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几个下人和慕丞相，慕丞相不开口，慕玉瑶心里更烦也不说话，气氛就这么一点点凝滞下来，直到冷得有个下人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开口:“老爷，这天色也不早了，您明日还要觐见皇宫去早朝，您看，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下人说完看到慕丞相脸色似乎暗了几分，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多嘴，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要是惹得这位老爷不高兴了，一个不高兴就能把他直接赶出府去，甚至这个月的月钱都别想要了。

就在下人为自己前途无望堪忧的时候，就见慕丞相动了。

“你们几个，还在大小姐房间里待着干什么？”

自古女子闺房是何等私密之地，岂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更何况这慕大小姐还是有婚约的人，暂且不提那战王爷战逝，就是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在这里待着。

更何况他家老爷明显的不悦，再不懂得察言观色他们也进不了这丞相府做下人。

于是几个下人一听这话如释重负，更是不敢多留片刻，一溜烟就走得整个房间只剩下慕玉瑶和慕丞相。

慕玉瑶以为他还会说什么，然而慕丞相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慕玉瑶心里烦着，一则是慕云烟今天把事情闹得有些大，慕玉瑶倒不是担心她能拿自己怎么样，就是真动了胎气孩子没了又干她何事，难道不是自己爱作死作的吗？只是事出一闹，秦姨娘也就算正式和她撕破脸皮，虽然这几日她们的关系就一直岌岌可危，慕玉瑶本来也没想过能和她们关系好到哪去，本是想听王管家的话先观察再做打算，好歹也先积蓄些势力出来才能更好和秦姨娘明面上抗衡，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变了，这样也好，慕玉瑶懒得听她那些假惺惺的话。

这二则，是慕丞相不清不楚的态度。她到底还是对慕丞相有父女之情的，这身子的宿主应当也是有的。

想了一会这些事情慕玉瑶就越来越烦，累了一天了还要思考这些破事，她觉得自己真是有些精力匮乏，于是便打算就寝。

可她刚卧榻，就有人当当当地来敲门了，听那声音似乎是有些急促。

“大，大小姐，慕老爷叫您去二小姐的房间。”

看来今晚注定是没法好好休息了，慕玉瑶叹口气支起身子下了塌去开门。

是个刚入府不久的丫鬟，一见慕玉瑶出来头都不敢抬，瑟瑟缩缩的，看起来挺怕慕玉瑶的:“大，大小姐，奴不是故意来打扰您的，是，是老爷吩咐了必须叫您过去。”

这么晚了还来叫她，慕玉瑶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慕云烟的事。不过这婢女这么怕她作甚？是她长得很吓人吗？

慕玉瑶也很干脆，跟着她就往慕云烟厢房那边走去。

屋子里很吵，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慕云烟在背后说她坏话和秦姨娘不断安慰她的声音，甚至还有几个婢女嘴碎的议论声。

她脚步一顿，然后就跨过门槛，里面霎时就安静了。

慕云烟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卧在榻上，见慕玉瑶进来了马上就缄口不言，秦姨娘则是一脸心疼地坐在塌边宽慰她。

几个婢女侍在一旁，各个都噤若寒蝉，一个个低着头，跟见到阎王爷来了似的，看都不敢看慕玉瑶。

慕玉瑶看她们这副样子也挺奇怪，只大概记得里面有几个婢女，正是方才慕云烟带到她那滋事的下人。

这次这两人都也没有一见到她就想互怼，倒是在房间最后的慕丞相摆着个脸，语气颇为不悦:“具体情况云烟都跟我说了，好歹她也是你妹妹，你居然对她下这么狠的手。平日你们互相看不惯彼此我也知道，这也就罢了，但你做姐姐的，怎么就不能让让你妹妹，这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怎么就不能让让你妹妹”这句话，在慕玉瑶耳朵里听起来甚是刺耳刚才那些烦心事又再度涌上心头，心里更烦了。

“是啊老爷，云烟她如今可是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她这动了胎气，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啊！”秦姨娘在一旁附和道。

慕玉瑶也是大致听明白了，慕云烟这边动了胎气，慕丞相听了那两人的说辞，二话不说连夜就要让她过来赔罪。

果然相比之下她这个女儿，自己的父亲还是更在乎他亲的亲骨肉吧。

慕玉瑶虽是嫡出，但生父并非是慕丞相。他们都是很清楚这一点，虽然慕丞相表面上待她很是客气，但是客气也代表着陌生和疏离。至少慕玉瑶觉得，他待自己并不像一个女儿，反倒像一个客人。

在慕玉瑶记忆中，大概只有母亲还在身边的时候，在这个府上还余留有亲情。母亲对待她一直很好，而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是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不会过分苛责，却也不会过分喜欢。甚至，也谈不上喜欢吧。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知道这个后，她也大概明白了父亲对待自己的态度，她也不再祈求来自这个男人的亲情，可每当看到别人的父女其乐融融的时候，那亲情满溢的画面总会让她有些难受。

慕玉瑶觉得，自己还是很在乎来自父亲的这份亲情的，要不然她现在怎么会想，凭什么都是女儿，待遇竟然大不相同。

从小慕云烟就受父亲偏爱，被宠在手心里长大。而自己，一直都是一种可以可无的存在。

都说爱哭的孩子有糖吃，慕玉瑶不哭，慕云烟爱哭。慕玉瑶不会哭，慕云烟会哭。

打小两个孩子就是冤家，经常是为了抢一个东西，慕云烟抢到了还要哭，哭完父亲就会去花心思哄她，然后哄完再来斥责她就不会让着点妹妹。

慕玉瑶也是让着她的，每次吵架打架都是慕云烟先动口动手。但是每次都是慕云烟哭了，慕玉瑶被她又掐又咬却要去安慰她，被父亲看到了，总要认为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又不称职，还要欺负妹妹。一开始她还会去想和父亲解释，但小孩子毫无证据的解释在父亲眼里就是掩饰。在看到父亲一次次不信任，一次次逐渐冰冷的眼神后，她就明白了，也懒得再去解释了。

于是一次次地，慕玉瑶被误会，慕云烟更是变本加厉。

终于有一次，慕云烟非要缠着她带她晚上出去，当时父亲管得很严，夜禁是不允许出去的，更何况是两个半大点的小孩子。

慕玉瑶禁不住她苦苦哀求，便答应了，谁知事后她们从外面回来刚踏进大门，就看到慕丞相阴沉着脸，似乎已在那等候多时。

慕云烟想也不想便开始哭，别看她年纪小小的，撒谎本事已是一流，脸不红心不跳地控诉是姐姐非要带她出去玩。

父亲本来就偏袒慕云烟，问也不问便怒斥了她一顿，甚至还关她禁闭。

那个时候慕玉瑶就明白了，不是她对错的原因，而是在于在父亲心里，她永远也不及慕云烟。

她们的是非对错，早已在他心里条条分明。

不需要慕玉瑶多解释，因为她再多的解释，在父亲心里都是错的。

在父亲心里，慕玉瑶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女儿，恐怕他心里真正的女儿，只有慕云烟一个罢了。

自己可能只不过是他计划好来利用的棋子和筹码，从来都不是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