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道:“陛下,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官好治,吏难清啊!流水的官儿铁打的吏,这些本地吏员,根深叶茂,在地方之上盘根错节,但偏偏他们又是官府做事的主力,有些地方,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官的屁都不懂,刑名,钱粮都是师爷在干,当官的负责风花雪月,吟诗作对而已,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盖大印而已。一个官员,如果不结好吏员,只怕在当地什么也做不了,可千万不能小看这些本地小吏,使起坏来,那可是防不胜防。当年我在丰县凭什么攒下了一笔不小的家业,便是因为这个。”
“你现在进行的整顿吏治,还是先从官儿下手的?”秦风问道。
“不错,想要正本清源,便只能先从官下手,其实只要主官是个能干的,地方上的吏治便要好上一些,因为他懂,所以便能有效地遏制一下这种风气。”王厚肯定地道:“这第一步,我便是要让有能力的官儿上位,将那些做不了事的家伙赶走,下一步,才是整治小吏。”
“既然盘根错节,只怕不易下手。”被王厚说了这一通,秦风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常年都在军中,与这些小吏基本没有打过什么交道,认识极为不足。
“是不易,但再难也得做。”王厚的声音有些沉重,“但我也没有想到,这一次顺平郡的事情发展竟然这么严重,很显然,顺平郡的事,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马猴从外面走了进来,“陛下,霍尚书与田大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秦风点头道。
简单地听取了王厚的介绍,田真立时目露凶光:“陛下,此风绝不可长。必须给予雷霆一击,以此警示所有心存侥幸之人,这一次不坚决镇压,王尚书的吏治改革,便会半途而废。”
“理儿是这个理儿,但也不能一味乱杀。”秦风道:“田真,你来负责这一件事情,首先要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比方说这位员外郎到底有没有索贿受贿,不能光凭咱们王尚书几句话,而是要拿到真凭实据。”
“陛下放心,臣省得的。要杀,当然要杀得他们心服口服。”田真道。
“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吏员暴起杀死官员这么简单,背后肯定有官员授意,甚至会牵扯到某些大人物,要查,就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过田真,你此去也得注意个人安全,他们既然开了头,不排除会孤独一掷。”
“多谢陛下关心。想要杀田真,他们还没有这个能耐。”田真咧嘴一笑。
秦风转头看着霍光,“霍尚书,顺平郡的军事力量现在如何?”
“顺平郡现在有郡兵三千人,战斗力一般,郡兵统领倪昆,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比较稳重,是顺平郡本地人,也是顺平郡的豪绅之一。其子倪山,现为郡兵副统领。陛下担心郡兵也参与了此事,怕他们作乱?”霍光问道:“那要不要我们就近从永平郡调集那里的郡兵,向顺平靠近。”
秦风摆了摆手,“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明显了,反而不美。霍尚书,郡兵系统也在兵部管辖之下,你发一个调令,调这个倪山到越京城城门军中来任将领,如果这个倪山欣然赴任,那就可证明,这一事件与郡兵系统没有关系,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釜底抽薪。”霍光嘿嘿一笑:“只要郡兵系统没有参与此事,那事情的确就好办多了,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群只会耍心眼的小人,在田大人面前,就如小鸡崽子一般,还不是予取予求。”
秦风一笑,转头看着田真,“查清事实真相,依律治罪。嘿嘿,我大明建国,为了国内平稳,对旧有官员一向优容有加,大概这些人都忘了,我们夺下这花花江山,靠的可不是嘴皮子,而是刀子。既然他们要往刀子上撞,那便让刀子再见见血。不杀则已,要杀,便要杀得天下皆知,杀得小人心戚戚。”
“臣遵旨!”田真躬身道:“陛下,那臣就告退了,臣马上回去安排一下就赶赴顺平郡。”
“不必如此着急,刚刚我与王尚书正说到吏员的事情,田真你对这些事也不是不懂,霍尚书以前也与这些人打过交道,正好集思广益,便也听一听,吏治,刻不容缓,不改变我大明底层的官场风气,富国强兵,终是一句空话。我们再努力,也顶不过底下一大群鼹鼠不停地挖你的墙角啊。”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将首辅大人也请来吧,这篇大文章,吏部一个部门可做不了啊!”王厚道。
秦风将原本北越庞大的皇宫建筑划出大半,集中了所有的中央部衙在一起办公,倒是方便了官员们的集中议事,像现在这样临时起意,召集官员,便是顷刻之间便能赶到。
权云显然也已经知道了顺平郡之事,走进秦风的书房的时候,脸色有些沉重。
“必须坚决镇压,杀一儆佰。”行过礼之后,权云的第一句话,便显得有些杀气腾腾。
几大重要部门的主官,这一次倒是难得的意见统一。
“杀的事情,交给田真去做。”秦风此时已经缓过劲来,心情也平复起来,“请首辅过来,是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大家听一听,下去议一议,关于吏治改革,我们也不能一味的强压,光予雷霆,不施雨露,终不是平衡之道。”
权云连连点头:“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做?”
