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真神

《上古真神》

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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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的时间如流水滑过,听着神将禀告近日上古界门前有阿启的气息攒动,天启琢磨着这个臭小子总算是玩累了,知道回家了,舒了口气,遂眉头一展,把当初叫嚣着要关禁闭的话丢到了九霄云外,急哄哄的吩咐仙娥将阿启喜欢的吃食备好。

这样犹觉不足,天启想起这小子老是念叨着当年在清池宫种下的无花果,便一声不吭的出了上古界,打算悄悄的把那几株根苗给移回来,无花果乃上古界的神果,也只有神力充沛的上古界,才能让它盛开。

祥云落在清池宫外,见一人远远坐在华净池旁,一身墨绿帝王古袍,眉间肃冷,天启微一挑眉,走近道:“凤染,你怎会在这里?”

凤染倒是此时才发现他,也是一怔,端起石桌上酒杯朝他一敬,笑道:“天宫里头规矩大,着实麻烦,无事的时候我便来清池宫透透气。天启,你今日怎么突然下界了?”上古界的情况天启早已着神将传了消息下来,凤染自是知道如今上古界全赖天启执掌。

反正时间还早,又久逢故友,天启干脆坐到凤染对面,道:“阿启前些时候溜出去玩,这几日快回来了,我回清池宫把无花果给移回朝圣殿去,他见着了也能欢喜些。”

凤染愣了愣,见天启提及阿启时眼底满满的笑意和宠溺,突然道:“天启,你真的不介怀……阿启是白玦的骨血?”

坐在对面端杯抿酒的人放下酒杯,看向凤染,深紫的瞳孔里是纯粹的淡然,笑了笑:“恐怕这几年那些老上神也想这么问我,我瞧着都替他们憋得慌,凤染,这话你想问很久了吧?”

凤染面色有些尴尬,端着杯子随意灌了一口,眼移了移。

“阿启出世的时候只有巴掌这么大……”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天启看着自己的手比划了两下,眯着眼,望向清池宫的方向,瞳色出神:“那时候上古沉睡,整个清池宫兵荒马乱,你又是个不经事的,他天天哭,明明一出世就有真神之力,丢到妖兽群里也没人敢招惹他,我却偏偏担心怕把他养不大,养不好。”

估计也是想起了那个时候天启整天抱着个奶娃娃在华净池边哄着的情景,凤染眉角一扬,接了声:“是啊,那个臭小子看着好养,其实是个祸害人的金贵命,偏生除了你,他谁都不让碰。”

“等他再大一点,我都懒得去朝理芜浣的那些腌臜事,整天想着他要是长大了,问我他娘亲去哪了,父神去哪的时候,我该怎么告诉他,他才不会难过,可是他比我想象中更坚强,更勇敢。”

瑰丽的眸子里闪着柔和的光芒,天启看向凤染,神色隐隐骄傲:“凤染,那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他传承了我的意志和骄傲,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纵使这六万多年世界洪荒倒转,纵使他不愿承认后池和清穆当年的刻骨铭心,纵使他看着阿启一天天长大、和白玦相似的脸,可是那又如何……阿启是苍天赐下的礼物,不止是他,还有上古,将来之于炙阳,同样如此。

他们残破坎坷的六万年空白,也因为阿启的存在,被渲染上了不可思议的奇迹和色彩。

没有人比凤染更明白这百年的陪伴里阿启对天启的重要,她看着天启邪肆的眉眼一点点染上温情的暖意,却突然想起两年前天后对她说过的话,心底酸涩起来。

“天启,即便上古永远也不能如当年的后池对清穆一般的对你,你也不介怀?”

