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魔属联军阵列最后方,在这里看前方的土城是很模糊的。
因为战斗刚开始,足有俩个奴隶军团的士兵正坐在地上等待着命令。士兵们按建制分堆而坐,少数军官和大量督战队士兵骑着马在其间巡视。
因为奴隶军团的战斗力实在有限,冲上战场就等同于死定,而事后打扫战场又需要大量人手,所以这些战斗力最低下的奴隶被安排在最后的位置,准备在战斗结束后充当苦力。
这些人是由一个满编的奴隶军团和另几个奴隶军团的残部组成,那几个奴隶军团在前几天的战斗中死伤惨重,指挥部干脆将几个军团中好命活下来的划到一处方便管理……就是方便监视的意思。
而死去的奴隶,当然是刨坑埋了,轻伤没人管,重伤……当然也还是刨坑埋了。
进攻一开始,前面的喊杀声就随着风一阵阵传过来,这声音让那些骑在马上的军官士兵心痒难耐。在魔属联军中有一个传统:象这样决定性的战斗,为了激励士气,只要是打败敌军,一般战利品都归缴获的士兵所有。
而一般战利品就包括:除敌军武器物资外的一切物品,除各级长官需要之外的所有财物。当然也包括敌军或者敌军阵地后方五十里内的所有雌性生物——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敌军也就一个军团,死守土城十天让他们伤亡惨重,到现在最多有个三、四万人的样子。而己方兵强马壮,看看那如林的投石车、看看那汹涌的人潮就知道今天这一战是志在必得。
想想战事结束后的好处……这些家伙已经浑身上下燥热不已。
进攻开始不久,军官们就已经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交谈起来。督战队的人也好不到那里去,盯着奴隶件伤神劳心的苦差,有偷懒的机会还不偷?作为一个奴隶士兵,在战场上能活下来已经该偷笑了,谁说这些双目呆痴的消耗品还真敢翻天?
奴隶士兵们依然死气沉沉的坐着,昨天夜间从土城里传出的鼓声让他们心神不宁,刚刚在进攻前他们又听到了。
在大战之前,他们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直到战争前夜才被抓来。一个自小在分界线上长大的人,不管他是属于那个部族都对十乐章熟悉无比。
虽然节奏有点怪,但那的确是十乐章没错!那曲调从诞生的那天起就融入了他们的**中,连在血管里的血液都会随着鼓点流淌。
他们知道那鼓声在述说着什么,当那一“悲离”响起的时候,无数奴隶士兵都同时低下了头。他们不敢让军官看到自己眼中的泪花……不按长官的意志行事,那怕是偷抹眼泪也是会挨皮鞭的。
他们也知道生了什么事——不管死去的是那方的人,那都是排在最前面的苦命人。而这鼓声又是这么大规模,当中传递的信息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死去的在万人以上。
算了吧,死去的人不过早走一步而已,自己有一天也是终归要死的。虽然是同族,同村,同一个家族又如何!在这战场上相遇的话,除了撕杀,分属俩方的奴隶们可以有其他选择吗?要恨,就恨自己生长在这分界线上!要恨,就恨自己是奴隶!要恨,就恨自己是人!
奴隶们强忍着眼泪,手指深深插进泥土中,一个个心口沉闷的要死。
个身体高大的奴隶士兵抽着鼻子,把刚刚插进泥土中的手收了回来拭去泪光,一偏头,却现身边的同伴是自己不认识的。
“你……那个军团的?”高个奴隶把声音压得极低,“随便乱跑会被杀的!”
因为有其他军团的残部加入,奴隶军团的管理又没跟上,在队列里有不认识的同伴倒是不奇怪,但这家伙现在还在队列里拱来拱去可就奇怪了。
“嘿……我找不到队列了。”那同伴饱含歉意的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来他是个不知道军规的新奴隶……高个奴隶叹口气,偷偷用眼睛瞄了一下远处的军官,再低声吩咐,“等下有军官问起,就说你是跟我的,我叫玛鲁。”
“恩,玛鲁大哥,”同伴感激的点点头,“我叫察台,我会跟着你的。”
奴隶的命在魔属联军看来不值一提,一名军官通常要管理几百名士兵,管理的手段除了鞭子就是刀刃,那会记得自己手下的奴隶长什么样?不少军官根本就认为所有的奴隶都是一个样子——下贱!
