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很喜欢床头柜上的花
此时耳边除了低沈的两次我爱你以外,江方野只听到窗外微风拂动,席卷着枝桠轻轻拍打窗玻璃的细微声响,哒哒哒一下又一下,几个瞬间好像很奇妙地和他的心跳频率重合。他想起被关在家里的那两周,每个夜晚陆思榕从身后抱着他入睡时,两人的心跳就像紧密嵌合的齿轮,仿佛有一个生锈另外一个就不会再继续转动了那样。
没有擡头,他眼前是alpha依旧缠着纱布的脖颈。这么多天沈浸在自己的omega信息素里,他没有闻到过一次陆思榕散发属於他的alpha的信息素,他不合时宜地在想,是不是真的好不了了?
没有得到回答,陆思榕挑起他的下巴,让两个人对视。力度不大,他想挣脱随时都可以,但他就是又迎上那双澄亮的眼,再一次在眼里只看到了他自己----一个从beta二次分化而来,长得一般,为人无趣的omega。
江方野好像在照一面很清楚的镜子,让他看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他保持着和alpha对视的动作,半晌嘴唇微张:
“我不配,我跟你太不相配。”
他就应该在陆思榕说完第一句我爱你以后捂住他的嘴,或者自己的耳朵。都怪自己的隐隐期待和贪心,让对方说了两遍,每一遍都是施了法的咒语,拉着他在湖水里不断下沈。
“我说了你可以利用我,”陆思榕轻轻摩挲着他的唇,“利用我对你的爱,把我拉下水,让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那我们家庭背景和家世就不配,难道,难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变成无父无母的人?难道你愿意放弃一大部分财产,跟我过普通人的生活?”江方野说完自觉不对,讪讪地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让陆先生和太太怎么样的意思......就只是......觉得你说的话很搞笑而已。”
“我当然不会放弃一切,所以我会给出另一种选择,你利用我的爱往上走,和我成为一样的人----我指的是在物质上,你担心的一切,你想去更好的公司我可以给你推荐,想要创业我可以给你一笔启动资金,为你找优秀的合夥人;就算你想要去学习继续深造,我也可以为你写推荐信......”
陆思榕的声音顿了顿,在他想说什么之前再次打断他:
“我不是没有条件的,我要收的报酬就是你留在我身边就好。不要再说想要离婚,也不要再去清洗标记。当然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我给了你一笔钱让你去干什么,你肯定会在后面想方法还回来......”
“小野,”alpha叹了口气,牵着他走到床边,坐下以后环住他的腰,两个人呈一坐一站的姿势,“你是不是又忘了,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其实没必要再说配不配,更何况只要我喜欢,我就觉得我们相配。”
江方野低下头,正好和陆思榕对上视线。现在的alpha很像刚刚在花园里被牵着不让踩这个踩那个的小满,一双眼睛殷殷切切的看着他。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揉了揉陆思榕的头发,感觉到alpha脊背瞬间绷直。
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在发梢处拈了拈,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摸alpha的头发。他先是把陆思榕的刘海全部捋上去,摸着额角上的疤,问:
“痛吗?”
“当时不痛。现在也不痛。”陆思榕摇头。
江方野手环到脖颈后,轻轻点了点陆思榕后颈处的纱布:
“痛吗?”
这一次陆思榕迟疑了一下,才给出自己的回答:
“当时有点痛,现在......现在还好。”
“回家到现在我都没闻到过你的信息素,真的没事吗?”
“你想闻我的信息素。”alpha笑着看向他,江方野心头一跳,感觉对方又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去,赶紧为自己辩解:
“我就是想看看我每天给你释放信息素到底有没有用。”
“周六的时候去覆查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房间内立刻陷入沈默。还有三天,留给江方野思考的时间还有三天。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坚定地想要回去,或许他现在需要的是勇气,像林哲说的那样,赌一把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的勇气。
“我不用你现在回答我,”陆思榕看出来他脸上的迟疑和挣扎,“就是覆查后的第二天,如果你选择留下来,你就告诉我,嗯......你就说你很喜欢床头柜上的鲜花吧。”
江方野点点头,看向一边床头柜上摆的鲜花。
他开始期待明天会是哪种花了。
三天的时间其实过的很快。有了小满以后江方野早晚都会带出去遛几趟,陆思榕偶尔会跟着一起去,看他不太乐意就会主动留在家里,只是跟他说要注意安全。小满和他们也相熟的非常快,或许小满本就是一只活泼好动的小狗,而且以边牧的智商,它很快就发现经常遛自己的哥哥不允许自己踩花,而另一个话语和表情都很少的哥哥,会折一朵玫瑰让它咬着,拿去送给陪自己出去玩的哥哥。
白天他还抽时间给牧衍打了电话。一开始只是语音通讯,他听到小孩子在一边喊“我也要和小野哥哥讲话!”“为什么不给我看小野哥哥!”,笑了笑,将语音改成了视频通讯。屏幕亮起的那一刻一堆小脸挤在镜头前,七嘴八舌地汇报过去这几天他们都做了什么
“小野哥哥我们做了插花,都把漂亮的留给你了!”
“小野哥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小野哥哥,陆哥哥给我们又寄了好多吃的和玩的,还有好多漂亮的新衣服!”
