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大家还没多想,后来有人就感觉出不对劲了:凡是办红白事的人家,半夜总会传出猫叫声。
确切点说,是猫哭。那声音就像是埋在三尺下的土里,呜呜咽咽的特瘆人。
尤其是刚落生的小孩子,一听见这种鬼里鬼气的猫叫,都吓的跟着哭。有些孩子身体弱,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不管是床头挂红灯,还是眼睛蒙红布,再或是就去拜“哭夜郎”,这些平常管用的招儿全失灵了,孩子的小脸胀的通红,就是哭得停不下来,一口气上不来就能憋死,所以那时候也有很多满月大的婴儿就那样死了,也不能埋进祖坟里,只能葬在阴沟沿了。
祖坟当初有很多讲究,未出嫁的女子死后不入祖坟,一般女人从夫家,她家的祖坟是夫家的祖坟。如果未出嫁而死,一般不入祖坟地,只能埋在姑女坟(未结婚女子特有的坟地)里。未出嫁的女子是脸朝外的人,祖宗不收。
还有孩童婴儿不能进祖坟,自古的风俗讲究,认为婴儿夭折的人埋进祖坟,会对这个家族以后的运势不吉利,一般埋葬在地边或乱葬岗上。所以北屿这大山头,到现在还有不少娃娃坟。
话归正题,那个时候,刚好那个抱猫的老头来村里的几天,说来也奇怪,他来了,村里晚上就安静了,小孩子睡得可香了,猫叫声也没了。
一连这么两三天,村里就有人开始传出这样一个说法,有人晚上出门,就看到那个抱猫的老头在村里转悠,专门挑那些最近家里办红白事的人家去。
也不进门,就在大门口站着,他怀里那只猫,也不睡觉了,嗖的就窜进人家里,没一会儿又跳出来,好像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奇怪的是,那只大黑猫跳出来以后,家里有小孩的,立刻就不哭了。
这种说法一传开,村里就热闹了,老人们就说,那老头是个大师,肯定有什么法术。
于是就有人请他去家里看事情,这人也真跟之前说的一样,看完了直接看好什么拿什么,不过他拿的基本都是些碎布头,和小鱼干什么的。
那人在村里待了三天,就要走了。临走时候,有不少人去送他,他跟大伙说:
“你们村晦气,是因为之前杀过不少野狗野猫的吧?”
大伙就想起来,之前村里闹过一阵耗子,吃了不少粮食,后来几乎家家户户养猫。
农村人养猫不跟城里一样,谁会真正当个宠物养?
一般生病了或者吃了坏东西,就会放任自生自灭。有的人家没养猫,直接下耗子药毒死老鼠,有些别人家的猫逮着吃了,直接给药死了。
死猫怎么处理?扔,直接全扔到沟里,就是阴沟沿,所以经年累月,那地方的野猫野狗尸骨越来越多。
那一阵,村里猫多的满街跑,有一些猫就变成了野猫成天在村里窜。有些熊孩子手贱,见着野猫就去追,用弹弓打,用石头砸,折腾死了不少,有些带了猫胎的母猫,也被砸的肠穿肚烂,没成型的小猫胎全部被掏了出来,直接挂树枝上,猫尸骨就这么随地扔了。
那一阵,村里到处都能闻到死猫味道,天黑路上走,指不定一抬头就能看见一团风干了的猫肠子。
老人们都摇头,说这是造孽,这么残忍,不跟日本狗子砍头一样么?
