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科恩陛下爆粗口争取来的短暂空隙,远征军方面的中高级军官聚拢在阵地前沿,仔细听取参谋官下达的战斗命令。至于敌方新出现的特殊兵种,自有下到队伍中的各级联络官们翻着自己的机密小册子,详细对低级军官进行说明,包括长处、弱点、以及快击杀方法。猎杀分队那边倒不用联络官去,因为那些强悍的猎杀队员生来就是干这个的,对于初次遇到的棘手敌人,他们仅凭自己的临场观察就能找到最合适的歼灭方法。
科恩说要在岸边空出两三里的空间来,麾下将领自然会明白他的意图。远征军这一退,就会把战意澎湃的魔属联军逼到一个必须全力进攻的境地,而短短三里的空间对于进攻方来说非常狭小,就像把一个胖子塞进衣柜,连挪移一下都很困难。特别是需要空间施展杀伤力的精英兵种,他们将不可避免的会与大批徒步进行后变得筋疲力尽的普通士兵挤在一起。
所以在这块地面上,远征军连一个士兵都没留下。两边的照明魔法毫无停顿的飞上夜空,将今夜的主战场照得亮如白昼,虽然现在还空无一物,但在下一刻,这里就会堆出无数尸骨!
“想要朕的命?想歼灭远征军?朕给你这个机会!”斯比亚皇帝把他的流氓腔调拖得长长的,充分展示了帝国、军队还有他本人的活力:“别说斯比亚欺负你——朕让你的人登岸!”
说完之后,科恩陛下骑上自己撒欢跑过来的小乌鸦,一拉僵绳,施施然的踏着小碎步回归本阵。远征军中一片欢腾,夹杂无数粗口的叫阵声山崩地裂似的响起,全体将士上行下效、同仇敌汽,赌咒誓要和对岸敌人家的年轻女眷生不道德的**关系。
“敌人的辱骂无足轻重——在我们杀死他们之后!”面对远征军这支武装流氓军队,斯维斯赫本公爵则表现出一种传统贵族的风范,缓缓抬起手来:“前军——攻击!”
“任他们攻!”科恩回到指挥位置的第一句话:“远征军还怕这个?”
“我怕另一件事,我们其他几支部队怕是也陷入重围了。”玛法策马靠近科恩:“他们人数不多,能支撑多久谁都说不准,而我们这里的战斗短时间里可结束不了。”
“在远征军成立的那一天朕就告诉他们了,”科恩只微微点了下头,用沉重的语气回答玛法:“远征军生来就应该被敌人包围,谁都别想指望他人的救援,一切只能靠自己!”
江心的魔殿武士差不多撤退完了,与后面那些进攻部队相比,他们退出战场的方式有些黯淡。不过对其他部队而言,这并不值得过多关注,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岸的远征军还有它的最高统领者身上。
在斯维斯公爵身边,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正在小声的汇报着什么,公爵听完慎重的点了点头,那位黑衣人迅退后,走到阵营深处,站到一群同样装束的手下面前——两百多名上下一体黑色装扮的星尘骑士,分别簇拥着十口巨大的黑箱。
“在和联系议会失去联系之后,我带着大家向联军效忠,我不清楚,你们当中是不是有人曾经怀疑过我的行为,”星尘骑士领拿下面巾,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用上了只有星尘骑士才能听懂的秘语:“没错,我让你们低下了头,抛弃的自己的尊严和高贵。而一个星尘骑士,是不应该这么做的。”
“你们都是最纯正的贵族后裔,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你们的祖先数百年前就抛弃一切,隐藏自己的身份,过起苦行的生活并一直延续到今天。我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只因为我们要做一件事,”领看着这些只露出眼睛的手下,声音颤抖起来:“为了这件事,我们没有什么抛弃不了的,包括自己的尊严和生命……”
“而现在,我们的目标出现了,他就在对岸,名叫科恩凯达。他是的爪牙,用来屠杀玩乐人类的先锋,他的军队在我们祖先的土地上肆虐!他火烧了福克斯堡!”
他的声音猛然高亢起来:“所有寻常手段都对其无效,甚至覆世焰舞都没有消灭掉他!我们是最后的希望——这是临行之前,联席议会交给我们的任务!”
