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地沉了,开始落叶的乔木,终于卸下了所有的包袱,疲惫地卧立在路旁,任由傍晚的风来回晃荡。
这蒙面男也太沉了!
花卿搀扶着蒙面男进了破庙里,刚进到庙里,蒙面男便向墙内摔去,重重地倚着墙壁滑坐下去。
“喂,小心!”
花卿话语刚落,蒙面男的眉毛便骤然一拧。
花卿忙就前,看到他那擦向地面的手掌赫然擦出的血迹,不禁叹了口气。
“你看你,就不能慢点坐!手掌都摔破了!”
蒙面男转过身去,低声道:
“滚!”
花卿震惊了!
“喂,虽然你在水里帮我挡了两箭,可是我好歹游到水底帮你解开系住你腿部的水草,我还把你捞起来,扶你到这,你竟然叫我滚?”
她眉毛一拧,整个模样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蒙面男不再说话,花卿气他的不可理喻。便冷哼了一声在他身旁坐下。
眼下并不是什么严寒天气,可是毕竟入了秋,而且她又在冷水里泡了这么久,夜风一吹,便不禁连续打了几个寒颤。
“哈秋!”
蒙面男挪动身躯,略带嫌弃地避开她。花卿白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怀疑道:
“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救了一匹比墨怀瑾还不可理喻了白眼狼?”
嗷嗷,还是去捡点木柴回来吧?不然自己得被冻死。
她爬起身来,刚走几步,蒙面男冷声问道:
“你去哪里?”
花卿回头道:
“我去哪里需要跟你报备吗?”
“你要敢乱跑,我绝对会杀了你!”
花卿耸了耸肩,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再来杀我吧!”
“你......”
蒙面男剧烈的咳嗽着,花卿刚迈腿准备跨出去,忽然整个身体就僵住了,仿佛抬起的腿不是自己,无半点知觉。
“喂,无脸男,你对我做了什么?”
蒙面男不说话,闭着眼睛倚着墙坐着。
花卿想动腿,可腿却不听使唤,她想弯下腰去把腿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腰也弯不了,手也动不了,除了一双眼睛可以来回转动,能开口说话外。
她要哭了,感觉自己就像一棵栽进土里的枯树一样,不得动弹。
“你个白眼狼是不是封了我的穴道?你快给我解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想去哪?”
蒙面男淡声问道。
“我?我现在要去找华丞相和懿王爷告状,让他们派兵来灭了你!”
“你要敢去,我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花卿也不理他,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是笨死了,她如果真要害他,她怎么可能带着他逃。可是他好像把他话当真了,封了她的穴道,还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她又不想跟他多废话。
两相僵持,蒙面男先崩不住了,他一挥手,随风卷起的草根飞中花卿身上的穴道,仿佛冻住的雪一下子化了,全身的血液来回流动,她的身体又能动了。
她害怕蒙面男再次封住她的穴道,连忙跑出去捡了木柴,还顺便挖了几个地瓜带了回来。
蒙面男一看,眯着眼道:
“原来你的懿王是地瓜,华丞相是木柴啊?”
花卿白了他一眼。她是不喜欢墨怀瑾,可是她受不了别人说墨怀瑾是地瓜,毕竟,墨怀瑾不好吃,地瓜好吃啊!华丞相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说他是木柴呢!
“你这个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我现在知道你为何要蒙着张脸了。因为你不会说话的嘴巴太臭了,不蒙着,容易口臭熏到别人!”
蒙面男两眼一翻,气结得背了过去!背过去后又觉得不对劲,便转过来对花卿道:
“你过来!”
花卿刚把地瓜放到木柴旁边烤,一听到蒙面男没好气的叫她,淡淡地回了句:
“干嘛?想杀了我?”
蒙面男懒得和她解释,单掌运用内力劈向她,仿佛一块磁石把她这块硬铁吸到他的掌中,他一回掌,花卿便凶重地落到他的怀中。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的那双眉毛让她不禁联想起那晚在懿王府带她飞离地面的那个男人。呸呸!他才不是那晚的那个男人!眼前的人肯定是因为长得丑,所以才蒙着个脸!
蒙面男这时解开了面巾,对着她的脸哈气,花卿直接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有病啊!干嘛对着我哈气?”
“你不是说我嘴臭吗?”
......
花卿瞬间无语,觉得眼前坐着的男人比她还幼稚。
她默默无言地坐到火堆旁边翻着地瓜。边上的男人这时又开口了。
“我叫萧珩。”
“哦!”
她似无反应,萧珩眉头一拧,又吩咐道:
“你过来!”
“不去!”
花卿话语刚落,一转身便听到“当”的一声,随后便看到皱着眉头的萧珩把箭扔了。
“把我帮后背的毒血吸出来,我够不着。”
他的面容惨淡,白得骇人。明明是没有半点血气的脸,却美得惨绝人寰,仿佛生长在地狱里的天使,哦不,生长在天界的魔鬼。
“我凭什么帮你?”
“你不帮我我就杀了你!”
“那你就杀了我呀!杀了我就更没人给你吸毒血了。”
她低着头又翻了一遍烘烤着的地瓜。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萧珩的额头遍布着细密的汗珠。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让心地纯良的花卿不禁有些坐不住。
算了,谁让自己救的又是和墨怀瑾同款的不是省油的灯。
她将柴棍丢下,绕到萧珩的身后,低声道:
“你把衣服解了。”
萧珩不声不响地将上衣的扣子解开,两肩一抖,黑色的上衣滑落至腰间,裸露的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肤到处是狰狞的伤疤,像一条条蜈蚣,攀卧在他的背上。疤痕的形状很不规则,应该是不同的兵器所致。
花卿清楚地记得墨怀瑾的背,也有些刀剑伤,但不如眼前萧珩的骇人。
她下嘴去吮吸他那被毒箭刺中的后背伤口,一股股的血腥味令她作呕。
毒血吐在地上全是黑色,直到吐出的血液呈现出鲜红色时,她才停了下来。
她又将萧珩的蒙面巾拿到庙里的废巾里清洗,回来的时候萧珩已经把烤好的地瓜捡到了干草上,她看着光着上身的萧珩,不禁脸红。
她坐到萧珩的对面,把他的蒙面巾烤干后想帮萧珩包扎伤口,却发现蒙面巾根本不够长。无奈她只好又撕了一片自己衣服的袖子,这才勉强帮他把伤口包扎好了,只是,伤口的包扎布条不够美观呀!
折腾了大半宿,最后她实在扛不住困意,倚着墙合衣便睡着了。
门外,几声犬吠断断续续地吠着,入秋后的夜甚是清寂,一弯清泠泠的月悬在天边,身边还有着一颗比它还小的星相伴。萧珩看着熟睡的花卿,听着久不久便哔哩吧啦作响的火星,莫名地觉得心安。
惟愿此夜安宁,但此夜又怎会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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