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越野飞驰在从北汇区往鄞水区的县道上，副驾驶上的毛小亮紧锁着眉头。

这是他第三次去发现昭露的地方搜寻线索了。

同前两次一样，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虽然根据那根断指已经可以锁定一个犯罪嫌疑人，可根据昭露提供的信息来看，嫌疑人并不只那一个。现在贸然抓人恐怕对其它嫌疑人打草惊蛇。

毛小亮把车窗全部放下来，苦恼地将头转向窗外。

这里是城郊，入了夜就如入了鬼城，漆黑一片，只间或有几盏孤零零的灯光。

猛然间，漆黑的远处掠过篮球大小的一团火，毛小亮神经本能的一绷，眼睛死死盯着那团火。

“这是哪儿？”

周越看了眼导航上的地图:“牛坪。咱们都路过好几次了。不过你别说，好多熟悉的地方到晚上我也不大认识。”

“调头，去看看。”

“什么？去哪儿看？”

“牛坪。”

还没走近，一股浓烈的烟味就钻进鼻子里。

“嘿，这味儿。毛哥，大热天的你还要来烤火？”

周越跟在毛小亮后面一边扇风一边擦汗，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上走得歪歪倒倒。

“嘘。”

毛小亮示意他小声，又指了指前面。

周越顿时警觉，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见火光的方向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

离那团火光越近，烟味也越来越浓，周围的一切却逐渐清晰起来。

五六个小孩各拿了根棍子正在火堆上拨弄着什么东西，时不时还往里面扔些东西。

每扔一次，火苗就往上窜一次。

火堆不大，周围是一大片被烧过的痕迹，看起来应该已经烧了好一会儿了。

“这火是谁点的？”

周越这一声喊得语气沉，音量足，两个人又都穿的是便服，把正在烧得开心的小孩们吓了一跳，以为是大人要来抓淘气鬼了。几个人往后一躲，想都没想就一起指出了“始作俑者”。

那孩子估摸十四五岁，赤着上身，身上被火光烤出了一层汗珠。倒显出几分野性。

看样子是这伙孩子的“头头”。

“头头”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出卖了，见躲不过去，便鼓着他的两排肋骨把胸口一顶:“是我点的，怎么了！这……这儿都垮了，没人要了。”

“没人要也不能随便点火，烧着你怎么办，烧着你这些小伙伴怎么办？”周越摆出老大哥的样子，他以为毛小亮是因为怕引起火灾过来的。

“多管闲事。”“头头”把脖子一拧，领着“小弟”们就要走。

毛小亮已经围着灰烬转了一圈，恰好转到他跟前。一条长腿假装不经意地往“头头”脚下一放，“头头”反应不及，整个人一头朝前栽了过去。

“看着路。”毛小亮一脸笑呵呵地拉住了他。

“头头”手臂被他捏得一阵疼，暗着使了劲却怎么也挣不开。他不想在自己的小跟班面前丢脸，只得瞪圆了眼睛看毛小亮，毛小亮却还是一笑到底。

“你说这儿垮了，垮多久了？怎么突然想起到这儿来点火？”毛小亮说着，举着随手在刚才来的路上捡的一块薄板在“头头”身旁扇了起来:“瞧你烤得一身汗，跟小乳猪似的。”

“头头”又挣了一下，还是没挣开。

“叔叔，这房子是今天早上垮的，但不是我们弄的。我们只是过来探险。”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带着哭腔走到毛小亮跟前。

“探险？”

“探险为什么还要放火呢？”

毛小亮改了扇风的方向蹲下来，连拽着“头头”也把腰弯了一半，语气却温柔了许多。

“因为……”女孩怯生生看了“头头”一眼，“因为……”

拿了烟盒一抖，烟盒已经空了。

毛小亮烦躁地把烟盒捏成一团，从车窗扔了出去。远处一个人影正一阵小跑朝这边过来。

“毛哥。”

周越跑出了一身汗，动作迅速地上车打了空调，这才觉得浑身舒服些。

“打听清楚了。这儿年初的时候就开始拆迁，周围都迁得差不多了。就那儿，刚小孩儿烧火的那儿是户钉子户，比别家多要一倍的拆迁款。这不就一直没拆嘛。”

周越顿了顿。

“然后呢？”

毛小亮一边说一边冲周越动了动手指，周越立马意会，摸了根烟给他。

“没成想，上个月吧，这老两口为了省钱到河边洗衣服。一不留神老太太先掉下去，老头子为了救她，一伸手也掉了下去。这老两口无儿无女，这不，房子就空下了。村里正准备找人来拆呢，没想到前阵子下了场大雨，跟着就垮了。”

“那帮小孩昨天也来探过险，但是是白天来的。今天特意选了晚上过来，这样显得胆子大嘛。这些小屁孩儿……那个大点儿的，就你逮住的那个。嘿，还装模作样从家里偷了根烟出来，谁知道不小心就把那儿给点着了。”

毛小亮听他说完，扬头靠在靠背上，嘴里长长地吐出一口烟。眉头不见一丝舒展。

“行吧。走，回去。”

“这就回去了？”

周越莫名其妙。

越野车重新发出低沉轰鸣越驶越远，车尾灯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一阵江风吹过，已经熄灭的火堆中出现一团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没有灭彻底的火星。火星随风四溅，有些瞬间便灭了，有些却又抓住一株救命稻草，拼命的吞噬。

不一会儿，原地又腾起一团火。

比刚才还要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