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1927
秦刀来到了位于八仙桥附近(今西藏中路附近)的黄公馆。
看门的用很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下他,爱理不理地问:“找谁?”
秦刀说:“我要见荣爷。”
看门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想见荣爷,我看你是在发高烧吧?”
秦刀没理会他的嘲讽,还是那样说:“麻烦你帮通报一下。”
看门的还是蔑视地说:“通报?你以为你是谁,有名号吗?”
秦刀从身上摸出一柄匕首双手递到看门的面前,匕首的刃面上刻有一个醒目的“义”字,义字下方还有几个小字,看不大清楚。
看门的脸色一变,马上双手接过匕首说:“您稍等,我马上去帮您通报。”口气与先前完全是两个人。
没一会儿,看门的小跑步着出来恭敬地将匕首奉还说:“荣爷说了,在大厅恭候。”
秦刀跟着进了里面,黄公馆的豪华在全上海都闻名,穿过好一段花园小径才到大厅,一个头发花白,穿花马褂,拄根竹节杖的老头子,坐在大厅正中,两边都笔直地站立着青壮汉子。
不用说,坐正中的人就是闻名上海滩的青帮大亨黄金荣。
大厅一派肃杀之气。
秦刀昂首挺胸地走进里面,在离黄金荣三步远微微地弯腰行礼。
黄金荣用那种很质疑的目光问:“阁下就是快刀会的大当家风中云?”
秦刀摇头:“不,我不是快刀会的人,我只是南京路菜市场里一个杀猪的。”
黄金荣疑问:“那刚才送来的匕首是怎么回事,那分明是快刀会大当家风中云的信物。”
秦刀解释:“那只是前年我遇到一个人,因为帮了他一点小忙,他送我的东西,送我这东西的时候说若是我在今后遇到什么样的麻烦,拿出这样东西来,上海滩的人多少都会给他几分面子,为我排忧解难。现在,我有难,就带着这样东西来求荣爷了,不知道管不管用?”
黄金荣哦了声问:“你有什么难事求我?”
秦刀委婉地说了与郑九五冲突之事,说只是一时糊涂,希望荣爷看在平常大家都本分孝敬的份上,不要追究大家。
黄金荣沉思片刻说:“我青帮十大帮规第八,门下弟子不准奸盗淫邪。郑九五这么做是犯我帮规,更有风中云的情面,我当不追究,只是,你们集体作乱,无视我的面子,不以惩戒以后难以服众,我让你从这大堂一步三叩首出公馆大门,以示谢罪,你没什么意见吧?”
秦刀面有难色。
黄金荣似乎有些不高兴了:“要是没有快刀会的面子,我今天要你手脚,难不成你还觉得屈了你?”
确实,在上海滩,黄金荣要个小老百姓的命和捏死只蚂蚁差不多,今天要不是快刀会的面子,秦刀着实无法安全地从这里离去。所以,秦刀还是选择了妥协,按照黄金荣说的一步三叩首以谢罪出门。
黄金荣的得力手下顾子强有些不甘:“荣爷,这个人不过一杀猪的,竟敢带头造咱们的反,就这样放过他了?”
黄金荣轻叹:“他虽是小卒,但快刀会的情面大啊!”
顾子强说:“快刀会的情面大,还能和荣爷您比吗?您有事,笙爷也是站在您一边的。”他口中的笙爷,就是现在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青帮大亨杜月笙。
杜月笙曾是黄金荣的门生,但后来一步一步地齐名黄金荣,而且后来还发生了一件事情——为了当红戏子露春兰,黄金荣被军阀卢永祥之子卢筱嘉绑架,人气更是大跌,杜月笙则趁风直上,取代黄金荣成为上海滩青帮第一大亨。所以,后来的黄金荣做什么事情都喜欢留三分余地,他回答顾子强说:“虽然我们不怕快刀会,但我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来和他们起冲突,卖点情面以后好相见。而且快刀会里高手如云,神出鬼没,着实不好惹。”
顾子强说:“巡捕房和政府不都正在悬赏铲除快刀会吗?您如果利用刚才这杀猪的把快刀会给钓出来,您就是巡捕房和政府的最大功臣,上海滩的大亨排名,您将依然是第一人。”
黄金荣淡然一笑:“你不懂江湖,有些利可图,有些利避而远之好,因为有些利兼而有之的,是祸。现在的上海滩,局势大不如前,国民党、西洋人、日本人、黑帮,各方势力乱作一团,每一步都是杀机。你要传令我的门徒,在这非常时期不要太过骄横跋扈。另外,那个郑九五问下是谁的门生,要惩戒。”
顾子强说:“南京路那个片区是唐长江在管,郑九五大概是他的门生。”
黄金荣点头:“那就让他去处理吧,还有,不只是惩戒,郑九五已经不能在南京路那里管事了,换个有能力的人去那里。”
李风云和南京路的那些街贩们都觉得不可思议,秦刀竟然活着回来了!
