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混乱

“夫人！”琴案再度大声唤道。程嘉给他们下命令的时候，他们心里是不甘的，凭什么公子为她殚精竭虑，她却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然后居然就自己走了？直到凌清羽再度返回，并且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安排劫狱，今日于刑场所见，更是明了，公子倾心到甘愿为之赴死之人，的确值得。只是，这样一来，她本身却是极为危险，她一上刑台，就被那么多眼睛看着，现在外面已经开始有人围守，而燕七布下的逃命之路，已经用掉两条，再不走，只怕他们收拾完太学生就会来找她了。

“现在正是乱的时候，我们从城门冲出去？”康家一说，旁边的护卫们都纷纷拔刀出鞘。

不能乱，凌清羽，不能乱！凌清羽挥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道：“别着急，虽然宫门前乱了，但是城门那边还不能反应那么快，咱们按照原来的计划，分开走。”

预计中学子会有激愤，但是没有想到会闹得这么大，禁卫军一出动，只怕城门那边也会有防范，只能碰碰运气。

“确定了？”柴瑾仲背着手站在亭子之中，沉声问道。

“是，棺木是抬进了定国公府，然后那杨夫人换了衣服，扶棺从西门想出城，被董大人的人给挡了回去。”

“呵呵，大哥下手倒是挺快的嘛。”

“不过这杨夫人也是奇女子，居然敢这么大胆，满朝文武，连敢去看程嘉的都没有。”

“哼，什么奇女子？知道程嘉弹的那是什么？凤求凰啊，杨昭死了不过一年，就和程嘉搞上了，这样的女人！”眉头一展，柴瑾仲笑道：“不过这样一来，黑水关之人只怕再也不会袒护于她，四弟手上便失去了最后一张牌了。”

“殿下殿下！”一个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到得面前来不及施礼便道：“乾坤宫刚传回来的消息，太学生在宫门前闹得凶，皇上惊怒，准备马上传位给四皇子。”

“什么！”柴瑾仲上前一步，盯着那太监道：“此事当真？”

太监摸了把汗，道：“是福贵传来的消息，现在皇上正宣梅御史傅太傅进宫，说是要马上立召。”

柴瑾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阴森狠毒的道：“那个老糊涂！立刻传信给王相，然后让母妃去前面劝阻，不，要母妃不要动，将消息透露给皇后，现在四弟在什么地方？”

“在回宫的路上。”

“通知时晓和康元，杀了四皇子。”

“是。”

“叫京郊虎捷龙捷四营进京。太学生不是闹事嘛？以维系京城治安之名进京！”

“是！”

程嘉啊，没想到，最后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父皇那老糊涂想这个时候禅位！就算我逼宫那也是顺应民意，替天行道！

“七爷，城北的神武军开始出营了。”夜霏策马直接进了主院，远远的便叫道。

燕七转头看了一眼凌清羽，然后再看了看聚集到了主院里剩下的四百护卫们，道：“咱们冲吧。”

凌清羽皱了眉头看了下天色，刚到城门口就被龙虎卫给毫不客气的堵了回来，看样子她上了那刑台后，大家对她的态度都完全变了，也是，程嘉一曲凤求凰将两人的关系告知天下，他们自然认为黑水关的人不会再管自己这个有伤风化的女人，还留她一条命，只是因为留着就留着，说不定有用的关系。现在不光龙虎两营出动，神武军也出动，只怕是皇子们想借此机会直接逼宫，程嘉的计划是没有错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回来…

程嘉，你明知道我并不爱你，为何还要如此……

来不及伤痛，凌清羽眼睛在主院里转悠了一圈，下午他们是分开走，两路被堵了回来，一路人已经出了城，王佐他们已经在城外接应，现在皇子他们的人马只怕也是刚开始调动，那么混乱之中就还有机会，一旦大局已定，必然来抓她，她一旦被抓住，那么不光这些人没有活路，连何离他们都要被威胁控制。

程嘉，对不住，可是就算我死，也不能拖累那么多人！

心里下了决议，凌清羽再抬头脸上都是坚定之色，道：“换衣服，等他们两边打起来，我们从东门走。”

“夜魄，先带人通过地道去那边守好门户，康家，你看着门外那些人的动静，影九，带人将马聚集起来，能送过去的就送过去，其余的全部聚集到这边来。”燕七一连串的吩咐，主院众人顿时散开。

苏姆带着凌清羽回到院子，然后拿出黑色紧靠帮她换下身上的那身白缟。

凌清羽将短剑冰玉珍珠和剩下的暖玉都打包贴身藏好，再将药分了几个袋子，递了一个给苏姆，道：“苏姆，你带一个。”

苏姆点头，接过药袋收好，然后蹲下身子，替她把里面裤腿塞进靴子里。

“苏姆，”看着那头已经长长的金发，凌清羽道：“把头发染黑吧。”