听到这话江方野瞥了一眼正在沙发另一边低头看平板的陆思榕。对方像是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擡起头来耸耸肩,就像是在说“这是我应做的”。
他是没想到在两人不在的这段时间,陆思榕还是会给孤儿院送去东西。潜意识里他一直觉得陆思榕对孩子们那么好还是做做样子,如果等他回来了,对方可能会抛下那边的一切不管不顾。
孩子们发现他的走神,叽叽喳喳地又叫他哥哥,将他的思绪拉回来。聊了一会,之前和陆思榕关系很好的那两个男孩挤到屏幕前:
“我们,我们想跟大哥哥说话,可以吗?”
江方野挪去陆思榕身边,把手机递过去。
陆思榕的脸一出现,那两个小男孩就兴奋地乱叫,他听到他们讲些什么电视剧,应该是陆思榕在那里给孩子找的,他也没看过;又讲插花老师是多么多么温柔,又说昨天牧衍哥哥带着他们去了沁园的房子参观,好大好漂亮的房子。
聊到最后,他听到小男孩问:
“你有收到那两个本子吗?你有看吧?”
陆思榕点点头:
“收到了,我有看的。这段时间你们做的真棒,下次去带你们去市里玩。”
一部手机在两人之间传来传去,江方野还给孩子们看了小满。孩子们都对小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让他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把小满带着。江方野应下,最后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顺了一会小满的毛,他还是忍不住问:
“那两个本子是什么?”
陆思榕的视线透过防蓝光眼镜投在他身上:
“你想知道?”
江方野咬着唇,不说话。
“秘密。”陆思榕勾起一个笑,很快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对方好像最近很忙,江方野偶尔还能听到他用英语在和人说着不知道什么,那个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很阴郁。
覆查这天是一个好天气。江方野起来以后先是去遛了一圈小满,回来做了两人份的早餐,这才和陆思榕一起慢悠悠地出门,往医院开去。一路上他能感觉到其实两个人都心事重重,而且很有可能他们在忧虑的是同一件事。
接待他们的医生很早就到了办公室。先是把右手,脖颈,和腹部的纱布全拆了,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愈合和缝针的情况。这是江方野第一次直面陆思榕的伤,尽管医生一口一个‘恢覆的很好啊’,‘看来这几天很听话,谨遵医嘱’,‘腺体的伤,释放一下信息素,嗯,不错啊,都恢覆的很好’,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可信。
主要是右手和腺体上的伤太明显,也太长。现在结了痂,伴着一点不知什么时候晕出来,但早就干涸的血迹,狰狞地盘踞在手上和后脖颈处,像密林深处的蛇。
“医生,这个,”医生此时正在开单,说是开点消炎药平时不小心划到就抹一下,没事的话就不用抹。还说腹部的伤口不宜做出一些需要用腰的举动,说这话时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意思是大家都懂。
医生听了问询擡起头,看向他。江方野舔了舔嘴唇:
“医生,这个疤到时候可以除掉的吧?做手术什么之类的?”
“那是自然,”医生笑呵呵地,看样子像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嫌弃自己alpha才这么问,实际上江方野担心的是,陆思榕自己也是很注重外表的人,这些疤痕alpha自己会不会受得了,“不过要等这些结痂都退了才行,我们医院就有除疤项目,你们好了以后再来吧,保证给你们做的漂漂亮亮的。”
陆思榕坐在医生对面轻笑,江方野瞪了对方一眼,认真地接过医生开的单,说了几句谢谢。
本想直接开车回去,陆思榕又说既然拆了纱布,大家在外面吃顿饭吧,他说自己早就订好了。江方野只好根据导航开车到指定地点,这才发现是他们庆祝恋爱两周年的餐厅。
像那天一样,餐厅被包了场,优雅的钢琴曲环绕在室内,小方桌上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江方野第一反应是这花都没有他们别墅小花园那些漂亮,然后就被侍者引着坐下,菜一份一份端上来。
过去这半年,他是有和陆思榕面对面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但在如今这种氛围确实半年来的第一次,他不免有些束手束脚,好在陆思榕依旧吃饭的时候不怎么爱说话,两个人在看似温馨的气氛里吃完一顿饭,江方野瞥了眼账单,发现这么昂贵的价格吃下去,自己好像全然没记住刚刚吃了什么。
只是拆了纱布,手还有点僵。回家的路上依旧是由江方野开车,两人的气氛还延续着那种古怪,直到快到小区门口,陆思榕开口:
“今年三周年时在孤儿院,没有帮你庆祝。所以想着现在给你补上,希望你开心。”
江方野嗯了两声,两人没再说什么,沈默一直保持到晚上睡在侧卧两张分开的床,他习惯性地释放信息素时,alpha的声音在一边传来:
“现在已经不用了。”
“噢,噢,是的。”尴尬地转个身背对着陆思榕,江方野扯过被子,胡乱地应着,“晚安。”
陆思榕说了句晚安,盯着omega的背影看了好一会,这才换了个姿势。他能感觉到对方像他一样,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因为住院强行篡改的生物钟,他按照惯例是比江方野早起的。洗漱完先是去花园里剪了两朵玫瑰和一丛勿忘我,像往常一样插进花瓶里。用手背蹭了蹭还在睡梦中的omega,下楼开始准备一天的事。
现在拆了纱布,他能做的事情也变多了。
正坐在餐桌边看手机,他听到二楼传来房门开关的声音。擡起头,omega正撑在二楼楼梯栏杆上,抓着楼梯边缘。两人视线交汇,半晌他听到omega说:
“我很喜欢,床头柜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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