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私厨

保温盒还回来的时候，已经清洗干净，涂悦柠有些忐忑，不知道他吃了没？合不合胃口？

微信提示新消息。

杨思齐：“他全吃完了，很久没见过他胃口那么好了”

涂悦柠松了一口气。

涂悦柠：“那就好”

杨思齐：“这周工作日中饭都做，晚饭如果要做会提前通知”

涂悦柠：“好”

从那以后她干起了私厨的活儿，也许是心有歉意，所以还债就更加卖力，她每天晨跑完就去逛菜市场丶采购食材，变着法子研制新菜，做好装入保温桶，司机会来拿，晚上司机又送回来。涂悦柠每天忙忙碌碌，在人间烟火里打转，用心做菜迫使她融入生活，参与生活，她慢慢摸索出一些以前从没关注过的小门道，比如：小炒鸡的鸡肉用小公鸡更好，不然肉质会肥腻，口感就差；蔬菜需先用沸水焯一遍再炒，才不会升尿酸；甜口红烧肉加入冰糖和陈皮炒制味道更可口……

就这样，竟然生出了一丝岁月静好丶温馨恬淡过日子的错觉。

不过，周屹辰是真的忙，说是等做晚饭的通知，可却从来没有收到过，这周周屹辰不是在应酬就是出短差。

周末，私厨工作暂停，涂悦柠还是早早起床，去菜市场选购新鲜的红皮辣椒，又买了八角丶花椒。回家前取了云城空运来的快递，一整箱品质上好的新鲜鸡纵。

回到家，清洗好鸡纵，取出一半晾晒，锅里热油，加入花椒丶八角丶红皮辣椒小火煎香，加入调味料，放入鸡纵中火翻炒，直至鸡纵水汽蒸干，盛出后倒入玻璃瓶，用剩馀的油泡着，一道美味下饭菜正在慢慢酝酿。

月临山水，周屹辰从楼上下来，看见茶台上老周泡好的白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经过厨房看见老周拌着凉菜，简清正往旁边的瓷碗里浇上滚烫的油，今天她做的是水煮牛肉。简清放下小锅，接着刚刚的话题。

“就这么离了，你说可不可惜”

周屹辰摇晃着茶碗，靠在厨房门外掺合了一句。

“什么可惜？”

“我们在说刘姨和涂叔呢”

“他们两怎么了？”

“他两离婚了，才离不久，涂叔都搬出去自己住了，你刘姨说悦柠难过得不行，现在跟他两都生份了”

周屹辰喝茶的动作顿住，他很是震惊，一旁的老周嫌凉菜味道不够又进厨房加了点醋。

“他两之前看起来那么恩爱，人到老年突然离了，悦柠怎么可能一下就能接受呢”

老周转个身拐了拐简清。

“你记不记得，刘云和老涂八周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补拍了婚纱照，悦柠拿着那张照片多宝贝啊，在院子里逢人就炫耀”

周屹辰跟在刘云身后问“有说是因为什么吗？”

“一两句还说不清呢，大概就是互相理解不了彼此的想法，不在一个频道上了，落差太大，刘云失望伤心了”

老周深叹一口气。

“可别影响了悦柠，以后要是恐婚了那就麻烦了”

简清端上水煮牛肉，招呼老周盛米饭。听老周说起恐婚，简清也是一脸担忧。

“可不就是嘛，悦柠跟小王老师也断了，前段时间还专门来跟我道歉呢，这孩子真是的，跟我道什么歉啊？我好歹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心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她呢，我看啊，八成还是受影响了&“

周屹辰一顿，眉头紧蹙。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去美国出差那会儿，你要知道了干嘛，你以前不是不关心这些邻里八卦么？”

周屹辰一噎，不自然地摸摸鼻尖。

“......我这不是，关心发小嘛”

简清并没注意到周屹辰的异常，继续跟老周八卦。

“悦柠这孩子也不容易，干媒体多累啊，听刘云说前些年都累出病了，还吃了一阵子降压药呢，身体透支得厉害，那会儿走路都喘，后来调养了一阵子才好了些”

老周啧啧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工作太拼又伤身体，不拼又没前途，也是难”

周屹辰默默吃着，耳边，老周和简清还在聊，他两只要凑到一起聊八卦，能聊好长时间，每次吃饭都能吃两丶三个小时。 周屹辰扒拉了几口就说不吃了，有工作要忙。本来确实还有些资料要看，但他此时是一点心情也没有，独自躺在小院的摇椅上发着楞，看着星星看看月亮，今晚月色很美，可他的思绪却全不在这浪漫的夜色中。

他忽然就明白了那天在莫林庄园，涂悦柠那些狠话的心路历程，也总算理解了涂悦柠说的对比和惶恐是什么意思，这个女人，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把自己活成了这样？

