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寒冷，只会让吴拘保持清醒。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世界，这个不一样的世界，开始思考怎么逃走。这鬼地方，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厂。

随后，寒冷让他麻木，身体失去了知觉。很快，这种麻木就变成了痛。

“知道自己错了没？”这时，卢任缸叼着一根烟来到桁架下方，斜眼看着吴拘，“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没？”

吴拘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卢任缸吐了一个烟圈，淡淡道：“你们这种生来就贱的人，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该说的话就别说！认真干活就对了。这是厂对你们的恩赐！”

“去你妈的！”吴拘腹诽着，继续冷笑。

卢任缸搬了根凳子，坐在下方，饶有兴致地看着吴拘：“我就想知道是你硬还是我硬。是你的耐心好还是我的耐心更好。”

吴拘不答。只觉得身体似乎不那么冷了，反而有点儿热，意识也开始不清醒。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卢任缸叫人把他放下，抬回车间，扔在粉碎机的电机旁。

电机已连续运行几个小时，产生了大量的热量，燥热难当。

进了厂就是劳动力，那可是花了钱才买来的，卢任缸不会让吴拘轻易死去。

身上一身冷，一阵热，醒来的时候，吴拘只觉得全身无力，头痛欲裂。还没有站起，卢任缸当头就是一鞭子抽来，道：“既然醒来，就去干活去！今天偷懒了大半天，什么活都没有干，晚上口粮减半！”指着一边堆积如山的矿石和搬运矿石的劳工，继续道：“看见他们了没？跟着他们，把矿石搬到进料口。”

一冷一热，吴拘直接重感冒，行动总会慢半拍，而只要他一慢，卢任缸的鞭子就会往他身上招呼。一天下来，身上多了十几条血淋淋的鞭痕。

晚上十一点下班，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就只有一个馒头和一碗没有米粒的粥。

他慢慢吃完，也没有抱怨，也没有去闹，心里却动了杀心！

也没有人来抢他的东西。工厂是不会允许抢食事件发生的，如果有人抢不到吃的饿死，那就是工厂的损失。

劳工就是他们的财富，他们怎么允许自己的财富流失？

睡觉的地方，狭窄昏暗、闷热潮湿、臭气熏天，一个十六平的房间内，硬是塞进去了十二个人。

次日，五点不到劳工就被叫醒，全体去车间集合，听卢任缸训话。

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说什么“不是你的就别拿！拿了就要砍手。”，又是什么“干活的时候不行，吃的时候却是挺厉害的。”

听了半响，吴拘大致明白了什么事。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有人乘打饭的人不注意，多拿了一个馒头藏在裤衩内，结果被卢任缸看监控时发现。

偷拿馒头的人被砍了双手小指……这并不会影响他干活。

随后，上面的大人物发话。进厂的人连裤衩也不能穿，免得又有人往里面藏东西。

厂里之所以会有这么奇葩的规定，是因为两年前发生的一起凶杀案。那时有劳工实在受不了工厂的生活，就在衣服里面偷藏了根尖锐的钢筋，在大领导巡视车间的时候，伺机捅死了对方。

当然，那位劳工也随之被击毙。从那以后，工厂就不再允许劳工穿衣。

吴拘自然不知道工厂往事。他注意到卢任缸又坐在粉碎机的电机上破口大骂。他每次骂人的时候都会坐在上面。

电机的外壳是铁的……电压三百八十伏……功率一百千瓦……这么大的电流……

呵呵！

吴拘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抬头往前看去，果真见到前方有一个摄像头正对着自己。后面也有一个摄像头，两个摄像头交叉拍摄，根本就没有死角。无论先破坏哪一个摄像头，都会被另外一个摄像头看见。

回去休息的时候，吴拘又留意路上的摄像头。外面场地大，也没什么珍贵东西，摄像头的布置就不可能像车间里面那么严密，很多地方都有死角。

如此数日，吴拘基本确定了哪些地方有摄像头。同时，他也留意到维修工放置工具的位置。

这天夜里，吴拘巧妙避开一路的摄像头，来到了车间外面，拔掉了两摄像头的信号线。

车间里的摄像头布置得再好，线也是要从外面走的。

此时监控室里面肯定会显示有摄像头丢失了信号，紧接着就会派人来查看。但他们从监控室到车间至少要八分钟。

而吴拘只需要两分钟就能解决问题。他快速来到车间，找到自己需要的工具，来到粉碎机庞大的电机前，熟练拆开接线盒，用打火机把一条相线的绝缘皮烧烂……伪装成电流过载自己烧了绝缘皮，然后把这条相线搭在了下方的金属壳上，同时虚接地线。

快速收拾现场，离开车间，恢复摄像头信号，再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睡觉的地方。

吴拘走后不到三分钟，就有两人来到了粉碎车间，确认摄像头都没问题后，喃喃骂了一句“破玩意儿。动不动就出故障！”

正在此时，对讲机中传来沙哑的声音：“不用弄了，信号恢复了，你们回来吧。”

时间太短，也没人在意摄像头没信号的这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

哪个机器还没有抽风的时候？

连续几天，卢任缸的心情都很好，也就没有骂人。

吴拘觉得摄像头丢失信号一事已淡，可以进行下一步。再拖下去，极有可能出现意外。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车间一百多个人又聚集在了一起，吴拘突然从队伍后面来到打饭那人那里，一把抢过对方的勺子，转身看着排着队的一众劳工，大声道：“一天给你们干这么多的活，却只给你们吃这种东西，还吃不饱。我就问你们，你们不觉得窝囊吗？

是！是挺窝囊的，我想你们一定在心里说，就算觉得窝囊，又有什么办法？

的确，我们没有办法。我们中的一个人、两个人没有办法，但是你们就没有想过？联合起来！”

他要激怒卢任缸！

“他在干什么？造反吗？”卢任缸脸色铁青，“拖下去！”

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架住吴拘的胳膊往后拽。等脱离了人群，就是按在地上一顿好打。

吴拘蜷缩着身子，护住头和腹部。

没有一个工友上前，他们都害怕卢任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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