可没人听啊,那会儿孩子都养不好,谁还尽心尽力养只猫啊狗的。
这事说给那个老头一听,当时脸色就变了,一个劲儿的摇头。
大伙心说,是不是没救了?都提心吊胆的,这可死了不少壮劳力了,再死下去,可就封门绝户啦。
那人叹了口气,说:“想转好,也不是没办法,以后少做杀孽就好了,找两个壮劳力,跟我去上上香,以后能保太平。”
村里就挑了两个人去了,跟他去的地方,就是这个阴沟沿。
那人怀里的猫,一去了那个地方,就开始叫,是那种呜呜咽咽的跟哭一样的叫声,叫着叫着就开始吐,吐出很多白乎乎黑乎乎跟毛发一样的东西来。
那人说,这就是之前虐死的那些猫的怨气,这个地方,以后每年来上香,三年以后就不用来了,但尽量别让人来。
“以后记住了,人没比其他动物高贵多少,都是一条命,能善待就善待吧。”
那人说完,抱着黑猫就走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姥姥的坟,就是在山窝子外圈,虽然不想承认这阴沟沿就是一个乱坟岗,那些堆砌起来的石头圈子有一半都垮掉了,坟场里荒草萋萋,只有林林总总的土坟堆在荒草隆起一个土包。
上面插着白条,还有很多娃娃坟的小土包,因为这地方以前有野狗夜猫子,嗅觉非常敏锐,把尸体从土堆里刨出来吃了只剩下骨头。
整合阴沟沿大白天也非常阴清渗人。
村子离的有点远,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会儿六点多了,我想着赶紧烧点纸给姥姥然后就回去了,姥姥的坟修的特别简陋。
我蹲在上面不知道是因为山沟子里有风还是我紧张,手有点抖,拿着打火机点不着,连续好几次点着了立马往左边一撇,一下就灭了。
就好像我右边也蹲着一个人在故意吹似的,晚上有点寒冷,寒风一吹那些枯黄的毛草沙沙的响,我心里就更加乱了。
我神神叨叨的念叨着,用手挡住,这次打火机点燃了,火苗颤巍巍的抖动一下没熄灭。
刚准备小心翼翼的去点香纸,结果就后面突然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给我吓叫了。
“丫头。”冷不丁的从我背后传出了一个声音。
当时给我吓的不轻,回头看一个七十多岁的锅腰老太扶着蹲在一个土包前,她头上戴着一个老年人戴的黑色棉布,不知道啥时候出现在那。
这周围静悄悄的,她出来我都没听见动静。
看她样子也是一个庄稼人,就是那张脸皱的不像样,我心里有点发毛,但壮着胆子看了她几眼,她估计看出吓到我了,冲着我笑了笑,说,“吓着你了吧,婆婆不是故意的,我刚好看到你来这边,丫头,你身上带镜子里没?”
我当时还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老太婆还笑吟吟的瞅着我,我知道身上没有带镜子,但本能的当着她面摸了摸身上口袋,又冲着她摇头。
“哦!”她有点失望的点了点头,转身想要走,我也刚放松下来,但没想到老太婆又转回了身,接着有点不太好意思的对我说,“那个啥,你能把手上的纸钱给我分点不,我老伴说在下面没钱了,我这儿也没有,你行行好。”
听到这话我有点起鸡皮疙瘩,我心里有点慎得慌,没听说过在坟地里有人要死人钱的啊。
我看到老太婆一脸期待的样子,而且从小我也没听过不能借纸钱的话,想着我干脆就给她一叠,老太婆笑着说,“你顺便帮我烧了吧,一起烧了就行,丫头,你心地善良,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当时老太婆说了就没动静了,我蹲着身在姥姥坟前折腾,想着这个老太婆面生,不像是大涧沟村的,就头也不回的问了句婆婆你是哪儿人?