天启笑了笑,举杯,不语。

“即便是将来她永生永世只能视你为友,你也不打算告诉她……对你而言,她远不止如此?”凤染不知为何眉间染上点点怒意,声音凛冽起来。

景涧离去后,若说这天下间还有什么能让凤染轻易动怒的,便是那些……用尽生命去爱,却到死都不肯开口的混账。

他明明知道,以上古的心性,他若不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凤染……”明白凤染为何生气,天启揉了揉眉角,正准备告诉凤染他的打算,却被她淡淡的一句话定住了身。

“即便是六万年前你差点为了她毁尽三界血脉,受下界苍生永世唾弃之恨,你也从来不打算告诉她,对不对?”

凤染的声音里有抹苍凉的疲惫,她看着陡然眯起眼的天启,毫不相让的迎了上去。

两年前,在天帝化为石龙的擎天柱下,芜浣最后告诉她的,便是如此。

上古界时,月弥大寿的那一年,天启替上古看守乾坤台,感应到了祖神擎天自虚无中降下的御旨——混沌之劫会在一千年后在下界降临,上古的混沌之力,能挽救苍生,阻止这场浩劫,让三界存活下去。

可同样,耗尽了本源之力,救下了所有人的上古,也只有烟消云散这一种结果。

六万多年前,天启根本不是为了炼化三界布下灭世阵法,而是借灭世阵法来提早引下混沌之劫,以三界的混沌之力来阻止这场迟早会降临的劫难。

没有人知道乾坤台上祖神曾经降下过御旨,除了不小心替上古带话给天启的芜浣。没有人知道他背下了所有骂名,不惜耗尽千万生灵的血脉,只是为了让真相被淹没在毁灭的世界之中。

天启是上古真神,执掌苍生,他冷漠狷狂,肆意倨傲,可不代表他不珍惜他们耗费了万年心血才创下的三界生灵。

上古是世间唯一拥有混沌之力的真神,只有她才能阻止混沌之劫,灭仙、妖、人三界,是唯一的……能救上古的方法。

六万年前,凤染几乎不能想象,当选择了灭三界来救下上古的天启,在下界知道上古以身殉世,挽救苍生的那一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所以他才会闯回上古界,没有心神顾及上古消逝后的上古界该如何存活下去,反而不顾一切的和不明真相的炙阳、白玦大战,直到逼得他们将他封印在下界。

因为对他而言,是他提早引下的混沌之劫,毁了上古最后千年的岁月。

池边碧波荡漾,清风拂来,凤染抬眼,看向天启,初升的旭阳在他身上落下淡淡的余影,头微垂,眉宇紧皱,向来瑰丽魅惑的容颜仿似在顷刻间颓散下来,紫发轻轻落在肩上,却了无生机。

她望着这样的天启,突然间,失了言语,不知如何宽慰。

华净池旁,静默无声。

仿佛过了无比长久的岁月,又仿佛只是天地初开划过一道曙光的时间,天启缓缓抬头,看向凤染,紫色的眸子依然深沉,却又多了点点笑意和希冀。

“老掉牙的黄历了,凤染,你什么时候也跟那些碎嘴的妇人一般欢喜说这些陈年旧事来。”

凤染神色一僵,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撑吧,看你们这些老妖怪能咬着牙撑多久!

“无论当初如何,如今总归万事太平,有些事,你就当做从来都不知道好了。”

这是警告她……别让她在上古面前提起吗?凤染皱眉,见他神色认真坚持,点了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我替阿启拿了那几株无花果就回上古界了,等得了闲,你回上古界一趟吧,我看上古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念着你。”

天启起身,朝宫内走去,行了几步,却又顿住,背对着凤染,缓缓开口。

“凤染,不要以为是上古欠了我,在六万年前她以身殉世来救我的时候,早就不欠了。”

如今早已雨过天晴,当年孰是孰非,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还能等到上古归来,守在她身边,所有的过往,都不再重要。

轻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凤染轻叹一声,复杂的回望了一眼,回了天宫。

清池宫内,长阙迎了上来,天启朝他点点头,两人行到了后山。

长阙将几株无花果装在乾坤袋里,起身见天启眺望后山内谷,笑道:“神君在清池宫住了百年,还没有去过内谷吧。”

天启点头,道:“听凤染说过,那是后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长阙点头,想起一事道:“神君是为了小神君才回来移植无花果的吧?”

