制权,已经无能力在海上封锁我们了!”
阿提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掌握在莫德雷德手中的军事地图他手上也有一份,那儿红笔标注的地域——贝德福德。
....
伍福斯坦的“疯狗大队”已经包围了被后世称为“切斯特菲尔德”的地域,激进的盎格鲁人将军却不得不等候各派家兵聚拢。征召兵、刚刚得到人身自由的奴隶、还有从挪威海被收编的海盗,复杂地成分让伍福斯坦宣布扎营开始,第一个罗马时只能用于劝架,第二个罗马时才用于工作,最后第三个罗马时两万人的部队才能进入休息。
不同家族不同血缘的厮杀汉们聚在一起总容易生是非,伍福斯坦为此严厉执行军法,十二天来有上百人被处决。那些不知军法为何物的混沌之人们依然我行我素,他们甚至无端在寒冷的夜间因为无缘故的愤怒踹翻火盆。审问时候的借口仅仅是火盆里将熄的火是不好的兆头。
又或者是更可笑的理由:看到火焰的士兵回到帐篷睡不好回笼觉。
这些能气死人的东西便是伍福斯坦的前军,但今日人海战术再度立功。他们将包含三万九千民众的不列颠军团中部所在地包围,两万人分成数百股,彼此相隔数里,乱七八糟的家族旗帜迎风招展。伍福斯坦想了想,还是决定以盎格鲁人的族姓来分割部队。这样,大家都为自己族亲而战斗,打起仗来更卖力。
当伍福斯坦在近卫的陪同下再三检查自家军营里的指挥大旗的时候,伴随着长风的一枚梭镖扎断了令旗。老人一惊,分兵的劣势在此显现,如果敌人要突围,盎格鲁人的散围下四面八方都是漏洞。
“我以为他们不会放弃城镇,该死!”一支百人小队摸了上来,这支部队一共六十名轻骑兵,四十名山地步兵,为首的是沉默骑士、在小规模冲突中轻易能完成百人斩的兰姆洛克。他抽出背后的精铁投矛,三罗马磅的细细梭镖划出一道弧线,借着奔马的势头,轻易来到四十丈开外,一举凿断大旗。
“艾蒂夫!你这个给我埋下败军种子的孬种!”七十岁的伍福斯坦在夏日晨风中咆哮。军务官前来报告说阿尔文国王派出了第三位将军,并为此次战争准备了六万小伙子。但伍福斯坦想说他们全族有七八十万人口,十六七万青壮年..亚瑟敢抽调大部分精锐,难道阿尔文国王就不如那个潘德拉贡家族的混血杂种?
“那边是谁领兵?”
“艾蒂夫将军所在的部队已经偏向南方,正在整顿。新领兵的将军是爱迪尔,同样是两万人。”
.....
盎格鲁人主要堡垒之一,纽卡斯尔。整整六日,高文爵士禁止同宗兄弟们硬啃这白石修护的堡垒。
亚瑟的军令今天终于抵达,没有文书,传令兵是一位着铁甲的准骑士:“潘德拉贡之王命令:暂时放弃对白堡的围攻,和大军汇合,转头打掉七十岁疯狗伍福斯坦。”
“伍福斯坦在什么位置?”杰兰特皱眉。
“已经将帕里诺将军包围。”
杰兰特、高文、加雷斯相互对视一眼:“拔寨启程!”
...
达那坨颈泽,路坎的辎重队和爱迪尔前部不期而遇,双方混战一夜,路坎将军旗交给侍从,率领一百五十骑,身披双层铁铠,马背上裹着防箭挡板,悄悄绕行山脉六十罗里,天明时分侧击盎格鲁前锋后背。三千六百的盎格鲁前部军队大溃,沿途尸体填满颈泽,路坎率辎重士兵踏着人尸开辟险路。四千人剩下三千二百,在北向盎格鲁人占领又放弃的布轮西亚城休整,与五十里外的爱迪尔大军对峙。
...
亚瑟所在的行军队伍。
“我们到了什么位置?”