想着想着，心里的酸涩慢慢溢出，变成了一阵阵的疼，疼得他无法躺平，他猛然直起身子，打开手机，打给了杨思齐。

新的一周，涂悦柠接到了新的安排，杨思齐说周屹辰接下来会很忙，在公司的时间也不会多 ，工作日的饭不用做了，改到周末做。

“不过，周末司机和助手都休息，所以，你得去他家里做现成的，不然提着保温盒来回奔波，你也不方便，菜捂久了也串味”

“去他家啊？这样好吗？”

“他最近周末也是加班开会，中午才回家，不会遇到他的，你做好饭走就行”

杨思齐想了想又加了句。

“放心，不会遇到其他女人，他吃素很久了”

涂悦柠脑袋急转弯了下。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对，你理解得很到位”

“他……体虚？”

杨思齐琢磨着得让涂悦柠心生怜悯之心，才能打消让她去家里做饭的顾虑。

“虚，那确实是，相当虚”

涂悦柠听懂了杨思齐的弦外之音，她只觉得震惊，所以前任才给他戴了绿帽？不然那么美艳的女朋友放在跟前，却吃“素”，那不就是身体有毛病么。涂悦柠越想越觉得自己接近真相了，以前他身体还行啊，现在是虚成什么样了？

“那这个方面，饮食上也要一起帮他调吗？”

“那就……一起调了呗”

涂悦柠挂了电话，想了想打开了百度，搜索男人十大补肾食物……

周末，她起了个早，去菜市场买好食材，计划好了时间，提着菜去了周屹辰现在的房子，坐落於观味大楼附近的一个高端楼盘“浅云湾”，整个小区面向cbd核心建筑综合体，均是一梯一户，电梯停在27楼，涂悦柠走出电梯，宽敞的走道均是到顶的鞋柜，涂悦柠从敞开式拖鞋架上取了一双拖鞋，换了鞋子，她照着杨思齐给的密码一一输入，数字还没输完，门就从里面开了。

涂悦柠一惊，眼前站着一身灰色休闲居家服的周屹辰，涂悦柠的手还滞在空中，不是说人不在家吗？

周屹辰倒不怎么惊讶，神情平淡疏离，经过那晚，他两算是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他侧身让开路。

“进来吧”

涂悦柠提着菜跟着周屹辰进了门，周屹辰看了看她手中的菜，俯身接过，继续往前走。这是一套200平米的大平层，装潢设计简约大气，以白色为主，玄关处有一大面展示墙，都是各种手办和模型。绕过客厅，又拐个弯，就到了西图澜娅餐厅和厨房。周屹辰把菜放在流理台上，指了指调味料的位置。

“调味料都在这了，你看还差什么跟我说”

“好”

“我还有点事要忙，这里就留给你，辛苦”

“哦，你去忙吧”

周屹辰看了看她，没再说别的，转身走去书房，继续开视频会。

涂悦柠观察了会儿厨房的整体布局，宽敞明亮，烤箱丶空气炸锅丶电饼档丶洗碗机……设备倒是挺齐全，她摸了摸那白灰色相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做的桌面，这每一寸可都是钱啊，再拿起那堆调味品看了看，日期都很新鲜，看来都是才买的。她从包里拿出便签，仔细写下今天准备做的菜品和相应的配料，以免一会儿手忙脚乱。她写好把四个便签贴在油烟机上，一擡头就能看到，照着便签，顺着顺序洗菜丶备菜，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炒菜。

一通忙碌后，芦笋炒虾球，清炒小米菜，蛋黄焙玉米，苦菜鲍鱼米汤，精致美味的三菜一汤便完成了。涂悦柠擦了擦手，各菜均尝了一口，很好，今天没失手。她悄悄走到书房门口，见周屹辰视频会还没结束，她犹豫了会儿决定还是不打扰他了，她拿起菜罩把菜一一罩上，拿起包就走了。

书房里，周屹辰还在听着市场部丶企划部汇报中秋营销方案，忽地，手机弹出一条短信。

涂悦柠：饭菜做好了，趁热吃，我先走了。

周屹辰立即起身快步出了书房，看见西图澜娅餐厅已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的三菜一汤，他看向厨房，那里已经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抽油烟机上的四个便签忘记摘，他小心翼翼取下，在手里细细摩挲了一会儿。

他走进书房暂停了会议，让大家都先去吃饭，转身从书柜拿出一本有些年头的手账本，前半部份都是女生娟秀的字体，记录着各种美食的做法，他把便签放进去，小心合上本子。

走回餐桌，一个个打开罩子，看着那一道道色泽诱人的菜，他食欲忽起，拿起碗筷，认认真真吃了起来。味觉是有记忆的，就这么一顿饭就轻易地唤起了那些和涂悦柠在一起的日子……跟这些菜肴一样，有酸有甜，也有苦有辣。