在这样的情况下,奴隶们就自己以长幼严格划分等级,并以村庄或部族组成不为外人知道的小团体。这些小团体有自己的头领,也继续遵循所在部族的传统,当然这些传统是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保持。
这不奇怪,连在战俘中都有出现这种情况。只要奴隶们听话,军官对这些事情根本不会过问,事实上他们是想管也管不了,你可以制止奴隶们干什么,但你制止不了奴隶们想什么。虽然这些团体的存在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却可以满足奴隶们的心理需要,他们需要被自己认同的人管着。天天生活在恐惧中,这份归属感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玛鲁就是一个小团体的头领,这个团体有三十几个人,都是同一个队里。他一直认为,照顾这样的新来的奴隶是自己的职责,但他却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害羞的年轻人却早已不是奴隶了……他是军官,一个来自对面神属联盟军队精英侦察团的中尉军官。
他是在昨天夜里潜过来的,察台是他的真名,同行的还有一百多人,全都按计划潜入了各自的目标。
察台也是在分界线上长大,熟悉奴隶们所有的一切,包括语言特点、生活习惯、真实想法、甚至是种种恶习——在逃到科恩的行省之前,他本来就是个难民。
趁着军官没注意这边,察台和玛鲁小声的交谈着。同是云岭部族的人,俩人很快就认了亲戚,因为察台是玛鲁的大姨夫的二姐夫的舅舅的小儿子的连襟的表兄的同村……
在俩人大拉关系的时候,前面的战局也在激烈……不,战局是在单方面的激烈进行中,土城里的神属联军根本就没露面。
魔属联军第二十七军团已经抵达城墙下,与奴隶军团不一样,这个军团可是军纪严明、军官配备合理的精锐之师。远程投石车在把土城城墙破坏得差不多之后就停止了射,在魔属联军上千具各式攻城车的冲击下,城墙开始整段整段的坍塌,这些坍塌处就变成了通道,之前战斗中存活下来的奴隶被驱赶到前方最先进入土城,这一万多士兵在行进过程中引了更多的陷阱,惨叫声此起彼伏。
在城墙上打开口子之后,军官们指挥着士兵将完成使命的攻城车填进陷阱,倒塌的城墙也没被浪费这些土石一样用来填陷阱为后续部队铺平通路。
第二十七主战军团的部队开始从十几处通道涌入土城内,为了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整理好队形,督战队残忍的逼迫奴隶士兵先行冲锋。
靠近城墙这边的街道房屋早被神属联军清空,最近的建筑物都在俩里之外,当中留下的这块约长俩里的空地虽然看上去显得空旷,但谁都知道,这片区域蕴藏着极大的危险。
经过城墙上的屠杀,奴隶士兵们已经倍受煎熬,不少人满含热泪、精神已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对这些初上战场的人来说,眼睁睁看着几万名同伴被自方军队屠杀……这份震撼是无与伦比的。那残缺不全的尸体,那猩红刺眼的血迹,那声犹在耳的惨叫……都在提醒着他们,死亡,竟然是如此的可怕!
不得不说,死亡固然可怕,但死亡前的煎熬却更能让人疯,而这些可怜的人,他们已经被这份煎熬折磨很久了。
流着绝望的泪,奴隶们动了。
科恩*凯达,他的目光越过战场,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切。
“有机可乘!”他猛的喊了一声,声音大得让指挥所里所有人都为之一楞。
“把指挥所搬到后面城墙上!”话没说完,科恩已经跑了出去。一群参谋官想都没想就照办了,抓地图的抓地图,扛用具的扛用具,三下五除二,一个简易指挥所就在科恩指定的地方出现,就在嘉德南——领鼓的旁边。
“换乐章!”科恩一路冲到嘉德南身边,指着远处的敌军前列大喊,“他们和你们同族,用鼓声告诉他们,他们不用死!”