苏姆的手微微一停，然后继续将事情做完，才起了身，他现在已经比凌清羽高了一个头，起身之时，金色的长发在脑后划了一个弧度，在阳光里留下一片残影。

微笑着摇摇头，苏姆轻声道：“不用。”凌清羽从未在外面直接的抛头露面，外面那些人并不知道她的样子，但是来往定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凌清羽身边有个金发的番外少年，混乱之中，这个是最好的辨认方式，也是最好的引开追兵的方式。

“苏姆！”

苏姆低头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这么做，心里很是惶恐，只是轻沾一下便放开了她，低声道：“主人你知道的。”你身上背负的太多，苏姆却只有你一个人，苏姆死了，就算伤心你也能继续好好活下去，可是你死了，苏姆是活不了的。

“苏姆！”轻轻搂住了苏姆的腰，凌清羽长叹一口气，道：“苏姆，记住，不要硬拼，找到机会就逃，什么都不重要，性命最重要，如果我们分开了，记得到襄阳来，一定要来。”

“嗯，苏姆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会回去你身边的。”

天色开始昏黄，宫门前渐渐恢复了平静，地上的鲜血已经干枯，十几具太学生的尸体倒在了铭碑之下，聚集在宫门前的人群终于被驱赶干净，让羽林军统领微微松了口气，再抬头看向那昏黄天色中的皇宫，心里便觉得有些闷。

“将军！”一个校尉从宫门里跑出来，四下看了下，然后凑到统领面前低声道：“不得了，听说皇上被刺杀了。”

“将军！”还未来及反应，从街道上疾驰过来一匹快马，马上骑士隔着老远便叫道：“将军！龙武军和神武军在城门那打起来了！我听东门的人说，虎捷龙捷四营二皇子已经去调，马上就会攻过来。”

“将军，那我们？”

“四皇子呢！”

“将军！”

“何事！”

“四皇子一行人，在玄武门被暗杀了！”

“将军，我们怎么办？”

夕阳在天边灿烂的燃烧着，七彩的霞光将天空染得绚丽多姿，城门外的垂柳随风轻扬，然后便被那疾驰过去的马蹄声扰乱，飘向了厮杀声震天响般的城门。

沿着长街，一对人马疾驰往东门，马上之人有好些都挂了彩，显然是拼杀一番后冲出来的。

离了东门还有两条街，那边激烈的喊杀声就传了过来，当前的燕七勒住了马，后面的夜魄夜霏就纵身上了屋顶往城门处掠了过去。

定国公府外面围了有一千多人，被他们五百人一冲就给冲散了，只是路上碰到好几波禁卫军，他们一路杀过来也折损了一些人手，如果城门被堵的话，只怕就冲不过去了。

看了眼怀里的凌清羽，燕七沉了眼色，对影九道：“九，去看下井院可以用吗。”

影九应了一声，掉转马头便从小巷子里疾驰而去。

“清羽，”低头在她头顶上吻了下，燕七道：“井院能用的话，你跟影九先走。”

“燕七！”看着从街角那边正纵马而来的一队官兵，凌清羽不觉轻唤一声。打头的两人其中一个手里摇着扇子，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便给那还算俊美的脸上带了些猥亵之意，任冬青！

“七爷，可以用！”影九策马而回，几十个护卫已经上前将街道堵住，挡住了前面之人的视线。

将凌清羽放置在了影九身前，燕七在她唇上轻吻一下，然后道：“我们在襄阳见。”

随着影九掉转马头往那无人的小巷而去，凌清羽眼中只剩下燕七和苏姆除下兜帽，脱下披风，露了那清丽绝俗的面容和那灿若朝阳的长发出来，那样动人的身影。

董衙内的眼瞳顿时紧缩了一下，看着那队伍里的两人，吞了吞口水，然后道：“要活的。”

看着那随风飞扬独一无二的金发，旁边的龙武军统领道：“这是杨夫人的人。”

“女的就不用管了，我要那两男的！把人都给我调过来！”

燕七动动手腕，对苏姆道：“怕了嘛？”

苏姆微微一笑，手中弯刀在阳光下带起了一丝血色，然后一骑当先的冲了出去。

井院是东门边小巷里的一个小院落，在马屁股上刺了一剑，让那马顺着小巷跑了出去，影九带了凌清羽闪进了小院。

院子很小，只有三间房，凌清羽正在四下看的时候，影九进了柴房，将柴火移开，露了一个地道入口出来，先探头看了下里面，影九方出声唤道：“主子。”

凌清羽走进柴房，看着那小小的地道口，弯了腰便准备往里面钻。

“主子，”影九却拉住了她，道：“这条地道外面是通向护城河，出口还未打开，我先进，你在后面。”

将柴火重新盖好在地道口上，凌清羽才艰难的转过身子，沿着狭小的地道跟随着前面的身影往前面爬。

那两人，都是董衙内心心念念的人，燕七是打了用自己吸引住所有军力的准备，一定会没事的！凌清羽，你在也是累赘，你在他们反而要顾及到你，他们那么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还有那么多武林高手在，一定会没事的，现在首要的是不要让自己成为累赘。