“路坎的后面,中军左右两翼随时保持协同。”凯铺开地图,汇报着一个好消息:
“艾蒂夫害怕了,或者出于什么目的想要保全他自己。又或者..单纯没有战术思考。”
“哦?打仗时候犯蠢的指挥官不啻于将胜利拱手送人,说说看吧。”亚瑟看到探马将几片用染料做上记号的叶子用线穿着,递到凯的手中。
“今天的探报:艾蒂夫率领开战伊始被我们打垮的军队由南折东,在阿尔文王两都之间新修要塞,昨天破土动工。”
马上的王者马蹄不停,他迎着太阳思考,微微眯起的眼睛丝毫不怕不列颠夏季六月的太阳。
“不论艾蒂夫是否在麻痹我们,至少一旦让那些自由散漫的盎格鲁非精锐士卒忙碌在战场之外的事情上,他们至少几天内不会很快投入到紧张的战时气氛里..也就是说:”
马上的主人和马下的仆人一齐露出微笑:“至少三五日机会是松懈的敌人留给我们的!哪怕只有两个罗马日,艾蒂夫的轻忽都将由他的同僚付出代价!”
...
六月中旬,依赖于亚瑟强大的探马—骑士—骑兵体系,战报能够在三日里传达到南方。
阿提拉跟着莫德雷德上路,而搭档皮内尔的是迦德雷纳。沃提根似乎有意将调和剂迦德雷纳与孩子分开。
“皮内尔向卢顿发动了攻击,但被卢顿方向的援军击退。呸!两个废物!”站直了九尺九的巨汉莫德雷德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同僚关系,想骂就骂。
“我们去哪?”按照行军方向,他们已经把皮内尔那部分人远远甩在北方。
“潘娜贾斯,按照罗马发音,这是一片林地。因为我们的骑兵只有一百,那是我的私人骑士们..以步兵正面作战为主。”见识过阿提拉的神力以后,莫德雷德的脾气没有那么坏了。
他们来到沦陷地,看到萨克森人的步行哨兵停留在原有的罗马军团旧址驻扎地进行抵抗,那是个军营的残留。几个头发上扎着贝壳铃铛、身上披着鸟羽毛的古怪家伙在负隅顽抗。
军营前面还有一座小圣堂,这是一神教最早渗透到不列颠的渺小证据,只不过在屠刀前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教士殉教。镶铅的玻璃被无情敲碎,圣像画早已腐朽破败,唯一的殉道者十字架被推倒碾为泥尘,那个留下的不知名教士被吊起一只脚挂在门栏上,空洞的眼睛晃晃悠悠,眼、耳孔、身上被恶劣的萨克森人涂满了粪粑。
“就是这里?”莫德雷德的声音就是在磨铁,听得人耳鼓发疼。
哨兵一个字不敢回答,只是猛猛点头之后离去。腐朽的旧军营和圣堂里不时传来喝骂声,里头的人绝对不多。
“最多一百个,一百头猪猡!”莫德雷德嘶哑地笑着,头盔下阴仄仄的双眼瞄到军营两旁垮塌的围墙,还有圣堂充满裂痕的外墙。那有一拳宽的裂缝几乎可以叫人从外头看到里头的动向。
而沃提根的部队还是攻不进去,难怪莫德雷德说这些披甲兵是废物。这个几乎是阿提拉两倍的大汉和他对视一眼,提前几步走到墙壁的裂缝边缘,指指这个摇摇欲坠的三层小楼。
孩子顷刻间会意,他绕过仅仅七丈宽的圣堂外墙,走到另一边,那头的莫德雷德开始用旁人无法替代的声音喊号子,两人一起用力,摇摇欲坠的房屋便在两边的巨力下倾塌。
“这样就结束了。”莫德雷德命令士兵进入战场清理残余。而里头数十个萨克森士兵吓得匍匐在地、乞求怜悯,但莫斯雷德没有让麾下士兵停止杀戮,并且说:“他们怎么做,我们也就怎么做。”
死者的尸体同样被单腿倒挂起来,用粗枝穿透他们的耳孔鼻孔眼孔,极其凄惨的死法复刻在萨克森人身上。莫德雷德露出残忍的笑意,当他瞥见阿提拉无动于衷的眼神时候,便有些期待和这个天生神力的孩子进一步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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