“现在,黑骷髅会被清洗,联席会议不存在了,但这个任务,却没有被取消!”骑士领的目光越来越犀利,不住在黑暗中扫视左右:“这个诅咒是我们毕生的努力,它必将成为后来人的路标,他们会以我等今天的作为为凭,去改进、去增幅,直到某一个能完成黑骷髅会的最终宏愿!”
沉默中,无数只扶着铁箱的手在微微抖动着。
“我,在出来的那一天起,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因为无论诅咒的结果怎样,我们都暴露在和其爪牙的目光之下,”领放缓了声音:“为了那些潜伏的会员,为了黑骷髅会能继续存在下去,为了我们心中理想的延续——今夜之后,我们不会再存活于世。”
“今夜之后,”星尘骑士的手放在腰边的匕上,低声咏烦:“我们不会再存活于世。”
“在这个时刻来临时,我说不出其他话来,手足,我会紧跟着你们。”领艰难万分的展现了一个笑容,向自己的手下行了一个古韵十足的贵族礼:“前进吧,像是无数次演练的那样。”
“在飘落于大地的那一刻起,星之微尘就已经遗忘了过去。
低沉的咏颂声中,十口巨大的黑箱被推动上前,星尘骑士们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先头部队的队列之后。
魔属联军的魔法师又用古怪的语言吟唱起来,江中那些已经没有了变化的藤蔓又恢复了活力,再度相互连接,形成了跨越整个江面,而且越来越的宽阔平坦的桥面,让人禁不住对这些魔属联盟魔法师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连绵的号角声终于响了起来,巨大的血魔仰天咆哮一声开始前进,他们的行进路线是直接涉水,旁边有水苍黑武士掠阵,不怕远征军在水下偷袭。事实上,远征军也没有要在这个时候水下强袭的意图——既然已失去突然性和隐蔽性,水下袭击就不再有意义。
“第一攻击集团——前进!”在血魔和水苍黑武士快要接近江心的时候,魔属联军第一进攻集团中军令响起。
“哈!哈!哈!”军阵最前面,厚实的盾墙同时向上一抬,在整齐的呼喊声中不急不徐的向前推进。
组成盾墙的士兵们对远征军的辱骂声充耳不闻,只低垂着复仇的双目,划一的步伐逐渐追上了血魔身后掀起的浪涌。
站在远征军的阵营中看去,那就像是一堵高大的城墙迎面压迫过来。特别是在盾墙与血魔协调好了步伐之后,所带来的压迫感不是普通的强烈。
彼此之间的距离近了,场面也逐渐安静下来,最后,在一种令人呼吸困难的滞重气氛中,只余下了联军进攻部队单调的脚步声—他们的最前列已下了浮桥,踏在岸边的沙石上了!
“全体注意——暗箭——标定六节——致命三连射——”在斯比亚远征军阵地的最前列,科恩伸直了手臂,指挥人数并不多的远征军弓箭兵施展他们的绝技。
站在科恩身后的弓箭指挥官目不转睛的看着陛下比出的手势,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后面一点的弓箭手们同时呼出一口长气,之后紧抿嘴唇,将手里的羽箭上昂、再上昂。
“稳住——稳住——”随着科恩的手掌猛的收拢成拳,弓箭指挥官暴喝一声:“射!”
紧绷的弓弦震颤一声,奏响了这曲血肉之歌的第一个音符。抖动的弓弦还没静止的迹象,第二枝羽箭就被弓箭手挂了上去——后拉、下压、在指挥官嘶哑的命令声中,第二击离弦!
“第三击——射!”几乎没有停顿,弓箭手以远其他帝国同行的度搭箭引弓,在指挥官的吼声下射出三连射的最后一击。
吮吸之间,三波羽箭没人黝黑的夜空中。
几千张特制长弓的三声弦响汇集成低沉的声音,在冰冷的夜里传扬开去,南岸的吉伦特中将闻声抬头,却没有现火箭在空中飞行的显眼轨迹,不由低声惊讶一句:“暗箭?三波?”
