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皇宫内，几根长长的蜡烛对称摆放于两侧。墙上雕刻着的龙纹栩栩如生，烛光反照下，金光闪闪。

一阵法伫立在大厅中央，里面闪烁着的是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火蛇张扬，好似要从中扑出。

药炉前，坐着个呆滞的老人，老人两鬓斑白，双目无神，一张嘴半张。他身上穿着的，是华贵的衣袍，衣上的龙纹栩栩如生。

“皇上，您靠的太近了。”隐于黑暗之中的少年开口，少年皮肤冷白，身材高挑。

“国师……这什么时候能打开？”老人问，“这回能成吧？”他眼中渐渐有了光彩，那是一种，迫切的渴望。

“嗯。”少年点头，他手中托着个方盘，方盘上空是一小鼎，这青铜小鼎浑身泛青，鼎身上有云，下游水，一条龙纹贯通全局。此鼎闪着红白黄光，诡异叵测。

屋外星辰璀璨，天空一片干净，太和殿上下寂静无比。

“皇帝！”威严的女声贯彻云霄，显然是个有地位的女子。女子不顾侍卫阻拦，一步步踏上台阶，“成日沉迷长生，不顾国家大事，如此这般，上天都不会收你！”

“你修的什么仙，问的什么道？连国家都治理不好，子民仍在受罪！”女子一声又一声，铿锵有力，满身的愤怒。

这女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多，浑身散发着不用说就能看出的威严。

“娘娘，快回去吧！”一旁的宦官不断劝导，却被女子推到了一旁。

“皇后娘娘。”宫门搬开，少年身着修身长袍，袍上绣着飞鹤流云。他长身玉立，眉宇间皆是冷淡，“误我国君大事，其心当诛。”

“大事？”女子冷笑，她从一旁侍卫手中抽出长剑，“什么是大事？修仙？别说笑了！这天地灵气稀疏，天门紧闭，神界早已消失！”

“胡说！”老人披散这头发，从少年身后跌跌撞撞跑出，他红着眼，眼睛凹陷，“你不懂！国师说了，只要虔诚，神界就会为我开启，我便能赴长生界！”

女子见他这幅模样，神色稍稍一变，却又很快恢复了模样，“皇帝，你莫要听信这奸人了……”她脚下一用力，身子如影，飞快奔至少年面前。只见其扬起素手，手中长剑直指少年。

“咣！”一声，长剑被振飞。

少年举着鼎，面色冷淡，狭长的瑞凤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宿影……”女子握紧了拳头，心中虽不甘，剑也是被振飞了。

“皇后这般，是不把皇帝放在眼中。”少年看向手中的鼎，上面泛着红色光芒，“天数有变……”

“什么！”老人双眼蓦然大睁，“国师！”

“且放宽心。”少年淡淡道，他看向女子，“希望皇后为陛下分忧。”

“哼~”女子冷笑，“我这便分忧……”说着，她竟伸出双手握住了少年细白的脖颈。她毕竟也是修行之人，这一招又快又恨，将宿影打了个措手不及。

青铜小鼎连带着托盘滚落于地，少年后退两步，抵在了门栏之上。脖子被对方死死钳住，冷白的脸上浮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他额头青筋暴起，但表情却依旧淡淡的。似乎死亡，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皇后你做什么！”老人见少年这般，气得伸手用全力将皇后推到一边。他气的红了脸，看向一旁站着的侍卫，大声呵斥，“押下皇后！”

“呵呵……”女子苦笑，“东南部地龙翻身，大批的灾民无家可归，人吃人已是常态，皇帝连着都不管吗？”

“地龙翻身乃是地怒，我们不能插手。”少年在一旁规劝。

“什么地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小小年纪便如此！女子怒视他，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如今燕北变成此番模样，不就是因为这个人吗？！

但少年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缓缓移步，将青铜小鼎捡起。此时的青铜小鼎不再闪烁各色光芒，一缕黑烟从中飘起，风一处，便飘到了女子身上。

女子嫌恶的摆了两下，眉宇间皆是不屑。

“问鼎已经灭了。”少年淡淡道。

“那怎么办？”老人，满脸焦急。

“需亲近之人血祭，方可复燃。”少年声音冰冷。

“亲近之人？”老人若有所思，随即道，“秀荣！玉哲！”他惊喜道，“这两个都是我的孩子，肯定也是可以的……来人！”

“够了！”女子愤怒的喊了一声，“亲近之人？宿影，你明明指的就是我吧！秀荣与玉哲都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她复又转头看老人。

