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叶丘脸上是一片冷静。“叶姑娘，是我们对不起你，你也看到了，我们爻族人不是不想下山，而是不能下山，我们没有力量自保，只能这样做，你若想杀人泄愤，便你杀了我吧！只求你看在我们到底让你长生了的份上，放过我的族人。”

明媚笑了，“你有什么资格来求？凭你算计了她？”

耿叶丘面上红红白白，“叶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明媚，“若我今日落败，你会饶了我么？”

耿叶丘无言。

饶了她？

怎么可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尤其叶明媚还是一个巫师，是如今现存的唯一能够修炼出巫力的巫师，留着她，便是留下了灭族的隐患。

明媚嘲讽一笑，“呵！”

自己都不做不到的事情，要求别人做到。

不用牺牲自己，只懂得牺牲别人的人，永远不知道肉痛的滋味。

耿叶丘闭上眼睛，“叶姑娘，我不会告诉你，你死了心吧，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老朽就是拼着一死，也会将这个秘密带到土里去，我死了，我的族人自然也和我同仇敌忾，你获得秘密会更难。你若真想知道，不妨和老朽重新来谈谈条件。”

“你的族人会和你同仇敌忾？”明媚重复了一句，“若他们知道了，你用什么条件获得长生，只怕他们会恨你入骨。”

耿叶丘猛地睁开眼睛，他没有说话，气息却喘的厉害，心中的恐惧几乎将他击倒。

半晌，他憋出一句。“你别胡说八道！”

明媚：“以数万尚未出生的婴儿献祭，获得长生之力，你很骄傲么？”

耿叶丘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儿倒仰过去。

她知道！

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明媚目光悲悯的看着阵法，她能感受到这阵法上的新生和吞噬，这吞噬并没有结束，而是伴随着爻族人一生的。

这番话引起了众人疑惑。

无知者不停追问，知道的人低下头，脸上露出悲痛神色。

耿叶丘咳出一口鲜血，颤声道：“你怎么知道？”

明媚指着阵法，“你们族中，一千多年来，没有降生一个婴儿，你难道没想过其中原因么？”

她看得到。

这阵法依然在不停运转，不停的吸取着新生命的力量。

只是，他们看不到罢了。

明媚能够猜到，当年的世界突然和一个玄幻世界重合，这种重合不会只是正面的，或许也有一些负面消极的东西存在。

正面的带来了巫法传承，负面的则带来了毁灭。

比如这座墙里面隐藏的东西，它需要的是献祭，是生命之力。

它为爻族人勾织了一个长生的陷阱，爻族人一脚踏了进去，至今仍在不知不觉的献祭。

耿叶丘如梦初醒，眼睛里几分悲凉和疯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们！被！骗！了！”

他目光痛恨的看着那面墙，从前看着那堵墙有多崇拜癫狂，如今就有多痛恨，他们竟然全部被一个自称神灵的东西给骗了！！

“族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并不是每一个爻族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大部分爻族人都只是知道他们得到了神的祝福，可以获得长生，但其中内情却并不知道。

此时，接连打击之下，发现自己竟然被瞒的严严实实，众人当下就疯狂了，接连追问。

耿叶丘神情讷讷，一声悲鸣从胸腔里发出，带着浓浓的悲哀和悔恨。

“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啊！”

当年。

他的父亲是族长。

父亲将他当做未来族长培养，很多秘密都会让他知道。

那个时候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许多人一夜之间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但更多的人却得到了力量不知道该如何运用。

那是一个纷乱复杂的世界。

他们爻族也获得了巫力，只不过运用不得法，并没有什么威力。

后来，有人在这个墙壁上发现了一尊神。

神明举手之间可以移山倒海，改换天地。

他的力量蛊惑了爻族人，神明告诉爻族人，巫力的最终是为了长生，若要长生必须为神建神殿，献祭。

刚开始是没人相信他的话的，但后来爻族和栖居在这里的另一个民族发生了争斗，神明帮他们获得绝对的胜利。

爻族人动心了，对神明更是无比崇拜。

他们请求他赐予长生，允诺的代价是献祭那一年所有尚未出生的婴儿……

在当时的爻族人看来，献祭一年未出生的婴儿，虽然听起来很沉重，但是第二年依然可以生，似乎并不影响什么……

爻族人同意了。

举行仪式的那天，每个人都为自己获得的长生之力而高兴……

耿叶丘讲到这里，神情呆滞的停了下来，当时，他以为自己只是奉献出了一年的生育能力，但是现在看来，那个神骗了他们。

他要的是他们一整个族群一辈子的生育能力。

怪不得从那以后，爻族再也没有生出过一个孩子，反而爻族人有长生之力的消息不小心被人知道。

他们不时的遭遇到暗杀，要靠着神明的庇佑才能活下去。

从前，他们感谢神明，如今看来，他们分明是被算计了，神明把他们当做了圈禁起来的羔羊，让他们一直献祭下去。

想到这里，毛骨悚然。

神明对他们做的，不正是他们对叶明媚做的么？

原来报应早就落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却不自知……

明媚淡淡道：“想明白了？”

耿叶丘心如死灰，“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待我们，我们哪里做错了！”

爻族是数万人的大族，一年出生的婴儿也有几百上千啊！

用几百上千性命献祭，难道不够么？

想到这里，心中一个咯噔。

曾经他觉得够了，现在想想，却面色灰败。

不够的！

用上千条性命换几万人长生，这是亏本买卖。

从前，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交易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世上没有凭空得来的东西，捷径走多了，便是深渊。”明媚从不相信一步登天的事情，没有积累的一步登天不过是梦幻泡影，迟早要飞灰湮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