秦风道:“小吏之所以难治,归根到底还是一个管理上的问题,吏部管官儿,官管吏员,官员无能,自然小吏便会当道,这是一个此长彼消的环节,现在王尚书正在解决官儿的问题,而我想说的,则是吏的问题。”
“一直以来,朝廷并不给吏发俸禄,而只是有一些相应的补贴,而这些吏员的开销,便是从地方上各项税赋之中给付,这的确造成了吏员们的收入微薄,王尚书也介绍过,在一个县中,那些手中有实权的吏员,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而最底层的小吏,却过得并不好。”
听到这里,屋里几人都看向王厚,个个脸上都是大有深意的笑容,王厚就是刑名师爷出身,这可是一个吃了原告吃被告的肥窝儿。
王厚嘿嘿一笑,他的第一桶金不干净,他也从不讳言。
“过得不好怎么办?人人都有过上好日子的念想,那自然是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秦风脸色沉重起来,“憋端便由此而生。最终倒霉的便是普通的老百姓了。所以这一次趁着吏治改革,我想把吏员也纳入官员体系,由朝廷统一发放薪饷,当然,也将他们纳入统一的考评之中,从根子上改变这个问题。”
权云一听却是傻眼儿了:“陛下,如果真是这样,朝廷财政可是吃不消啊,现在好不容易裁撤了一大批混日子的官员,却又加入了数目以数倍计的吏员进来,那支出可是不减反增啊。”
秦风摇头道:“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但从长远来看,却是值得的。地方官府,吏员众多,你不发薪饷,但这些吏员平日的收入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地方财政之上巧立名目支出,而且还给了这些人钻空子的机会,将这些人纳入体系之中,反而会有效的遏制地方财政的混乱,将一锅乱粥弄得清爽一些。”
“臣觉得陛下这个想法可行。”田真大声附和道。
权云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就是陛下的应声虫。“陛下,官员薪俸,都有定例,这些吏员无品无级,怎么给他们定位?发多少薪俸才合适?人心不足,只怕我们给他们发了薪俸,该贪的他们还是会贪。”
“这就是我要将吏员也纳入官员体系的原因。无品无级,我们给他们定一个不就好了,这不是什么难为的事情。这些吏员,一般来说,升迁极难,出非是极为优秀的人员,否则由吏转官是很难的,我们可以用另外一些办法,来进行补偿,免得他们在这个位子上年代一久,升迁无望,薪饷不涨而生出一些别样心思,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这些吏员,我们可以用年限的办法,来慢慢地给他们涨薪饷。”
“陛下的意思是?”权云有些不理解秦风的想法。
“首辅,我是这样想的,比方说,一个吏员,刚刚开始工作,且定为初级,一月薪饷为五两银子,那他干上三五年之后,没有升迁,但他成家了,地方物价也涨了,这银子不免不够生活了,怎么办?咱们给他升上一级两级的,每升一级,便涨上那么一二两银子,如果说吏员的最高级别为九级,那么这个吏员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几十年还是没有升迁,但却升到了九级这个吏员的最高位置之上,所拿的薪饷比起一个刚刚上任的县令还要高,是不要让他们更有想头一些?”
听着秦风的话,权云只觉得阵阵冷风吹,“陛下,那这财力?”
秦风笑了笑:“当然,如此一来,吏员的收入的确是很高了,那我们给你开了这么高的薪水,你是不是要努力干事?薪饷高了,是不是大家都会争着那抢这个位子?那吏部的考评可就要跟上了,干得好,接着干,干不好,请你回家。如此一来,效率是不是会更高,效率高了,所需要人员是不要就会少了?王尚书,吏部要作一个调研,看看一个衙门,到底需要多少吏员便能将事情办好。作好调研之后,我们便核定每一个衙门里吃国家俸禄的人员编制。”
“我觉得这是一个办法!”王厚沉吟道。
“这件事,我现在还只是一个想法,大家都回去好好想一想,再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给我,一篇大文章,当然要集思广益,首辅,回头你与苏开荣算一算,如此办的话,财政之上有什么问题,让户部也作一篇文章交上来。”
“是,陛下。这的确是一篇大文章,如此一来,吏治的改革,可是将沙旭,太平城等地,都纳入进来了。”
“这些地方不是问题,沙阳,太平等地,本来官衙人员都很简洁,人数也不多,等有了一整套完善的办法,便先在这些地方开始实行,当然,借着这一个机会,也在顺平郡推开。我要在两个极端的地方,都试上一试。如果这两个地方都能顺利开展而且效果不错,其它地方也就没有借口了。”秦风深吸一口气。
(大年三十,枪手在这里祝所有的书友们合家团圆,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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