结果问完后没人回答,我抬头往旁边坟包凸起的石头墙一看,荒草摇曳,可是环顾四周的荒野乱坟场,别提那个老太婆了,整个幽静的乱坟场只有一些朦胧的雾气,半个鬼影也没有。
我感觉脚底板凉气直往我心窝子里钻,那老太婆不可能直接就不见了吧,我还试着左右仔细看,生怕她个子矮在坟包后面蹲着,可是真的没人。
想到她阴阳怪气的对我说要报答我的话,我当时头皮就有点麻了,但幸好我没跑,哆嗦的烧纸,手里的纸条刚点燃坟场就猛然的刮起了大风。
白蒙蒙的雾气夹着细沙子和树叶吹的人睁不开眼,当时燃烧起来的纸钱一下就被吹的漫天飞舞,在半空中打着璇儿满天跑,当时那情况就跟坟地里一下涌出好多人在抢似的。
我心一下就凉了,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我吓坏了,头也不回的跑回家。
我回到家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没放下,跟我妈说了刚开始去上坟碰到了点怪事,我妈说赶明儿请瞎子婆再看看,我坐下后饭还没吃一口就有人敲门,我妈刚打开门两个警察就冲了进来。我爸站了起来看了警察一眼,又看着我问:“怎么回事?”
对于警察为什么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年轻而且有点**的女警察掏出证件一脸严谨对着我说:“杨七七,我们怀疑你和我们手头一件案子有关,请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你们弄错了,我女儿不可能是杀人犯!”我妈当时愣了一下,看看我后一声尖叫拉着女警察的胳膊就哭,估计是吓着了。
我爸眼里出现了焦急走到旁边比较年长的老警察身边紧张的说:“警察同志你一定要好好查查,我女儿自从回来就一直在家里待着,而且她性格从小温和,不可能做啥犯法的事儿。”
别说他们俩愣住了,我自己都一脸懵逼,我平时最多也就骂两句脏话,顶多就占点小便宜,没达到触犯法律的边缘吧。
老警察看到我们都一脸疑惑,就摆手对我爸我妈说,“放心好了,你闺女没做犯法的事儿,只不过要跟我们回去,去做个笔录,填一下表格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我妈才放心下来,她不太懂法,不过听警察的话这事情跟我没关系,这才放我离开,我出门的时候还要我好好配合,今天就在城里住下,赶明儿再回来。
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没谱,尽管我知道自己没做啥事,但是这年头被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是没有的事,当时心里有点慌张。
上了警车后那个胸大的女警察在开车,老警察跟着我坐后排,发动车子的时候,那女的还斜眼看我一眼,“杨七七,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她说我名字的时候,语气很重,态度有点不好,当时我听到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肯定不是找我去填个表格那么简单吧。
那年轻的女警察年纪不大,比我大不了两岁,而且脾气看上去有点爆,还有就是胸部发育的有点旺盛,一副后妈脸看谁都不舒服的模样。
“我都不知道你们问的什么事情,你要我说什么?”我坐在后排对前面女的态度同样不太好,可能是同性相斥的缘故。
“进来局子里你就要说了。”她哼了声,继续开车。
倒是旁边的老警察随着车子颠簸摇晃身子,笑着对我说,“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我们找你来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至于为啥没跟你父母说这个事,到时候你进局子看了就知道了,我们也希望你能配合一下,到时候看了不要害怕,也不要声张出去。”
一口官方腔的语气,说的义正言辞,听到这话刚开始还不那么紧张,可是听完后更没谱了。
啥叫我进局子看了就知道了,让我看啥?还强调不要声张,不要害怕?
我琢磨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但是越想心里越莫名其妙的感觉恐惧,我家离城里也有点距离的,走了一段山路到石家嘴上了水泥路就平缓了。
一路上驾驶座那年轻女的开车,我瞅旁边的老警察兴许是有点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也不说话了,一直到城里的公安局。
进了警局后,也没让我进审讯室或者填表格,反而让我进了办公处,进去我发现办公处里还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穿着工作服,手上布满了老茧,老实巴交的模样,看到我们进来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了,神色既慌张又透露出害怕。
尤其是她瞅我的眼神,就跟见到鬼似的,一脸的恐惧,我当时心里除了莫名其妙,反而更加慌张了。
关键是这个大妈我反反复复挖掘有生以来的记忆都没有找到任何她存在的痕迹,我好像从没有看到过这个人才对。
“你仔细瞅瞅,是她吗?”那女警察对穿工作服的大妈说,顺便还朝我努了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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