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当时的反应如何，可是我想，那一定很疼。

我走近一点坐下，握住她的手。她目光看着前方，斜了斜头自嘲笑道：“我知道的，这是报应。”

“三年前我被利用，拿走了他公司的秘密，三年后回来又差点毁了他，我想，拿走我的这些东西作为归还，老天爷还是厚待了我的。”懒

四周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人群热闹不凡，我和她相视一笑，又各自移开眼神。我看着手中高脚杯里明晃晃的液体，忍不住想，老天究竟要我们承受多少痛苦，才能让我们变成一幅骄傲满满，百毒不侵的大人模样。

思绪被她打断：“其实，还发生了一件事，才是彻底让我死了心。”

她突然换上了严肃的神色，看得我心一紧。她兀然笑道：“你总不至于傻到相信，我的手稿被艾伦毁了，我立刻就倒戈相向了？怎么可能，那时候我对你们俩，是要多恨有多恨，我想要夺回彦辰，看着你哭的愿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

我颤了颤，为眼前这个女子这一刻散发的气场伤到。世人所谓一句一伤，有时候我们害怕抑或心伤的，并不是因为那些话不好，而是不能承受。

附近的纱帘被风吹动，她起身走到窗边，杏色的长裙移动，摩擦的细碎声音就像晴好时分院中随风起舞的梧桐叶，摇曳一地风情。虫

我顺其本心，站在她身后，问出了一直以来我想知道的问题。“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回头，眼里的神采瞬息万变，我根本把握不住。她沉默了半晌，才说：“那晚，我准备了烛光、美酒、音乐、利诱、我甚至在我的屋子里摆满了我们所有的回忆，相框里的，或者画里面的。”

她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似乎在细细想着怎样也想不通的事情：“可惜我算好了所有的一切，唯独算错了他对你的真心。我脱光了衣服，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带上门就走了。”她在笑，可是笑里面并不是沉痛：“他以前那样深情，可是他的深情给了别人之后，对我的就是漫天盖地的绝情了。他连衣服都没帮我披上，转身就走了。我瘫在地上，捡起衣服和我可怜的自尊，看着被摔碎的相框，想着，我跟彦辰，当真是什么可能都不会再有了。”

光听着她说这些话，我都感到疼痛。我一直都知道，有些东西越是用力越留不住，比如破碎了的玻璃相框，比如已经画上了句号的爱情。

我低低开口：“那后来呢？”

后来为什么你就突然不恨了，愿意帮我们了。失了事业和爱情的女子，该是满心的委屈和苦痛才是，若是我，怕也不可能不恨。

“后来啊，我都已经和艾伦决裂了，当然不会再让他控制我，至于彦辰......”她眯了眯眼睛：“他不爱的那样彻底了，我还苦苦留守有何意义？”

她笑着看向我：“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骄傲。”

我点点头，又听着她说了一些。原来去法国是彦辰的主意，一方面送沈之蔓去找她的师父vivian，一方面为自己去美国做遮掩。

虽然她之后没和艾伦联系过，但艾伦看着沈之蔓和彦辰走的那样近，也以为是自己撕掉了她的手稿导致她变得疯狂。熟不知沈之蔓跟师父长谈之后，如醍醐灌顶，连着新画的稿子反倒像涅槃了重生一般，带着破茧成蝶势不可挡的锐气和一线热烈爆发的美丽。

连vivian都说，这样的作品可以把她再次推向世界的巅峰！

所以说，上帝总是公平的。比如让我出了车祸，收获了彦辰；比如让沈之蔓失了爱情，却让她蜕变得彻彻底底，更加完美。

她说：“所以说恨，我也不恨了。我发现事业能带给我的欣喜和激动远远胜过彦辰给我的爱情，这也是三年前我走的那样决绝的原因。他母亲给了我钱，我只拿了足够我不会在纽约饿死的那部分。他们都以为我是因为钱走的，其实我只是用了那样少的一笔钱作为我所有梦想的点，再后来，我果真没有让自己失望。”

我们陷入长久的沉默，这些事情到底能不能用对错和值不值得去衡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因为爱情，我们一再失去，又一再收获。在这样不断循环往复的过程里，最重要的还是，我们都能认清楚自己的心，知道我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说，她最爱的，还是事业。

飞蛾扑火亦在所不惜。

就像，我对彦辰的爱。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聊了这样久长，最后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拉住我的手臂，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到最近才看开，原来性格真的能决定很多东西。”

我静默着等她下文。

她微微扬起下巴，看着屋外高远黑夜苍穹，轻轻笑了两声：“我一直都想成为一个女强人，但是只要在彦辰身边，我就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弱小的需要被保护的女孩子，这种感觉很沮丧。所以，你比我更适合爱他。”

我莞尔一笑，发自内心说道：“有些时候我们容许自己的脆弱，其实是为了更加的坚强。要成为女人并不一定要求我们失去女孩子的特质。”

她抬起眼睛看我，眼角微微上挑，眸里尽是说不出的诧异。我笑着低头，静静走开。

直到走远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样骄傲美丽的女子，独自倚窗看着夜色，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说是清冷却又华贵，我亦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大概是我能想见的，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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