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固然冒险,可以失去华生对她的信任,而她如此为之,就是想看到,他在失去总部之后,会如何对她。
替祖母报仇是其一,作为一名女子,以此来考验一个男子的心性,便是夺去他认为重要的东西,是否还能待她如一。
盛怒之下的男子,更能暴露本性。
第二天深夜,雨乔尚在睡梦中,华生直接闯了进来,揪住她的衣领将她从床上提起来,她才彻底清醒。
他的双目血红,里面有愤怒,有痛惜,这是她初次见他真正发怒是什么样子。
他嘶声道:“是不是你泄密?”
翠儿被惊醒,跑了过来,想拉开他揪着雨乔衣领的手,被他一掌推开,这一掌之力,将翠儿震飞,飞出几丈远撞在石壁上,当场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但雨乔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得就像从前他认识的那个傻子,那眼睛是清澈的,是祥和的。
这样的眼神,让他忽然心碎,把手放开,并后退了一步,哑声道:“不是你,我就知道不是你,一定是出了叛徒。”
然后又踏前一步,将她的手握住,他的手一向温热,而此刻却是冰凉的。
“你可知?朝廷派兵围剿了总部,只有十一被掩护着逃出来报信,王一被活捉,其他人等全数在拼杀中身亡。你可知?这是母亲十几年的心血,就此毁于一旦,若是没有叛徒,外人是决计不能悄无声息地包围山寨的。”
他的声音同他的神情一样,愤怒,痛惜。
雨乔把手抽了出去,依然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没有叛徒,是我!”
他的身子一震,再猛地后退了几步,看着她的眼神是震惊,是难以言表的悲怆。
王二箭一般的从洞门射了进来,伸手掐住了雨乔的脖子,嘶声道:“少主如此信你,你怎能背叛?我今日就杀了你这红颜祸水!”
雨乔被掐住脖子,无法开口,但她平静地眼睛毫无惊惧,毫无波澜。
华生喝了一声:“不许动她!”
王二痛呼道:“她如此对你,你还要护着她吗?你是要为了她毁了所有的心血,我今日便替你除了这绊脚石。”
华生猛地一掌拍在王二的后背上,王二硬生生受了这一掌,嘴角溢出血来,掐着雨乔脖子的手也不由得跌落。
雨乔大力咳嗽,勉强让自己站稳。
华生将拳头捏紧,问道:“你为何如此对我?”
雨乔突然笑了,笑弯了腰,而后抬着一双泪眼看着他。
“你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我本不在意你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图谋,但是你们不该牵连我的家人。你还记得及笄之礼你给我行上头礼的那枚玉钗吗?那是祖父送给祖母的定情之物,它本应该在祖母逃命时抱着的木盒里,却被王一抢了去,卖给了琅琊阁,又机缘巧合被十一买回来。”
华生捏着拳头的手在颤抖。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王一烧了我宋府,并在抢夺木盒的时候差点伤了祖母?若是你惩罚了他,我也不会做出此举。可是你明明知道,却纵容了他,却欺骗了我,既然你不动手,那我自己来。”
“所以,你早就画好了总部的地图,并交给了秦怀道。”
雨乔看着他,逼近了一步:“还有我的姑姑也是因你而死,李承乾身边的称心是你的人,你们为了嫁祸李承乾去刺杀李泰,却害我姑姑难产身亡,这笔账怎么算?”
王一冷声道:“今日我便不妨告诉你,刺杀李泰是我的动的手,你想替你姑姑复仇,便冲我来。”
雨乔看着他,眼里的平静全部化为了愤怒的火焰,切齿道:“你欺负我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不能亲手杀了你么?今日除非我死在你的手里,否则这笔血债我一定要讨回来。”
王一嘶声道:“少主,杀了她,你是想要让整个分部也葬送在她的手中么?”
华生早就知道,她是那样聪明的,但因为喜欢,让自个一步步暴露痕迹。
她再踏前一步,站在了他的眼前,抬起眼来,眼里的泪水几乎要跌落。
“若你真心喜欢我,又怎忍心牵连我的家人?若你真心喜欢我,又怎忍心对我一再隐瞒。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他的嘴唇抖动着,那所有的愤怒都化为了愧疚,所有的愧疚都化为了眼里的血红。
他反问道:“那么,你真心喜欢过我吗?若你真心喜欢我,为何不命我处罚王一?你明明知道,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雨乔扬起唇角:“是吗?现在我就要你杀了王二,替我姑姑报仇。”
王二身子一震,猛地向后退了数步。他深知华生有多袒护宋雨乔,若以往只以为是少年情迷,但宋雨乔让他失去了总部,他都尚且舍不得对她动手,难保此时依然会对她言听计从。
他立马单膝跪地,痛声道:“少主,若你真要为此女子要我的性命,属下任凭你处置,但属下死得不值。”
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边是忠于自己的下属,这样的选择,让华生身子都在颤动。
雨乔笑了:“你看,你还是不肯替我做主,这便是你对我的喜欢么?”
他嘶声道:“你明明知道,我身负血海深仇,若你真的喜欢我,又何苦这样逼我?”
雨乔轻轻摇头,眼里的泪就落了下来:“好,我不逼你,我现在只想要你亲口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他本可以矢口否认的,但是,对她每一次的欺瞒,都是对他最大的惩罚,都让他无法面对她的眼睛和她的笑颜。
他背过身去,用力的点头。
雨乔僵住,然后狂喊了一声,扑上去,用尽所有的力气捶打他的后背,直到气力耗尽。
一切都静了下来,跪在一旁的王二退了出去。身负血海深仇的少主,却偏偏儿女情长,本是可以兼顾的,偏偏爱上了一个本不应该爱上的人,现在这份爱,将彻底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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