嘉德南的手一颤,鼓棰差点掉下来。
“快啊!”科恩大叫,“他们要冲击了!”
百面大鼓演奏的规模,乐章也能说换就换?嘉德南心中暗骂一句,双臂平伸,鼓足了劲大喝一声。
身边的鼓手同时收棰停鼓向他看过来,嘉德南顿时一张老脸通红,却也只能在心里叫苦。
他再次严重的破坏了传统,因为那种以吼声停鼓的方法只能是在族长的让位仪式上用,吼出这声就得让位于他人。但……现在他能让给谁?
形势迫人,嘉德南也只有红着老脸再次敲响鼓点,节奏一起,是十乐章中的互询!
虽然嘉德南是个老顽固没错,但一个能当上几十万难民临时头领的人不会是笨蛋。当科恩喊着换乐章的时候,嘉德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互询的乐章正是再合适不过。
村整族的逃难,难民相互之间没有沟通的手段那还行?而分界线上地形又复杂,山上山下,河流左右,通常是能听到声音走不到一起。在这种情形下,用鼓声来沟通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久而久之,互询这一乐章就展出可以在任何情况下互通消息的旋律,但这乐章中的许多曲折,不是难民又那能体会得到?
改变后的鼓声传出,这鼓声引动了留在奴隶们灵魂深处的乐章之烙印,正在冲击途中的奴隶士兵不由的脚下一停。
后面的督战队大声呼喊,一阵弩箭射倒好几十人!悲呼声中,奴隶士兵们不得不再次往前冲。但这从背后来的弩箭和前面来的鼓声,却不免让奴隶们心里有了点别的想法。奴隶也是人,是人就有聪明迟钝之分,在万多名奴隶士兵当中,聪明的人可不少。
突然,一个奴隶士兵猛的加,越过队列里的其他人冲到了最前面。
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奴隶冲到前面。
“还冲得更快了!”城墙上的科恩把差点没把头皮抓破,“什么意思?”
“看那些人的脚下!”嘉德南双手不停,大声说,“他们在用脚步睬鼓点回应我们!”
的确,冲到前面的人正在用一种奇特的步伐睬着鼓点前进,这让他们的跑动姿势看起来有些怪异。
科恩可看不明白,不得不问身边的嘉德南,“他们什么意思?”
“他们是在回答:身不由己!危险来自后方!”
“告诉他们,分成左右俩路过来,他们后面的督战队我来搞定!到我指定的地方就不会有危险!”科恩兴奋的大叫,“你能告诉他们行进的方向和时机吗?”
“可以!”
“卡罗斯!命令精灵弓箭手马上出动,射杀敌军后面的督战队!命令战地前方俩侧的陷阱立即关闭!”科恩转过头下令,“再派出人手去安抚那些奴隶!要快!要快!”
“是!”因为这命令来得实在很突然,让指挥所好一阵上窜下跳。
“好!”看到数百名精灵弓箭手已经从正面迎了上去,科恩右臂一挥,“嘉德南!”
嘉德南心里再骂一句,仰头大吼中,鼓声又变了!
听到这一长串又急又密的鼓点,魔属联军冲击队型中响起一阵欢呼!奴隶们加快脚步,度快得让后面还在整理队型的第二十七军团惊讶不已。
从神属联军中冲出的精灵弓箭手已经停了下来,战弓上的箭簇闪着寒光,而神属联军左右阵地下的陷阱里,沙族士兵正在用巨木顶住陷阱。
“这些下贱的奴隶,他们疯了吗?”魔属联军阵中,第二十七军团的指挥官正在叫骂着,他的军团已经整队完毕,马上就可以冲击了,只要越过那些土黄色的街道,他就可以一举杀到后面城墙下,这距离最多五里。
听到不断变化的鼓声,他心中暗想,“魅影军团,就会搞这种傻事。”
可事情的变化让他恼怒。在鼓声中,跟着奴隶的督战队士兵不断落马,他不明白,督战队是远在对方弓箭射程之外的。
而接下来的事更让他怒气冲天。
奴隶士兵们逐渐分成俩股,欢呼着从左右俩边冲进城内的街道,然后很整齐的停下来,不大一会,他们就消失在那些凌乱的土墙后。
虽然没拿这些奴隶当回事,可这事也太离奇了,在奴隶士兵一路逼近的同时,魅影军团的杀手锏,那些让人头痛的陷阱居然没有挥作用。不,应该说魅影军团根本就没有抵抗。
那这事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些奴隶……这些下贱的奴隶已经集体投敌!
