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男女

《婚姻男女》

第42章 锻压铸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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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经历了提亲的不快,但见前妻最终屈服,我也再未坚持分手。领了结婚证分到一套两居旧房,一个小家建立起来了。

虽对丈母娘非常讨厌,但毕竟已成了她的女婿,我只好在面子上保持着对她的尊重,该走的礼节还是尽量走到;在她面前,也低眉顺眼竭力装出恭敬样子。当然我对她不可能有真正的尊重,只要她别跟我“讲理”,就阿弥佗佛了。

对那个机器人岳父,我抱以同情。我觉得他太可怜了,活得猪狗不如。所以每次去前妻家,我都专为岳父捎些礼品。但后来发现,他本人就是个受虐狂,他喜欢受虐,甚至还时不时要求我也像他那样在受虐中获得快感。渐渐地,我也不是太同情他了——我同情奴隶,但不同情奴才。

而对前妻,虽觉得她太不懂事,但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又结了婚,那还是该珍惜她。她的那些问题,我想随着“磨合”是可以改变的。为表示对她的信任,拿到结婚证后,我毫无保留地把全部存折银行卡主动上缴。

而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家,我非常珍惜——毕竟是我第一个家,我赋予它太多的梦想。从这个小家建立起,就是我一人在操持:买房、装修、家具、电器,甚至锅碗瓢盆,笤帚簸箕,柴米油盐,拖地做饭……前妻自称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刚结婚时也没有条件雇保姆钟点工,只能靠我事必躬亲。

其实我也不会。我从小被父母宠爱,蜜罐里泡大,生活能力本不强。我的生活能力,都是认识前妻后“锻压铸造”出来的。

其实她什么都会。她出身赤贫家庭,遇到我之前没穿过五十块钱以上的衣服,更没人伺候她。她之所以说不会,只是施展丈母娘传授给她的驭夫宝典。

她的“锻压铸造”专业,在工作上没有用武之地,回家来对付老公还真算是专业对口了。

从结婚开始,前妻那四个兄弟,外加丈母娘老丈人,甚至丈母娘她妈,凡有口气能爬得动的,一年到头走马灯一样往北京跑——看病的,买东西的,散心的,旅游的,找工作的……十年里头就没消停过,还都只带单程车票的钱。

最初我还挺热情,把他们当亲戚看,来看病的联系医院,来旅游的陪人家逛,来买东西的我掏钱,够可以了吧?但是累啊,一回两回可以,可要是没完没了,时间长了能不烦?

尤其是她那几个兄弟也真叫没出息,你来玩就玩呗,临走还跟搬家一样拿这拿那,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以前我家看的是台34寸CRT彩电,买了液晶电视后淘汰了,放在次卧。前妻是个不折不扣的视霸,只有一台电视时我就把收视权让给她了。有了两台电视后,我想看电视的话就看那台被淘汰的CRT。没过多久,有次我出了几天差,回家一看电视没了,就问前妻怎么回事。前妻答曰她弟弟来了,看这台彩电没用就抱走了。

我心想:我操,从北京到安徽扛着这么大一台彩电,又是坐火车又是转汽车又是转拖拉机的,你累不累啊?

当时我没想到,他们这样做,其实只是向我讨债。假如他们会乾坤挪移的话,别说一台彩电,怕是连我的房子也要搬走。

其实前妻这些搬运工兄弟不过是些勤劳的工蚁,除了贪财,他们自己并无多少头脑,也无太多恶意。送他们点小恩小惠,他们还会笑呵呵地与我称兄道弟。在这个母系氏族的蚂蚁王国里,真正的核心和灵魂人物——蚁后——是丈母娘。

前丈母娘这个人一辈子游手好闲,几乎没创造过一分钱产值,全部心血都倾注到研究驭男之术上了,是位把血性男人变成太监窝囊废的世界级专家。

前岳父早就被调教成受虐狂了,他没感觉那样卑微地活着有什么不好。甚至,在他生前我跟他谈心时,他还说这样挺好,他愿意。当时他的肝病已经很严重了,但每天依旧劳作不止,前岳母也并不把他的病当成回事儿,更不会去替他承担什么,而前岳父居然也没有什么怨言,直到默默死去。

不要认为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人性是个很怪的东西,不是有个现象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指的就是一些被长期虐待的人,却发自内心地爱戴施虐者。