天启咳嗽了一声,眼晃了晃,点头。

“自从小神君去上古界后,他的宝贝我都收在了内谷,神君不妨一起带了回去。”

想起两年前阿启在上古的高压下将一众宝贝留下来时的哀怨模样,天启点头道:“反正也来了,能拿就拿回去。”说着便朝内谷飞去。

谷内不大,却别有乾坤之境,绿意盛然,小桥尽头,几间小屋错落有致,大片的莲池在屋外环绕。

长阙指着中间的屋子道:“那是后池神君小时候住过的,左边那间置放着阿启小神君的宝贝。”

“想不到古君看着邋里邋遢,倒是颇有雅趣之人。”天启笑道。

长阙摇头,神色讶异:“神君难道不知?这里不是古君上神布置的。”

“不是古君,还能是谁,莫不成是凤染那个大老粗?”天启微微疑惑。

“是柏玄上君。”长阙说着,行过了小桥,近到置放阿启宝贝的小屋前,将木门推开。

即便是在清池宫住了百年,天启也极少听到关于柏玄的事,只知道他照顾了后池几万年,却在后池启智后失踪,再发现时,已冰睡在北海。

小屋内干净朴素,不少小玩意林林总总,天启将阿启的宝贝从案架上拿下装进乾坤袋,扫到桌上一物时,却陡然怔住。

活灵活现的木雕小蛟龙安静的被压在一堆金灿灿的宝贝之下,却没有黯淡失色,反而看着淳朴质然,煞是可趣。

“长阙,这是……”

长阙见天启盯着那小蛟龙,恨不得戳出个窟窿来,挠了挠头:“这个啊,后池神君小时候仙力微弱,老是不能化形,柏玄上君便雕了这个小玩意给她玩。”

她本就不是蛟龙,能化形才怪!

“这是柏玄雕的?”天启的声音暗哑得有些不正常,长阙怔怔的点头。

“长阙,柏玄是什么时候来清池宫的?”

天启神色间带了一抹不自觉的冷凝出来,长阙稳了稳心神,老实道:“下君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意思?”长阙在清池宫资格最老,甚至比凤染也要来得长久,怎会不知道柏玄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时候下君还只是这祁连山脉里的一颗松树精怪,还未修成仙,不过在下君被古君上神招入清池宫前,柏玄上君就在了,好像是在天后去了天宫,古君上神带着小神君回这里时,柏玄上君也一起回来的。”长阙顿了顿,仔细回忆:“后来古君上神常年在外仙游,这里便交给柏玄上君打理,外界中人一直以为清池宫是古君上神建下的,其实不然,当初天后离去后,此处便废掉了,这座清池宫是柏玄上君后来重新修建的,只不过清池宫很少有仙君踏足,所以这件事并不为外人所知。”

清池宫的守护阵法明显是上神之力才能布下,天启一直以为是古君,如今……他才明白,清池宫从来就不止古君一个上神。

长阙话音落定,天启突然抓住小蛟龙,转身朝隔壁的小屋走去。

轰然声响,木门被推开,天启站在门前,神色缓缓凝住。

比起隔壁干净简朴的布置,这间里面绝对算得上奢华,即便是尘封数百上千年,也可以看出当初主人耗下的心力。

天启慢慢走近,眉头一点一点皱紧。

北海深处的龙涎香,万年梧桐树雕刻而成的毛笔,孕养千年才得数滴的玄英石墨静静的被置放在绛紫的案桌上。

即便是天宫也难得有如此浪费的布置,可这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这上面全都是上古惯用的东西。