包括斯维斯公爵在内,魔属联军的将领们都同时把目光下移,寻找起羽箭落点来——斯比亚远征军居然连第一次的试探都免了?他们就相信自己的羽箭一定能撕裂联军由加厚盾牌组成的坚固防御吗?
而正处于指挥位上的科恩,他在听到无数羽箭远去的渺渺余音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暗箭偷袭——暗箭!”指挥盾墙推进的魔属军官在行进中听到上空传来的羽箭尖啸声一声大喊:“高抛箭体举盾!”
“哈!”组成盾墙的士兵回应一声,同时将手中的巨大盾牌向上抬起,每一寸地方都至少有两面夹了铁板的盾牌上下重叠着,斯比亚人即使用了特制的箭头,也无法穿透这种防御——就在高抛箭如雨点一般打得向上的盾牌“叮当”做响的同时,斯比亚远征军的第二波羽箭以斜抛角度、第三波羽箭以直射角度飞射而来!
三个波次的箭雨,完全是同时到达盾墙的!
由重箭、三菱箭、长钉箭组合而成的攻击就好像是一柄铁锤,从三个角度猛力敲击盾墙,撞出大片横飞的血肉,严密的盾墙当场就被射了个七零八落。甚至有不少地段是整队倒下,空门大开,之前被盾墙保护着的突击步兵和压制弓箭兵倒了大霉,被射得嗷嗷乱叫。
军官们大声命令前面的盾墙调整防御方向,但是他们的命令,却不是一致的。
“盾牌斜举——”
“防御正面——”
“是高抛箭——”
盾墙中一片混乱,士兵对前后矛盾的命令无所适从。但在同一时间之内,正上方、斜上方和正前方射来的箭雨却毫不迟疑。箭头撞在盾牌上的“叮当”声少了,射中血肉的“噗噗”闷响充斥着整个一线——别说一个盾墙,就是再多一个也不能同时防住三个方向的攻击!
这就是对器材和人员都要求极高,被远征军弓箭手练得滚瓜烂熟的新战术,致命三连射。之所以致命,是因为三种羽箭循着三种轨迹同时射中目标区域,造成最密集和最致命的杀伤!
只是这开局的一击,就让持盾的魔属士兵伤亡高达五成,盾墙不再严密,也不再前进,各段前扑、后仰、侧倒……留在途中的尸数量,直让后面的魔属将领看得心里寒。
“前面危急,我上去吧!”脸色铁青的吉伦特中将正要拍马上前,却被斯维斯公爵一把拉住。
回头看去,公爵脸上微微泛着痛苦的神情,但态度却异常的坚决:“要相信我们的军队。”
“继续前进!爬起来,前进!”盾墙指挥官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满面血污的他顾不得去理会身上的伤口,拼命的向手下呼喊着:“我们是盾墙——我们就是盾墙,前进!”
就在他叫喊着,把手上的战刀向斯比亚远征军遥劈下去的那个瞬间,一道耀眼的银华撩过广阔的战场,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砰!”的一声,在抛洒的血舞中,这位中校军官的身体被远征军的魔法箭射成两截!
“长官!”副官飞扑过去,只捞起一手的肉沫,顿时红了双眼,抓起中校的战刀:“前进!”
“狗娘养的,老子跟你们没完!”吐出溢到喉咙的血,伤兵们摇晃着站了起来。
“不活了、不活了!”拔下插在身上的断箭,两三个人合力撑起一面盾牌。
“我们就是盾墙——我们就是盾墙——,冲啊!”一群浑身上下插满了羽箭,根本没有力气再举起盾牌的重伤士兵,手挽手的站到盾墙缺口处,把自己的身体当作盾牌,跌跌撞撞的向前。后面的突击步兵和弓箭兵指挥官含着热泪,指挥着部队紧紧跟随着。
科恩举起的手却没有受到这一幕景象的影响,坚决的向下挥动,远征军的箭雨再次抛射——不过这一次,弓箭兵是在射击盾墙后面的攻击集群,重点是魔属联军的压制弓箭兵。至于那残缺不全的盾墙,自然有其他部队接手攻击。
弓箭兵身后,远征军魔法师们在低声吟唱。
精灵的声音,即使是在这血肉模糊的战地听来依然是那么飘逸空灵,一切的元素生灵都愿意倾听这优美的旋律,被这纯净的音质所驱使……靠近远征军阵形的沙石地面微微起伏着,不带一丝杀气,就如同是荡漾着涟漪的水面。
但身穿重甲、手持巨盾的士兵走上去,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有流沙!不、不对,这是沼泽!”走在前面的举盾士兵在慌乱的警告:“小心啊!”