没有时间细想这些下贱的奴隶是什么时候和敌军勾结的,他一声令下,魔属联军第二十七军团先头部队俩个团,开始踏着整齐的步伐——慢慢前进了。
但这个消息,却在魔属联军的指挥所里引起不小的震动……
“报告长官!第二十七军团前面的奴隶士兵集体投降了——”一个满头大汗的传令兵跑进指挥所,才刚刚说出这句话就被中将阁下一脚踢昏。
“长官!”这个动作让中将的属下非常吃惊。
传令兵倒在地上,头盔掉落一边,脸也被擦破了,从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一大块地面。
中将没有理会其他人,眼睛先是直直的盯着那片血迹,呼吸越来越沉重,最后中将阁下干脆就闭上了眼睛。
“把他抬出去,”好半天,他才说了这样一句话,“好好治疗。”
从昨天夜里到现在,敌军已经给了他太多的震惊,中将阁下又一次领教了魅影军团的厉害。就算是一个傻子,现在也知道要小心行事。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中将开始在指挥所里来回走动着。他能在魔属联军里干到中将军衔,除了家世和善于钻营之外自己也有累累战功。现在,这家伙经过几次刺激,竟然抛开其他杂念,脑子里对战局的认识反而又逐渐清晰了。
“参谋官,”中将阁下用很平静的语气说,“传我命令,后方的奴隶军团要严加看管,督战队加三倍。”
“是的长官!”
已经恢复了平静的中将走到地图前,手指慢慢的在土城上划过。
“以残破的城墙阻断我方指挥所的视线,我军就不能及时应变。主动放弃城墙后退,避开我军的投石车打击。夜间干扰我军的休息,接着与奴隶军团勾结,连续动摇我军必胜的信念,想必前面部队的士气已经受到影响……”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打,他脑中突然醒悟,懂得了对方指挥官今天的战术思想。
“命令,指挥所前移到城墙前!”中将大声下令,“军旗跟我移动!”
“可是长官,今天战事多变,那地方比较危险!”参谋官马上阻止,“您是我军最高指挥官,在局势不明朗之前是不可以去的!”
“没错,我是中将,可我名光荣的魔属联军军人!我是总指挥官,可我更是军心之所寄!全军将士把生命放到我手上,他们信任我,我又怎么能不信任他们!有三个主战军团的将士浴血奋战,魅影军团如何伤我分毫!”听着前方第二十七军团冲锋的声音,中将整理了一下军服上的绶带,“魔属联军之军旗所到,我军将士必定人人争先!魔属联军之威名所到,敌军哪能抵御?行动!”
“是的长官!”
片刻之后,一行人骑上战马疾弛冲出,越过一群群行进中的军队,魔属联军那黑色的军旗高高飘扬着。
中将神情凝重的骑在马上,缀满各色勋章的军服笔挺,军帽上的飘带迎风舒展,身后一袭纯黑披风“猎猎”作响。看着马下那些行进的士兵,一马当先的中将突然右臂高举,口中奋力大呼,“我军必胜!联盟万岁!”
魔属联军主战军团的实力不可小视,中将喊声一起,就引来无数士兵回应,一浪浪的呼声铺天盖地,早把那几丝因奴隶兵投敌叛变的阴影扫得荡然无存。
“我军必胜!联盟万岁!”
“我军必胜!联盟万岁!”
“我军必胜!联盟万岁!”
军旗前移,中将亲自领军作战,这情形让士兵们激动不已,他们高声回应着中将,魔属联军的士气顿时高涨。在十几万士兵的震臂高呼声中,黑色的军旗插上了城墙,俩军指挥所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六里。
双方主将分别站在俩道城墙之上指挥麾下士兵,他们已经把这小小土城当成一张棋盘,要在这里进行一次生死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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