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摔，正好砸在了顾彦荀的脚边。

“都怪我不小心！”顾禾茹看起来十分自责，连声说道：“对不起啊，荀哥哥，茹儿不是有意的。”

“无妨。”

顾彦荀弯腰拾起那柄从匣子中掉出的匕首。他的拇指顺势一推，刀锋即至。

看得出来，这把匕首确实锋利。

除此之外，匕首封鞘处镶嵌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玛瑙，周身点缀环绕了一圈的翠玉，可谓奢靡至极。

这样的东西摆出来，任谁都不能说顾二老爷是故作托词，敷衍了事了。

顾彦荀收了匕首，起身对顾二老爷抱拳行礼：“多谢父亲大礼。”

“一家子不必客气，快坐快坐。”顾二老爷自己客气完，在镇国公身侧落座。

然后就没了。

顾禾茹瞪着落在地上的匣子，一时间有些愣怔。

这就没了？！

她给父亲解了这么大个围，父亲居然没有顺势夸赞她，为她说些好话之类的，就这么坐下了？！

顾禾茹哪里知道顾二老爷方才被顾彦荀的忽然发问弄得心惊肉跳的，就怕多说多错，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哪里还肯站着被人当靶子打，能坐下就赶紧坐下了。

顾禾茹暗暗咬了咬牙，早知道就不听云溪的馊主意了，什么太过张扬不合规矩，非要借着顾二老爷的手赠东西。若是她方才就说是她自己为顾彦荀准备的礼物，不知道该有多风光。

她还特地穿了这么一身行头，结果现在没有一个人对她表示在意！

“茹姐姐，咱们也坐下吧……”顾禾茵见顾禾茹站着不动，忍不住趁人不注意拉了拉她的衣袖。

顾禾茹不耐烦地把袖子抽回来：“喊什么喊，我自己会坐。”要不是从一个娘肚子出来，她可真不想跟顾禾茵做这个姐妹。不仅性情软弱唯唯诺诺，害她被连累遭到别的小姐耻笑，而且还一点眼色都不会看！

真是烦死了！

顾禾茹在顾清莀身侧坐下，旁边顾禾茵紧挨着落座。

顾禾茹看着顾彦荀将匕首收下，心中冷笑，顾彦荀你没想到吧，从前都是你来给我剩东剩西、赠这送那的，今日也轮到我来给你赏东西了，真是风水轮转啊。

想到日后顾彦荀见了她还要向她行礼，顾禾茹就觉得心下痛快了不少，就连方才对顾二老爷的埋怨都消散了几分。

待众人皆入了席，老夫人点了一出戏。戏台上鼓声起，描了精致眉目的旦角登台，霎时间便热闹了起来。

一折子唱完，众人也吃了个半饱。

几个男子坐在一起岂有不喝酒的？就连顾景蘅都饮了几杯。

今日正巧是清辉堂考较功课的日子。按照清辉堂的惯例，接下来顾景蘅得以休息两日。故而镇国公夫人也没有拦着，还吩咐人上了清甜的桂花酿，好让几位姑娘也能跟着品一品。

几杯酒下去，气氛顿时变得松快起来，就连老国公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这府里要说起这嘴巴伶俐，当属顾彦荀莫属。

这一喝了酒，更是跟打开了话匣似的停不下来，将那滨海剿匪的事情说得叫个惊心动魄、跌宕起伏，就连戏台上唱的戏文都没人顾得上看，光听顾彦荀讲故事了。

听到动情处，顾清若当真想吩咐人给顾彦荀拿一醒木来。

这口才，若是去当个说书人，定然是茶馆难求的先生。

这一场，酒喝了不少，故事也说了个七七八八。

顾彦荀趁着这个机会也算是向老国公和老夫人表明了他如今的情况。虽然他并未按照老国公的希望，跟随顾清若进入清河军。但是在滨海之畔，他并没有给镇国公府抹黑和丢脸，活出了他自己的天地。

老国公难得地夸了句好，抬起酒杯朝顾彦荀一举。

这下把顾彦荀激动得满脸通红，立刻端起酒杯朝老国公举杯，喝完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晕晕乎乎的。

“哈哈哈，刚刚祖父夸我了！”顾彦荀用手肘怼了怼顾清若：“姐，姐，你听见了吗！祖父夸我诶！”

哈哈哈哈哈……

简直恨不得昭告天下。

顾清若一点都不想搭理他，还想找个布条把顾彦荀的嘴巴给封起来。

不就是得了句夸么。说得好像谁没听过似的。

她一点都不羡慕。

哼。

镇国公跟着也赞了几声，顾彦荀连忙端着酒杯谢过，笑得愈发得意了。

父亲和哥哥都开了口，顾二老爷不好装傻，顺势夸了几句。

这一圈下来，顾彦荀又喝了几杯，坐下的时候，眼神飘忽，身形都有些不稳，像是已经喝多了。

顾清若刚想吩咐人给顾彦荀上杯醒酒茶，再把他的酒杯给撤了，就见顾禾茹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荀哥哥，妹妹敬你一杯，愿你日后前程远大，再给镇国公府封个将军回来！”

顾彦荀弯唇一笑，倒满了酒杯，非常给顾禾茹面子的起身与她碰了一杯：“多谢四妹。愚兄这说不准哪日便要返回滨海，便在此与你提前道一声恭贺了。”

“荀哥哥客气了。”

就在靠近顾禾茹的一瞬间，顾彦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股香气没有闻到的时候竟不觉得它的存在，可一旦闻到了，便觉得这味道甜腻又香稠，让人心神迷乱，只想沉溺其中。

顾彦荀喝完这杯酒，整个人更晕了，坐下来的时候还忍不住碰到了顾清若的手臂一下。

顾清若稳稳地伸手一扶：“你若醉了便回去歇着，我这儿可没有给你撒酒疯的地方。”

“哪有！没醉！”顾彦荀把衣袍摆正，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道：“姐，你见过哪个醉酒之人能把筷子使得这么稳当的？”

所以今日这是让她开眼的意思么。

顾清若不跟醉鬼理论。

顾彦荀的故事讲得好，镇国公便接了话题说了不少从前行军打仗时候的逸闻趣事，就连老国公都说了几样从前他们不曾听闻的陈年趣闻。

酒壶满了又空了几回，折子戏也换了几回，天边的暮色换成了星河，耳边传来阵阵蛙鸣之声。

老国公放了杯：“今日家宴十分尽兴，不过现下夜色已深，大家都回去歇着吧。若还有什么未尽的话，明日还有的是时间。”

这边算是散席了。

顾清若从阁楼里出来，早就候着的瑶红过来给顾清若披上了披风：“姑娘，小心夜里风凉。”

“没事。”

若是心暖便不觉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