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穆萧萧惊问。

风伦眼含深意地看了穆萧萧一眼，然后说道：“二十年前，秦陈大战，本来因为有封将军的通信，使得陈国有了充足的准备。”

“双方军队已经陷入了僵持之中。”

“但就在那个时候，上天派来了一个奇怪的少年，一个名字叫做陈惜命的银甲将军横空出世。”

穆萧萧顿时恍然大悟。

风伦接着说：“即便陈国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在陈惜命的带领下，还是如摧枯拉朽一般击败了陈国。”

“也因为陈惜命，陈国就此灭亡。”

风伦叹息一声说：“我后来来到了草原，改名为风伦，这些年来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当初对封佳伦的承诺。”

“我总有一天会找穆威报仇的。”

穆萧萧微微皱眉。

风伦接着道：“可是我一个少年，无权无势，无兵无将，又如何能够打得过那时候已经位高权重的穆将军呢？”

“所以我决定先在草原发展，至少有一定实力之后再回秦国。”

说到这里风伦苦笑了一声说：“可是哪想到，那个如战神一般的男人在秦陈大战之后，竟然会被调到了西北那中苦寒之地。”

“并且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安定了西北，平定了匪患，震慑草原十几载！”

“这十几年间也是草原最太平的几年，草原人因为陈惜命的存在竟然不敢踏足秦国半步。”

“我又如何报仇呢？”

风伦叹道：“再后来，我突然听说穆家遭到巨变，穆威将军被害身死。”

“不管你信不信，在听到穆将军身死的那一晚，我哭了，我这辈子到那一晚一直都是靠着报仇的的信念支撑着。”

“可是你父亲死了，我找谁报仇呢？”

“我也注定将背着那个承诺一辈子，一个无法完成的承诺，会把人压倒。”

“我常常会梦到封佳伦，即便二十年过去了，他的样貌已经模糊，但是那双眼神我还记得。”

“那是他死去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释然中带着怨毒。”

风伦的呼吸有些凌乱，说道：“我知道，他其实还是怨我的，怨我走了他的生路，怨我断了封家的血脉。”

“我原本认为我这辈子再也无法完成那个承诺，直到……”风伦说到这里看向了穆萧萧。

穆萧萧明白风伦的意思，叹道：“直到看到了我是吗？”

风伦毫不掩饰地点头说：“没错，虽然我知道那场灭门不是穆将军的错，更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我不得不杀你，这没办法……”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良久穆萧萧才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风伦摇头道：“没什么，说出来我也觉得好受多了。”

穆萧萧眉毛轻挑，忽然又问道：“有一件我还不明白，你的手？”

既然风伦不是封家人，自然没有六指，那为何手上有一道那么明显的疤痕，巧合吗？

不见得。

为了冒充封佳伦？

更不合理，没有六指与六指的痕迹，不是更容易让他脱困吗？

风伦看着自己的手苦笑道：“这是那管家做的，你知道为什么明明封佳伦的尸体就在后院，可是秦国还追杀他吗？”

穆萧萧略微思考，然后恍然大悟道：“因为封佳伦的尸体也没有六指！”

风伦点头说：“你真的很聪明。”

“当初那管家让我冒充封佳伦，为他打掩护，但是问题就是我没有六指，而封佳伦有。”

“所以无奈之下，管家只能砍断了封佳伦的六指，又将我的手弄伤，为的就是制造一种封佳伦逃跑失败的局面。”

“等他们发现我的尸体的时候，看到我手上的伤，就会认为我为了逃跑故意砍去了六指。”

“可是那管家万万没想到他部的局竟然成真了。”

这一切听起来有些绕，但是仔细思考便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穆萧萧还是疑惑地问：“那既然封佳伦手上也有伤，他们为什么还认为那个不是封佳伦呢？”

风伦无奈地一笑说：“因为柴房失火了，尸体都烧焦了，那还能辨别出手上的伤口呢？”

穆萧萧“哦”了一声。

风伦仰头猛地灌下了最后的几口酒，然后将酒坛扔在地上。

哐当一声，酒坛落地摔得粉碎。

风伦摔碎的不仅仅是那个酒坛，还将曾经的一切都摔得粉碎，往事如沙，碎了也就碎了。

洒脱一笑，风伦仰天长啸，喊道：“老子名叫封一风——”

封一风，便是他的原名了吧。

这些年他终于不用藏着，可以做回自己了。

从名字也可以听出，当初的镇南将军封无极有多喜欢风伦，甚至给了他“封”姓。

风伦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然后看着穆萧萧道：“故事都讲完了，你可以治我的罪，杀了我吧。”

穆萧萧却是忽然一笑说：“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觉得我今晚自己来就是来杀你的？”

风伦皱眉说：“我是你的仇人，我是要杀你的，你不杀我？”

穆萧萧笑道：“你活下来不易，为什么要轻言生死呢？”

“当初的事已经成了往事，你是一个智者，用过去惩罚现在与将来，这是愚蠢的。”

“不管当初封将军是大义也好，是叛国也罢，他已经付出了代价。”

“不过我爹当初是大公无私也好，是被逼无奈也罢，他已经不再人世。”

“那一辈人的恩怨都在地下了，他们相必已经见过面了，自然无论是仇还是恩，都由他们自己解决。”

“我们又何必操心呢？”

风伦看着穆萧萧，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穆萧萧也看向风伦说：“你不是封一风，你是风伦，从你违背本心杀我的那一刻你便已经完成了当初封一风对封佳伦的承诺。”

“以后你就只是风伦。”

没等风伦说话，穆萧萧接着说：“你也并没有违背封佳伦的遗言，他虽然让你报仇，但是也让你替他好好活着。”

“杀我，你便不能好好活着，这不是让封佳伦死不瞑目吗？”

“而且封佳伦是让你找我爹报仇，我爹已经去世了，你的仇便也随着消失了，何必执着？”

风伦终于还是道：“可是我毕竟差一点害死你。”

“可是你毕竟没能杀了我。”

风伦深深看了穆萧萧一眼，问道：“你真的要放过我？”

“不是我，是你要放过你自己。”

“而且就算你通敌杀我是大罪，但是你救下那些荒人女子也是大功，功过相抵，你便无罪了。”

风伦还是道：“你觉得那功能抵得过这个罪吗？”

穆萧萧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说：“为什么不能？如雷督世子所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生命是无关紧要的。”

“并不能因为我是军师，因为我是陈惜命的……人，我的命便重要过那些荒人女子。”

“所以你的功劳在我看来要远远大于你的过错。”

风伦沉默了，他深深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也是那般的耀眼夺目。

灿烂过夜空中星辰。

叹息一声，风伦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雪狼将军那种男人都对你无法自拔了。”

“嗯？”穆萧萧先是一愣，紧接着笑道：“那我要谢谢将军夸奖了，不过我要纠正你。”

“什么？”风伦疑惑。

穆萧萧脸上一红羞涩道：“其实最开始无法自拔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