大家问他是怎么安全离开黄公馆的,他只是笑语:秘密。
李风云为了承诺,便拿出了自己的零用钱请秦刀畅饮。
推杯论盏的热血豪情之间,秦刀再一次称赞了李风云的忠厚与仗义。李风云却感叹自己,其实也曾心怀天下苍生,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秦刀若有所思后问:“我多少会点功夫,如果你不嫌弃,我以后教你。在这样一个乱世,会点拳脚总是好的。”
李风云当然求之不得地答应,他其实也看到了秦刀的本事,连郑九五都能打赢,在他心里那就是英雄了,其实他还不知道,秦刀的真实身份远比这复杂。
那个如狼似虎的郑九五被调离了南京路,新上任的刘大黄是个外表看上去很亲切的人,他对所有街贩都声明了:荣爷既然收了大家孝敬的钱,就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安宁的生活,所以才惩戒了郑九五,把他调走了。
但是,大家期望的安宁只是一个假象。
郑九五被他的大哥唐长江给弄去打了几十大板,还罚了10个大洋。唐长江说这件事情闹到荣爷都知道了,他也包庇不了。
受了罚的郑九五心里很不服,但似乎也无可奈何,不过这件事情算被他记住了,他恨南京路的那些人,同样也恨黄金荣,他想自己早晚会报这一箭之仇。而且也恰好有那么个机会,后来他接触了巡捕房总探长梁万富,他终于可以来了却自己这样一个心结。当然,这是后事。
而经此一事,秦刀与李风云一起成为了南京路底层社会的英雄人物,被众口称赞。而李风云更是因此,与唐诗之间那微妙的关系终于修成了正果。
唐诗爹对李风云千恩万谢他的仗义出手,李风云没勇气说出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唐诗,只是说大家都是邻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但唐诗爹还是看上了他这个正直少年,并公开对唐诗说:“其实风云这孩子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人,你应该多与他来往。”
唐诗还有些害羞:“爹,您都说到哪里去了。”其实她的心里觉得挺甜蜜。此后,买煎饼的事情,无论爹在与不在,都是她去买了。
那天,她旧事重提对李风云的感激。
李风云想自己应该更近一步地让唐诗知道自己的心意,希望能把彼此的距离走得更近一些,事实上他也察觉到了她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那么点含情脉脉。他听了她的感激之言后说:“其实,我以能为你付出为最大的快乐。”
唐诗听得明白李风云这句话的意思,脸羞得微微一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低垂着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像小鹿乱蹦。
李风云不笨,看得出来唐诗娇羞的脸上微微的笑意有着明显的喜悦,知道这结果定是花好月圆,于是又再一次直逼近主题问:“我希望能一辈子都好好地照顾你,你愿意吗?”
这句话,像块巨大的石头,直投进唐诗那片本来仅有波光粼粼的心湖卷起一片惊涛骇浪,她的整个世界都被打乱了。是喜悦,是突如其来巨大的喜悦,激动,兴奋,难以言喻。她居然有勇气抬起目光对他说了一句话:“傍晚的时候我到江边第三码头等你。”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李风云答话,她一阵风地去了。说这句话出来,唐诗还是觉得很难为情,只是再怎么难为情,这期待着已经临近手中缘分的线她必须抓住。
李风云陡听得唐诗这话,真是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兴奋,很幸福,他深深喜欢的人答应了和他交往,并且主动地和他约会了,这感觉让他激动得找不着北,飘飘然一般。
唐诗说傍晚的时候在江边第三码头等他,李风云连煎饼都没心思了,早早地收了摊,迫不及待地先赶到了那里,等着她的到来。
黄浦江,这条象征上海闻名世界的江流,宽阔处船只满江,一派拥挤繁华;水流处则江水滔滔奔涌,气势非凡。李风云至小在这江边长大,唯独今天觉得这条江的与众不同,让他觉得格外的激情满怀。年幼的时候,他有很多的梦想,心里像滔滔奔涌的黄浦江一样,激情满怀,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在上海叱咤风云的英雄,然后也拥有洋房、轮船、洋车等等。但是渐渐地长大,他看到黄浦江的繁华,上海滩的繁华,都是别人的,自己仅仅只是一个观众,他的激情开始一点一滴地冷却。
他时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自己活得多少有些悲哀,一辈子只能是个卖煎饼的,还得被街头地痞们吆喝欺负收保护费,不能活成英雄,反而活成了狗熊,真悲剧。
但他像个男人一样的,在自己喜欢的女人被欺负的时候勇敢地站了出来,然后,他喜欢的女人答应和他交往,他看见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在向自己招手。
他想,自己是可以像英雄一样活着的,而且,自己必须活得跟英雄一样,因为自己只有活成英雄,才能保护好自己喜欢的女人,才能给自己喜欢的女人幸福。
一头秀发在风中飞扬,唐诗的倩影从远处款款而来。
披着头发的唐诗与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唐诗比起来,更加显得女人的成熟美,很有韵味,连身上的衣服成色也比以前的穿得新了些。
李风云按捺不住沸腾的心情迎上前,走到唐诗面前,随风里嗅到一股淡淡的胭脂粉味,什么香他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舒服,有点陶醉。由此可见,唐诗来见他是经过了一番精心的打扮。
唐诗落落大方地给了他一个微笑:“你比我还先到啊?”
