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数，罗仁客气再劝。

“吃不饱，没力气办差。还是坐下来吃点吧。”

施壹还想去楼下看看。

“我本想和你一起边聊边吃。再一想，蹴鞠比赛治安尤为重要。今日我得亲自巡查完所有街道。”

罗仁附和。

“这城内当差的人，就数你责任最大，当差最辛苦。你的差事不到位，这直接影响着陛下的面子。确实得小心再小心。等你有空，就去我家。我家还有别人送的两坛好酒。”

这话听着顺耳，施壹笑着离开。

罗仁赶快跑到窗户前，向已在楼下杨坚招手，示意杨坚再上楼。

杨坚迅速攀爬进窗户，低语。

“万一那家伙再回来。我岂不是要交代在这里？”

“你站到门背后，别出声。还有最后一关要过。”罗仁坐到案几前，右手拿起刚才杨坚用过的筷子，抓了两片肉吃进嘴里慢慢咀嚼。

很快。

店伙计拿着一双筷子出现在门外，恭敬说道：“公子。您要的筷子来了。”

罗仁和气说道：“客人走了。不用再备筷子了。退下。”

“是。”店伙计轻轻关上房门离开。

罗仁眼神示意杨坚别动。

门突然又推开。

一个端菜的店伙计，问罗仁：“公子。您新添的菜准备好。”

怕门外的店伙计进门，杨坚屏住呼吸。

罗仁是不急不慢说道：“我点的酒菜已上齐。我可没有余钱，去替别人付帐。”

店伙计连忙道歉，顺手关好门。

听门外没动静，杨坚将门后的门闩(shuān)插好，再坐到案几前。

“烦死了。没完没了。”

罗仁注视杨坚。

“如果你想进入权利中心。每时每刻，都得这样小心应对。以前，我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常说，知足常乐是福。我也不甘心当平庸的人。后来，我和城内的贵族们打交道多了。才知道，各家日子都不好过。”

杨坚不认同。

“至少贵族不愁吃穿。”

罗仁反驳。

“贵族的脑袋，不仅被他们的敌人惦记，还被他们的皇帝惦记。”

“你……”杨坚看着罗仁：“你懂这么多。你到底是什么人？”

罗仁依旧不慌不忙说道：“一个讨活路的人。我比你年长几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也会懂的。珍惜你所拥有的。就像我，以前到处乞讨时，觉得很悲惨。后来发现，一步不能离开这里。更是一种悲惨。”

在穷与自由之间选择，当然是自由重要。

杨坚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以前……我想事，确实想得很简单。现今，突然面对的事情，我没法选择时，也觉得很痛苦。”

“好了。赶快吃吧。”罗仁也怕施壹再派人来。

这种担心，杨坚也有。

“罗兄。要不你去门口，帮我看着？”

罗仁拒绝。

“施壹的人，肯定在楼下等着抓你。等他们反应过来。你就吃得差不多了。”

杨坚赶快吃菜。

吃饱之后，杨坚再问罗仁：“为什么你敢这么胆大？”

罗仁微笑。

“那是因为我了解施壹的性格。无论是上战场为将，还是在朝堂上为相。你记住。只有你抓住敌人的性格弱点，你才能想出实用有效的办法。”

认为罗仁觉得有理，杨坚向罗仁道谢：“这回我来齐国。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你。”

罗仁话锋一转。

“你和杨嫔是什么关系？”

“……”杨坚表情僵住，心里暗骂罗仁反应太快。

从杨坚的表情，罗仁看出杨坚和杨嫔肯定认识。

得知这点，就足够了。

虽然目前杨坚是好人，但罗仁也不能保证杨坚一直会对独孤伽罗好。

回周国的路很长。

罗仁之所把杨嫔提出来，也有有敲打杨坚的意味。

为了保证杨嫔的安全，杨坚当然不能告诉罗仁，他和杨嫔是姐弟关系。

“在宫中时，杨嫔看在同姓杨的份上，帮过我。做人得感恩。我希望，你和你的人不要伤害杨嫔。”

罗仁保证。

“只要杨嫔不伤害我和我家人的利益。别的事，一切好说。”

有了罗仁的保证，杨坚心定。

“我能走了吗？”

罗仁走到窗户前，向外望去。

杨坚好奇。

“你在看什么？有人在下面，向你报信吗？”

摇摇头，罗仁又说：“办大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在看街道上的孩子。”

杨坚费解。

“你让孩子当耳目？”

“你这样说算没错。但……”罗仁看向杨坚：“你说得也不全对。小公子刚进城时，曾说过街道上的人表情一样，马上判断出城内严控。高演听了很生气。后来叫施壹弄了几个小孩，放在街道上做点缀。”

觉得新鲜，杨坚问：“有没有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有小孩在街道上玩耍，说明街道的兵少一些。大人厉害，也不能时刻管住小孩不到处跑。”

“……”向罗仁投去无比佩服的眼神，杨坚开始反省自己的鲁莽。

罗仁再适当教导杨坚。

“人通常思考事情，都喜欢从熟悉的角度切入。但这是作为大将军最忌讳的地方。你将来做大将军，手下会有很多兵将。你就得要保持思想独立性，别被别人影响决策。这是我最近，从段韶那里琢磨来的招。”

杨坚伸长脖子，望街道。

“有三个孩子。街道上没兵了。要不然，那些孩子父母也不会大胆让孩子独自玩耍。”

罗仁又转锋一转。

“如果那三个孩子，是小乞丐扮演的呢？”

“……”杨坚被绕晕。

罗仁伸手拍拍杨坚的肩膀。

“永远都不要小看你的对手。你的对手，对你脚下这块土盘，比你熟悉数百倍。当人被困在危险之地时，急着想脱困，容易犯常识错误。”

说了这么多，杨坚还站在原位，心里涌出一阵挫败感。

罗仁语重心长说道：“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叨叨你。往后，你能不能成大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杨坚双手抱拳，向罗仁行大礼。

“罗兄。谢谢你。是你让我学会了不一样经验。我必定不会让你失望。”

罗仁给杨坚一个拥抱。

“一定要和小公子平安。”

“明白。”感觉罗仁像兄长一样温暖，杨坚也有些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