倘若老蚁后就在她的蚂蚁王国窝里横,那我管不了人家的闲事。问题是,从我和前妻结婚前后,她就开始向前妻传授她的《驭夫宝典》。比如,坚决不动手做饭,坚决不打扫房间,坚决不洗碗扫地抹桌子,坚决要掌握家庭财权,坚决要学会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坚决学会用**当做要挟的工具,以达到无理也有三分理的效果……

只要丈母娘来我家,必然横挑鼻子竖挑眼,抱怨我这不好那不好。尽管我去超市要给前妻买卫生巾,看电视要给前妻端茶送水削水果,但丈母娘还是能鸡蛋里挑骨头,嫌我对前妻不够体贴。

丈母娘还善于罗列出一个全能的虚拟人拿来和我对比。只要来了我家,她必然唠叨:某某的女婿是腰缠万贯的农民企业家,某某的女婿送了十万块的“抚养补偿金”,某某的女婿给丈母娘买了条拴狗链子般粗细的金项链,某某的女婿跟太监一样听话,某某的女婿接丈母娘去美国开洋荤了……

当然,她的虚拟人是个低版本的虚拟人,因为她的眼界就是她那个村子;比起前妻后来按这个原型升级的虚拟人而言,她那些要求还算低调。但不同版本的虚拟人有共同目的:让我明白我很差劲,前妻嫁给我,她家算是亏血本了。

由于丈母娘反复强调我很差劲,前妻也就渐渐感到我确实差劲,婚后不久就开始对我啧有烦言。十年里我发现一个屡试不爽的现象:每次丈母娘来我家小住,最后前妻都会寻衅与我大吵一架;每次前妻回娘家,回来后都会变得更凶悍。如果前妻跟丈母娘有较长时间没接触,那么我和前妻间的争吵频率会渐渐降低。

“都是为了你好”,这是丈母娘对前妻传授驭夫术时的开场白和结束语。尽管由于丈母娘介入,我和前妻的婚姻一步步走入风雨飘摇,但她俩有血缘作纽带,因之产生的信任盖过了前妻的理智。

丈母娘其实也是个完美主义者,只不过她追求的不是自身完美,而是追求驭夫术尽善尽美。她的老公,虽被她调成了一个彻底的太监,但她还是有遗憾的:那老太监不会挣钱,让她穷了一辈子。眼前这个女婿,虽是个黄赌毒等恶习的“不粘锅”,而且上班会挣钱、下班会做饭,可美中不足的是还没变成一个真正的太监,见了她母女俩还没有诚惶诚恐的表情,还没达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程度。

所以,她要改变,她要把这个女婿变得更好。要是把我也调教成岳父那样的受虐狂,在她的心目中就算十全十美了,就实现了她亲手调教出一个完美男人的光荣与梦想。

而这一切,她对前妻说,“都是为了你好。”

而前妻也相信,“都是为了我好。”

戈培尔说:“谎言被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我不知丈母娘是否读过《戈培尔日记》,但我认为她确实该算戈培尔的高徒。在她嘴里,甚至我把前妻弄进北京都成了罪过。她不止一次唠叨:北京这个破地方,比她们家那个贫困县差远了。我把前妻弄进北京,属于她们家为成全我而做出了巨大牺牲,是我几辈子都还不完的人情,我可得知恩图报。

虽然前妻嫁给了我,但“人在曹营心在汉”,她仍是蚂蚁王国的成员,而且还是蚁后宝座的继承人。所以,她理所当然地继承了蚂蚁王国“背着牛头不认账”的祖训。

在丈母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唠叨下,前妻居然统统“忘记”了我们对她的帮助,反而认为我欠了她。她也跟着丈母娘重复:北京不好,她们那个贫困县好;她找了我属于低就了很多,要不是我李守杰耽误了她,她绝对会出国嫁比尔·盖茨。

这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丈母娘会在提亲时,对我说那句“那是你应该做的”了。那不是因为她文化水平低辞不达意,而是她根本就不打算对我表示任何感激,她是背着牛头不认账。

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刚认识前妻时,她会说那些亲戚“嫌贫爱富”、不跟她们家来往。谁和这样一个无赖家庭打交道,谁就会被死死粘上,不讹你个灯干油尽誓不罢休。

贪婪和自私会让人目光短浅。当你总想从别人身上榨取、却不能给予别人什么的时候,你在别人眼里就一钱不值。最终你会四面楚歌、自绝生路。

也许在蚂蚁城堡里做蚁后做习惯了,丈母娘遵循着一种“我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的霸王逻辑。在她的脑子里,不光是我,而且这个世界上的芸芸众生,都欠了她。