第二天，涂悦柠照常输入密码进门，穿过客厅却看见周屹辰坐在餐桌边办公。涂悦柠放下菜，疑惑地看着他。

“你在这儿，我炒菜不会打扰你吗？要不你去书房吧，饭菜好了我叫你”

“不打扰，这里wife信号比较好，你做你的就行”

“哦，好吧。对了，你如果有想吃的菜可以提前跟我说”

“你看着做吧，我口味没变”

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差点让涂悦柠乱了刀功，调整了会儿才继续淡定切菜。今天比较利索，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三菜一汤，涂悦柠一一将上汤西兰花丶豆豉蒸鱼丶黄金蛋炒饭丶人参鸡汤端上桌。

“菜好了，你尽快吃，不然一会儿就凉了，会伤脾胃”

周屹辰擡眼看了看那道人参鸡汤，蹙眉不解，上次是鲍鱼这次是人参，这会不会太补了？但又不好发问，只当是涂悦柠为了还债都用了贵的食材。

涂悦柠擦擦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周屹辰。

“对了，把这个签了吧”

“这是？”

“尚清的欠条”

周屹辰指了指面前的菜。

“不是都抵了吗？”

“这些抵的是我欠你的人情，但尚清的那份，她坚持要自己还，这姑娘之前连求生欲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生存的斗志，你就答应了吧”

周屹辰挠了挠额头，看了一眼欠条。

“行吧，那就慢慢还，不设期限”

他拿起笔在借款人那里落笔签字。

“谢谢你，我不是客套，是真的谢谢，我知道只说这两个字份量太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反正，我会努力当好这个私厨，好好调理好你的胃口……还有身体”

周屹辰嘴角隐隐弯起，下一秒，涂悦柠把包一背。

“你先吃，我走了”

周屹辰犹豫了会儿，还是转身叫住她。

“一起吃吧”

涂悦柠顿住。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别浪费了”

“不了，我回去吃”

“连和我吃顿饭都不行么？”

“不是，是我下午还有点急事”

“总有吃饭的时间吧，我好歹是债主，之前也没跟你算利息，这点小小的要求，债务人应该能配合吧？”

涂悦柠忽然有些后悔，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位可是做生意的，精着呢，所以刚刚那些感谢的话可以收回么？

“吃就吃”

涂悦柠转身给自己盛了饭，坐在餐桌另一端，周屹辰暗戳戳得意地笑了，两人安安静静一起吃了饭，周屹辰起身把碗碟放入洗碗机，回衣帽间换了身衣服。

“走吧，我也要出去一趟，一起”

今天阳光格外好。涂悦柠坚持要坐地铁，周屹辰也只好妥协只送她到地铁站。

两人并肩，中间隔了些距离，一起散着步，就这么晃到了地铁站，涂悦柠转身跟他道别。

“我到了，那……下周我再来”

“……等等”

“怎么？”

“阳光那么好，晒晒太阳吧”

涂悦柠还呆楞着，周屹辰跨步上前，双手握住她的肩头，轻轻用力，把她转过身背对太阳，自己也跟着背对着。

“特别是晒大椎穴，能抵过很多保养品”

“真有用？”

“我爸做完手术后虚了很多，那会儿他就这样每天晒晒太阳，说是能补虚养气”

“哦，那你确实该晒晒”

周屹辰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涂悦柠一时嘴快，还好反应快。

“……没什么……这要晒多久？”

“二十分钟左右”

“这也算在利息里么？”

“算”

“好吧，那债务人也能提要求吗？”

周屹辰眉头一挑，这是开始要谈条件了，他双手插兜，拿出了谈判的架势。

“说说看”

涂悦柠被他逗笑。

“放心，我不敲诈勒索你”

“得听听看才知道”

涂悦柠收起玩笑的语气，带着真诚的恳求。

“我希望你……”

涂悦柠比了个划拉饭菜的动作。

“好好吃饭……”

周屹辰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要求，简单的几个字，就这么戳中了他，戳得他心尖发痒。

“怎么样？没敲诈勒索吧？”

涂悦柠歪头眯着眼睛，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他，笑得有些狡黠。

“你答不答应？”

周屹辰侧身看向她，眼神温柔。

“好，答应你”

此时此刻，两个人心里都暖烘烘的，两人没再说话，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就这么静静晒了二十分钟太阳。

周屹辰看了看时间。

“好了，时间到了，过犹不及，快走吧”

“那下周见”

“嗯”

涂悦柠挥挥手就朝地铁口走去，周屹辰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的身影，心里盛满了难以言说的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