李风云说:“我是男孩子,不能让一个女孩子来等我啊!”
唐诗夸了句:“你还想得真周到。”
李风云有些腼腆地笑着,却不知道该找什么话说,站在那里,感觉有点手足无措。
唐诗说:“我们不要站在这里,风有点大,沿着江边走走吧。”
李风云赶忙点头:“好,走走好,会觉得暖和些。”
他看着她,觉得她的身体似乎有点单薄,关心地问:“你觉得冷吗,要不我的衣服给你穿。”
她摇头:“没事,你说我一个女孩子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多难为情啊!”
李风云一想也是。
两人就沿着江边缓步而行。沉默之中两人内心的爱意就像流动的江水一样,滔滔不绝,但总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
还是唐诗先打破了这样的沉默:“我真想不到,前天你见我被欺负会那么勇敢地站出来。在我的印象里,像我们这样的弱势群体,在这样强食弱肉的社会,只能忍辱偷生,面对那些强势,只有害怕。”
“你说得没错,其实我也害怕他们,平常他们都白吃我的煎饼,还找我收保护费,我惹不起他们。但那天见他们欺负你,我什么顾忌都管不上了,只有一个信念,我可以为你不顾一切,因为,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说完话,李风云自己都觉得有点吃惊,突然之间自己竟然有勇气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但说出来之后心里感觉舒畅多了,这就是他对自己深深喜欢的女人的肺腑之言。
唐诗听了他的话,深信不疑,一个人要不顾一切的勇敢,一定有一种强大的动力,这动力当然只有他对她的爱。她觉得此刻自己的心里被汹涌的幸福给包围着,一个女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这样对自己的男人,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唐诗很认真地看着他,目光里真情流露地对他问了一句话:“以后,这一辈子,你可都要对我这么好,可以吗?”
李风云从这话里听出了她的意思,心里激动得更是波涛万丈,马上掷地有声地承诺:“我李风云对天发誓,这辈子一定会倾尽生命不顾一切地爱唐诗,若有违背,愿遭天打雷劈。”
唐诗幸福地撒着娇:“好了,我相信你,你不要发这样的毒誓。你要想对我好,首先你自己必须得好好的才行啊!”
两人沿着江边走了一段,唐诗说脚走得有点软了,歇歇,女孩子的体力当然不能和男孩子相比。
李风云找了个石墩,将上面的一些尘土给打扫干净,和她挨着在上面坐下。
远处江水浩瀚,李风云想,自己曾在梦里幻想过如此的情景,和自己喜欢的她坐在黄浦江边,吹风,聊往事,如今竟然真的梦想成真,他感觉自己的生命里又被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有着蓬勃的生机。
唐诗说自己是江苏人不是上海人,母亲早年病故,父亲既当爹又当娘将她拉扯大,本指望能替她找个好的婆家嫁了,但是遇到一个当地的恶霸逼婚,于是父亲便带着她逃离家乡,到了上海。
李风云听得有些愤愤不平:“这社会真是太黑暗了,穷人在哪里都要被欺负。”
唐诗笑了:“但我觉得很高兴,我不千里迢迢地来到上海,怎么能遇到你?”
李风云点头:“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尽力保护你,不让你被欺负。”
唐诗幸福地点了点头,把身子也靠他紧了些。李风云接触到她温柔的身体,心里一颤,那种感觉,让他既紧张却又充满期待。
唐诗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问:“我有点冷,你能抱着我吗?”
这样的事情李风云求之若渴,断然不会拒绝,于是用他那双结实的臂膀将她拥抱在怀里。娇躯的温柔,从身体里,发际间,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让他觉得那么幸福而沉醉,觉得为她站出来,受父亲责骂,一万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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