“是你？”老人目光炯炯，“那委屈皇后就帮帮我吧……”

他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女子，一双萎靡的眼中满是执念。

“皇帝……”女子冷笑，“我会在地府等着你。”说罢，五指微曲，一把长剑飞入她手中。她冷冷的看向宿影，“我云上必会帮我报仇，宿影，我同样会在地府等你……”说罢，素手一动，女子自刎了！

“娘娘！”宦官见状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娘娘！”

明安十三年，宣纯皇后薨。

……

干裂的土地寸草未生，一旁树木已然枯萎。烈日高照，北风呼啸。秋季快要过去了，冬日即将来临。

一群难民自西南而来，各个灰头土脸，满脸倦色。有人拖着一家老口，行走其中，风沙吹得他脸干裂，脚腕也是生疼，但他也要坚持走下去，长新城就在不远，到了国都，国都那么繁华，肯定会有粥吧？

他们到那会找份工，然后成家立业，定居长新城……然后看着儿女长大，嫁人生子，而他也可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他爹！”

“爹！”

男人倒下了，一旁的女人不断拍打着他的脸，哭喊着，想要将他摇醒。

“娘，爹爹是不是口渴？”一旁的男孩问，“要不我们给爹爹喝点水吧……”

“这……”女人愣住了，她们所剩的水本就不多了，如今自己也是口渴难耐啊……

地龙翻身，天气干燥，太阳又烈的很，谁不想喝水？她面露迟疑，干巴巴道，“水……没多少了……”

但男孩却理解成“没有水了”。他看着男人，急忙看向其他继续赶路的人，“各位叔叔婶婶，能不能帮帮忙啊？只求一口水……求求你们了……”男孩声音嘶哑，很明显也是渴了许久。

但路上行人却没有理会，依旧行自己的路。这个时候，谁不困难？是不缺水？谁不缺粮？

就在男孩措手不及时，一水袋递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男孩连忙道谢接过水壶，他将水袋打开，往男人嘴里灌。

与此同时，看到少年出手，其他难民纷纷蜂拥而上，将少年团团围住——

“给我点水吧，给我点水吧……”

“我也没了……”少年连连摆手。

谁知这话一出口，这群难民竟齐齐上前，伸手往少年身上掏。直到确认他的的确确没有食物水源时，方才住手。

可他没有东西，为何又把唯一的水源给别人？他必定是有后手的！

“那女子与他是一伙的！前天我还看见他吃饼了！”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众人顿时将矛头转向了不远处一身着黑衣，带着帷帽的女子。

女子冷哼，在这群难民赶来之前掏出一把长剑，“呵呵~各位~我确实有粮食，但你们有命拿吗？”

此时便有饿急了的人上前，却被其一剑刎喉。

鲜红的鲜血洒在地上，虽又又几波人合力上前，结果却都一样。

黑衣女子就如同地狱中的修罗，手中握着耳朵长剑，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难民们被吓住了，不敢再上前。

但那群尸体却有人夺走了。

他们贪婪着吸取尸体的血液，有人甚至张嘴生生咬下尸体上的肉。

大量的血肉涌入口腔，顺着食道流入肚中。

“姐姐？”小野孩儿看不见这人间炼狱，但听声音还是觉得可怖。

黑衣女子双手交叉于胸前，帷帽下的一双凤眸冷静的出奇。她手上还拿着剑，这是沈君珩临走前送给自己防身的。

本是斩妖的剑，第一个却用在了身上。

“走。”司冉不再去看那副令人作呕的场景，其实，那些人又有什么错？饥饿令他们失去理智，只知道“活着”。

两人似乎为了甩开身后那一帮人，脚步竟快了不少。

“姐姐……”莫玄铮听她脚步变快，便一边追，一边解释，“姐姐，他们太可怜了……我听说最近死了好多人……”

“生死天注定。”司冉悠悠道，“小野孩儿~你未免太不听姐姐话了~”她语气慵懒，但其中或多或少带着点不愉。

“对不起……”

“那水袋，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现在好了，没了~”司冉说的有些阴阳怪气，“我觉得，我从来未教过你这样生存。”

“……”莫玄铮抿了抿唇，头低得很深。

他与司冉从炎城出发，一路往南已经走了很久了。期间二人迷路，还遇上了一段余震，等到确定好方向后，他们又遇上了这群往长新城走的难民。

刚刚他也是一时于心不忍，便将手头唯一的水袋给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