她的思维方式是:我认为我家是金枝玉叶→所以我家就是金枝玉叶→所以我女儿该嫁国家领导人的公子→李守杰不是国家领导人的公子→我们家为李守杰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李守杰欠了我的→我怎么要求他都不算过分。再比如:我认为嫁女儿要收八万抚养补偿金→所以我必须要八万补偿金→李守杰没有出八万补偿金→李守杰欠了我八万块钱→我必须讨回这笔血债。

她恨这个世界,认为这个世界太不公平,让她总是囊中羞涩,不能披金戴银。尽管她在蚂蚁城堡里是至高无上的尊贵蚁后,可一出门她连屁都不是一个,处处遭人瞧不起。尽管人人都怕泼妇,但没有任何人尊重泼妇。

所以,她怀念“大锅饭”时代,那时虽然她也一贫如洗,但所有人都一贫如洗,她认为那是公正的。任何比她有钱的人她都恨,都认为是别人欠了她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家里挂着沾满蛛网的像,那是她的精神寄托;甚至,有几次我在闲谈中露出对那个时代的不恭评价后,她竟忍不住跳出来跟我辩论。

面对丈母娘的无理取闹,前妻非但不起任何缓冲作用,反而一屁股坐丈母娘那里,跟着丈母娘胡说八道。我在丈母娘那里受了气,到前妻这里更是气上加气,横竖都没个出气的地儿。吵吧,我也吵不过人家:安徽人说话语速特别快,我说一句人家说十句,而且声音又尖又高,转眼就能把我吵得头昏眼花、张口结舌。

小两口闹矛盾,要是老人明事理,还能镇得住;要是老人不明事理,妻子明事理,也能起到缓冲作用。我的不幸在于,我的前妻和丈母娘都属于不明事理的人。

有丈母娘这个狗头军师常来毁人不倦,前妻就逐渐对我采取了无产阶级专政的高压政策,脾气一天天见长,在家越来越懒,花钱越来越凶,对我越来越多怨言,还动不动就以离婚相威胁。

真要离婚谁怕谁?我只是把这看成是胡闹,没跟她认真计较。

那时对她有爱,更有怜。

一般而言,男人跟年纪相仿的女人相比,心眼要少得多。当两代蚁后挖空心思策划怎么把我调教成窝囊废时,我这傻小子还省吃俭用,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挣更多的钱,买更大的房子,换更好的电器……

一个不设防的人,遇到一群精通算计的无赖,必然是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噩梦。

不仅如此,在前妻嘴里我一无是处。我听不到任何赞扬,只有贬损。她总是说,我要貌没貌,要才没才,要钱没钱,嫁给我真是亏太大了。

前妻心目中有个从丈母娘那里升级来的“虚拟丈夫”形象,这个人必须跟巴菲特一样有钱,一样有权,陈冠希一样潇洒,徐志摩一样浪漫,哈叭狗一样听话,无业者一样有闲。

不过,她想我有闲可不是真打算让我闲着,而是有时间伺候她。

她和丈母娘心目中两个不同版本的完美人,凡人根本无法做到,因为“他”是个矛盾体。在她们的幻想中,这个“他”必须有钱有势,可又必须跟太监一样整日伺候她们。她们根本就不想想,一个每天围着锅碗瓢盆转的小男人,怎么有精力博取事业成功?也不想想一个能呼风唤雨的大男人,怎么可能围着锅碗瓢盆转?

没办法,很多女人考虑问题都一厢情愿。她们中的很多人,虽把感情当做一生的事业来经营,可她们往往不懂得什么是感情。她们习惯于把“男人事业成功”这个复杂的问题想得很简单,却又把“互相珍惜”这个很简单的问题弄得很复杂。

前妻心目中的理想丈夫,是三头六臂点石成金呼风唤雨会七十二变分身术的孙悟空,所以,我累死也不可能达到她的标准。那么,在她眼中我自然是个差劲的残次品。这样她就更不满足了,脾气也就更暴躁,对我也就更鄙夷。

据说女人都是为爱而性,很难对自己鄙视的男人有充满激情的。由于对我心生鄙夷,前妻对**变得越来越苛刻:推三阻四,借口身体不好、太累、没心情、没感觉……等理由不过**。

这些理由在我听来也没什么不正常,所以我只能依着她。十几年时间里,我从未有过任何一次强行要求跟她,因为我知道还有个“婚内强奸”一说。但一个月过三四次**,对一名当年还不到三十岁的棒小伙子来说,的确让人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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