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郡,新丰县东,某处驿馆。
“钟士季胆大妄为!”
房间内,贾充在死死盯着手中的信,一脸的不可置信。
夏侯献轻咳一声。
贾充自知声音大了些,赶忙又压低声音,面部狰狞地低吼∶“这么大的事,他,他怎敢擅自做主!?”
“公闾,稍安勿躁。”
夏侯献背着手,沉思了片刻,尽管看上去面色如常,但心中满是错愕。
他从贾充手上又拿回了那封钟会寄来的信,又一次观读起来。
贾充无法淡定,仍在喋喋不休:
“军国大事岂能是他一小儿就能决定的!”
“公闾莫不是忘了,君也是不到弱冠之年就为我效力的。”
夏侯献并未抬头,目光却在那封信上流转。
“那岂能一样啊,明公。”贾充来回踱步,步子越来越快。
夏侯献当然知道,自已只是随口为钟会开脱罢了。
毕竟对方所做的一切皆是从大将军府的利益出发。
但这样“先斩后奏”的执行力,着实让他感到有些后怕。
贾充也是越想越觉得恐慌,愤慨地说:
“钟士季这么做会害死明公的!”
“先不论庙堂群臣能否看出那封书信的真伪,就算是能以假乱真,他钟士季就那么确信此事一定可以办成吗?”
“还有,出征指派何人为将,他竟然也敢自已做主,他以为他是大将军吗?”
“这把我们计划全然打断了,如果我们按照钟士季的谋划,改道前往宛城,在途中庙堂再传来确切的消息,万一此事不成,我等岂不是白白徒耗时日!”
夏侯献不置可否。
其实他在收到前线的军报后,已经第一时间动身,甚至雍凉这边的情报工作都要暂时放缓,火急火燎的带上了贾充返回洛阳。
此事干系重大,所以只是做出了‘司马懿会争取兵权’的假设,他便行动了起来。
先帝顾命大臣的安排意图很明显,大将军加卫将军的组合,就是要把兵权牢牢掌握。
司马懿只是正好在太尉的位子上,实则他压根没有军权。
此番若是让他得逞,正始年间的第一场出征战役是由外人统领.....那曹叡泉下有知的话,怕是要气醒。
说实话,若是换了旁人,贾充这番还真就是夏侯献的“嘴替”了。
但厉害就厉害在,钟会的这些谋划正是他想做,却又不一定做得到的事。
夏侯献甚至开始嫉妒起钟会的才华,但转念一想,对方的这般操作与自已的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嫉妒他,不就嫉妒自个儿嘛?
至于擅权之事...夏侯献暗记于心,不做论处,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念到此处,夏侯献收起书信,看向贾充吩咐道:“公闾速去准备一下,我们改道走武关。”
“啊?”贾充很是震惊:“明公真要去宛城?”
“万一,我说是万一钟士季把事情搞砸了,我们到了宛城后该怎么办,难不成再灰溜溜地跑回洛阳?”
夏侯献心中暗自叹息一口气。
看来有些人的性格会在很早时候就定型啊。
他不理解。
贾充你说他狠辣果决吧,杀皇帝什么的,那确实是手脚麻利的很。
但在某些大事上,却是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比如灭吴之战。
队友都上高地打水晶了,他却还在那疯狂PING信号——别上,猥琐发育!
“明公。”贾充又说道:
“这封信应当是在朝会前,钟会决定伪造您的书信时就寄过来的。”
“现在庙堂到底是何动向都是未知数,万一司马懿他们压根就不想率军出征,中军就等着明公您回朝,那又该当如何啊。”
“我们这一改道,不就南辕北辙了。”
话音刚落,贾充眼珠一转,又提出一个建议:
“我们现在对朝中之事一无所知,不如再等几天,等庙堂确切的消息传回来再做决定?”
他说完,又觉得不太妥当,嘀咕道:“但是迟则生变,我们原地等待好像也不合适。”
夏侯献一听都懵了,你搁这自已跟自已博弈起来了?
这事要真像贾充那样各种假设,只会没完没了。
他决定快刀斩乱麻,于是向贾充说道:“别设想的太过复杂,如今我愿意相信士季能办成此事。”
“可是..”
“公闾。”夏侯献表情严肃了起来,正色道,“出现任何后果,我会对自已的选择负责。”
“收拾东西,去宛城。”
贾充拱手称喏,转身向门外迈去。
“且慢。”
夏侯献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把贾充叫住,“让士季派来的那信使进来。”
“喏。”
过了一会儿,贾充引着那信使来到了房内,随后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此时的夏侯献正坐在一张小案前书写着什么。
别看他穿越到此十余年了,但前世就已经很久不拿笔写字,更别说使这毛笔了。
算了,凑合能看就行,也算是个人特色,毕竟咱又不好吟诗作赋。
轻轻吹干墨迹,夏侯献把信放入竹筒,上好封泥,随即看向那人。
“将此信交于孙长史。”
他又强调道:“通关文牒找贾充要,我允许你用军用驿站,务必用最快的速度送回洛阳。”
“喏!”
..........
午后,尚书台只有尚书右仆射司马孚一人在。
不是因为其他人尸位素餐,而是他们都到点下值了,唯独司马孚想在尚书台吃完暮食再走。
嘿,咱主打的就是把尚书台当成自已家。
“司马公吃着呢?”
正当司马孚刚让人端来一碗肉羹,准备大口朵颐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声音他很熟悉,一般大将军府有什么重要的公文或是指示,都会是此人前来与尚书们接洽。
“孙长史,我刚吃上,要不要也来一碗?”司马孚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不好说得太明白。
若是换作其他部门的小吏,挑这个时间来办业务,打扰了他的雅兴,他可就不是这副嘴脸了。
孙礼摆摆手,走了上去,把手中的文书往案几上一放。
他这人直来直去,不会绕弯子,迎着司马孚疑惑的目光,说道:“通融一下,大将军有一个紧急调令需要司马公盖个章。”
“哦,好说。”司马孚放下警惕,看对方这架势,他原以为对方是来举报他耗费公家粮食呢。
司马孚接过文书,随手翻看,口中说道:“这大军都出征两三日了,大将军还要调何人啊?”
一旁传来孙礼的声音:“我闻司马公向来是一心奉公,心怀大义之人....大将军怕司马公您担心“举贤避亲”的问题,故而....”
孙礼话到一半,司马孚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瞪得老大。
乖乖啊,怎么老来折磨我。
【司马昭迁襄阳太守,加凌江将军,即刻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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