地道弯弯曲曲，静默无声，爬了许久后，影九轻声道：“别担心，他们一定能冲出东门的，我们可以在外面汇合。”听得后面嗯了一声，影九稍微缓了下速度，等后面的人爬上来。那小巷和这地道算是最机密的地方，是他和影十三带着夜魄夜霏亲自来挖的，他们准备劫狱的时候，就已经将一年来在汴京经营的力量都暴露了出来，昨天晚上，燕七已经让一些人撤了出去，但是还是有些人被盯上，如今那些通道都已经不能用，只能用这个了。

再爬了段路，就听见外面的水声，影九回身，将剑插回剑鞘，回身一手握住了凌清羽的手，道：“抓紧我。”见她点头，另外一只手掌抵在了壁上，内力全部集中上去。

嘭的一声闷响，洞壁塌陷了一个大口，水顿时灌注了进来。

影九抓着凌清羽用力一拉，手在洞壁口一按，顶着强大的冲力，将两人身体都带了出去，而那巨大的水流则是通过他们身边直接对着地道灌了进去。

如果后面还有人，那么一定出不来…

来不及细想，凌清羽憋了一口气，随着影九往头顶的光亮处游去。

那些人！看着那群灭杀了一波波龙武军的人，董衙内心里浮现了恐慌，已经压上去三千多人了，却还是让他们逼近了城门。

“再调人过来！”董衙内大吼道，然后贪婪的目光再度盯住了人群中那已经被鲜血染透之人，清丽无双的面容上被溅上了鲜血，更带了一种瑰丽之态。

“公子，不能再调人了，现在是攻下城门要紧啊！”旁边的龙武军统领叫道。妈的，就为了个男人，你让我五千人马困在这里，城门要是攻不下，让二皇子的人进了城，你他妈的还有命玩男人嘛！

“老子不管，这些人要是放了出去引来天井关的人怎么办！”董衙内叫道，然后一挥手，让身边护卫着的护卫都涌了上去。

看看身边剩下的人已经不到一半，而且个个挂彩，再看向再度涌上来的人群，燕七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对夜魄道：“夜魄，你带他们走。”已经拖延了这么久，影九应该已经带了凌清羽出去，那么剩下这些人，能保住多少就是多少。

见夜魄不动，燕七道：“去吧，等能出去了就去襄阳，主子需要你们。”

夜魄点了点头，带了十六夜悄然抽身，从后面杀了出去。他们武功高强，只要出了包围圈，这边没人能追得上他们，何况，那些人主力对付的就是燕七和苏姆两人。

“燕一，你们你也走。”燕七挥剑，长剑灵巧的取了一人性命后，对身后一个黑衣人道。

燕一看了一眼燕七，再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龙武军援军，笑道：“好，你放心，我会来给你收尸的。如果你有命能活下去，记得来找我们。”

“多谢了！”燕七灿然一笑，然后挑飞了一个从背后偷袭的士兵。

十六夜和燕一那几十人离去后，这边的战斗力顿时下降许多，燕七靠近了苏姆，对背靠背战斗着的苏姆和谢三郎道：“你们和康家走！”

那些士兵明显是得了命令要活抓他们两人，所以一直没有对他们下狠手，只是两人之间，来抓他的人要多得多，看样子，董衙内果然被任冬青给影响了。

“三郎你跟康大哥走。”苏姆推了谢三郎一把，反而靠近了燕七。

“七爷！咱康家可不是这种人，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杨家军就没有抛弃兄弟的种！”康家大笑着说，然后手中长枪一扫，将来敌给扫退一步。

“如此！燕七今日能同诸位一起，荣幸之至！”燕七笑着，长剑舞出极为绚丽的光华，将周围划出了一片血光。

清羽，真可惜，燕七去不了长生殿了…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霹雳雷，燕七心里叹了口气，策马对着那人群后面的任冬青和董衙内冲了过去。

苏姆随后策马跟上，他的腰间也挂着一颗霹雳雷，只要拉开引线，就可以将自己连带着周围的人都炸个粉身碎骨。

燕七的手指已经搭上了那引环，却见董衙内身后起了骚乱，一群人从城门方向的一个大宅子里杀了过来，领头一人直接挑翻了董衙内，然后大声问道：“可是定国公杨夫人？”

燕七一怔，随后就取下了腰间的霹雳雷，手指一扣，将那抽离了引环的霹雳雷给丢了出去，正正丢在从另外一个街道冲过来的龙武军中间。

“奉赵将军之令送杨夫人出城，跟我们来！”那挑翻了董衙内的大汉叫了一声，掉转马头带领着人马往城门杀去。

苏姆也随之将腰间的霹雳雷丢了出去，将头发在脑后一束，然后蒙上条黑巾，汇合了后面剩下的人，跟着燕七顺着那些人杀出来的路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