晚了!被淤泥陷住腿的、被流沙吞噬的,再外加滑倒摔倒的不计其数,相互牵扯之下,勉强支撑到此处的盾墙彻底瓦解。失却掩护的突击部队完全暴露在远征军的阵前,前后一片混乱,呼救声四下响起。
但前进中的军队不能停顿下来,各级魔属指挥官都做出了唯一的选择中的战刀向前虚砍一记,口中大喊:“突击!”
军令一下,喊杀声震动天地。
“冲啊!”突击步兵提前进入攻击,把行进缓慢的血魔拉下一大截。
“奋勇杀敌吧,黑暗君主的子民们——黑暗魔王在注视着你们!”随队冲锋的魔殿祭司高举着双手,如痴如狂的高喊:“黑暗的君王,我们颂扬你!你的声音响彻水面,雷鸣在显示你的庄严!仰仗着你的权能,我们会战胜仇敌;因你的名,我们将践踏不洁的人!”
“仰仗着你的权能,我们会战胜仇敌!”被淤泥和流沙陷住的魔属士兵不再挣扎,放平了手脚,亮出背甲或胸甲。
“因你的名,我们将践踏不洁的人!”后继部队踩着前人的背甲和胸甲前进,扑倒在地的就不再挣扎,只是一遍遍的祷告着,眼泪随着这祷告而奔流。
就是这样,联军硬是用士兵的身体在魔法地域开辟出一条条通道。
“弓箭兵后退、进行拦阻射击。弩手上前迎面射击、飞斧手准备!”虽然有参谋部可以指挥,但科恩却坚持进行战斗开端的引导指挥,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传遍整个战场的声音将带给斯比亚士兵们更多的信心,带给敌人更多的负面影响。
进攻的魔属突击部队,长枪已经平放下来,进入了冲刺阶段——他们一鼓作气的冲入了远征军阵前的死亡区域。
“瞄准——瞄准——”远征军弩箭指挥官用带有特定节奏的声调稳定着弩手的情绪,眼睛紧盯着敌人冲刺的脚步:“射!”
数千张弩机同时震动,弩箭白羽飞闪的轨迹布满魔属士兵的视野,白茫茫的一片!
弩箭与弓箭最大的区别,是可以精确的瞄准、轻巧的射击,未经训练的人都可以使用且能挥威力,就更别提籍贯为斯比亚的职业军人了。这些疾飞中的弩箭,全都瞄准了敌人的面孔身上下防护最为薄弱,但受伤之后最易引起恐慌的部位!
刹那间,放平长枪冲刺的攻击部队前列异常整齐的倒下一片。
惊天动地的哭号声响起,犹如夜半开工的屠宰场。看着那些蒙面打滚的魔属士兵就会明白,就知道被射中面门有多痛;看着那些用眼神哀求同伴了结自己的魔属士兵,就知道被射中面门有多惨……
三轮弩箭一过,魔属攻击集群的队形已经稀疏很多,但远征军并不打算让他们这种勉强可以叫着“攻击集团”的东西靠近自己。弩手后撤,飞斧手抡圆了手臂,造型独特的斯比亚飞斧飞旋上了夜空!
“长官,”吉伦特中将对斯维斯公爵说:“部队伤亡很严重,是不是把后面的攻击提前?”
“我们要的是科恩凯达的命,要达成这个目标,就要付出代价,况且这支部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斯维斯公爵摇了摇头,用手中的马鞭指了指对岸的远征军:“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我们要有恶战的心理准备。”
“明白了,”吉伦特中将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传令官说:“尽一切可能让压制弓箭兵到位,一定要保护好他们,这是战斗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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