天启的眼落在案桌一角的茶炉上,端起闻了闻,眼眯了起来,清甜微甘,是上古喜欢的口味。

他回转头,屏风上挂着几件不大的衣袍,纯黑浅白的色彩,花纹简单,古朴大方,是上古一向的风格。

他几乎不用再继续看,就比谁都明白这间房的布置出于谁的手笔,整个上古界,只有那个人会比上古自己更了解她。

他垂下头,看着手间的小蛟龙,苦笑一声,也只有他,才能雕出这种神力充沛、活灵活现的木雕来。

天启无比憎恨自己的好记性,才会在一眼间就看出了这只蛟龙的来历来。

他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这里从来都不是为了后池备下的,从一开始,这座清池宫,长阙,凤染,甚至是古君和这六万年安宁平和的人生,都是白玦一点一点,一步一步为上古准备的。

难怪当初古君在苍穹之境上烟消云散时清池宫的护山阵法没有消失,因为这座宫殿的真正主人,从来都不是古君,而是白玦。

柏玄,清穆,白玦。

兜兜转转,到最后,竟然都是他。

六万年日升日落,月满星沉,他居然连一瞬时间都没有从上古的人生中真正消失过。

很多很多年后,天启说,他这一世,只有两个瞬间曾感觉到恐惧不安过。

一个是上古殉世的时候……他内疚绝望到生无可恋。

还有一个,就是在知道柏玄是白玦的那一刻……不知原因,无分因缘,却呼吸到难以自持的明白,他失去了上古,永远。

质问

渊岭沼泽数百年前遮天蔽日的浓雾早已消失,浩瀚正气的神力充斥在这千里大地之上,作为留在凡间界的唯一一位真神,白玦居住的地方,早已成了三界的朝圣之地。

天启站在渊岭沼泽外,摩挲着手中的木雕蛟龙,唇角轻抿,眼中凝着郁沉之色。

他几乎在明白白玦是柏玄的一瞬间便选择来苍穹之境问个清楚,并非他喜欢舔着脸不耻下问,而是……他心底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没时间了,若是不快点,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被封印后上古界为何会尘封,白玦隐瞒身份的原因,还有古君宁愿选择烟消云散,也要唤醒上古的真相……是不是都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若清池宫真正的主人是白玦,当年古君陨落时不曾消失的护山大阵,为何会在两年前凤染即位天帝之时悄然崩溃,那时他没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才惊觉不妥,护山大阵与筑法之人相连,以白玦对清池宫的看重,但凡还能坚持住,也绝不可能让大阵消散。

不对,天启神色一紧……凤染即位的前一日,在桃林里,上古用古帝剑伤了白玦!

念及此,他消了犹豫,朝渊岭沼泽里飞去,不是千里云梯上恢弘的苍穹之境,而是幻境中的那片桃林。

囫囵一下子被白玦摆了六万年的道,天启这次静悄悄的进了渊岭沼泽,临近桃林感觉到白玦的神力时更是敛了全身气息,只是待看到林下坐着的身影时还是怔在了原地,脚步停了下来。

白玦一头白发,静静地坐在桃林之中。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

上古诸神,虽能随意变幻头发颜色,但却没有一个上神会幻化成雪白。

因为诸神皆知,一旦到了化为雪白的那一日,就意味着这个神祗即将消失或死亡。

无论拥有多长的寿元,即便是上神,也总有陨落的一日,可白玦是真神,早就跳出天地桎梏,怎么可能会死亡?

或者说,怎么能如此悄无声息的死亡?

双眼逐渐变得暗红,天启眸中现出暴戾之气,陡然出现在桃林中,望着一派闲散的白玦,居高临下冷冷道:“白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显没料到天启会突然出现,再用神力幻化头发颜色已经来不及,白玦怔了怔,神色淡淡:“什么怎么回事?天启,你这张狂的性子若不改,以后如何帮上古执掌界面?”

天启冷哼一声,眯起眼,把袖中的木雕蛟龙扔在石桌上,脸色铁青:“少说这些没用的,白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是柏玄,当初在苍穹之境上为什么还要毁了你自己的肉身来骗上古,你明明知道她对柏玄的苏醒抱了多大期望!”

我怎么会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得太清楚,才会选择这样做。白玦敛眉,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雕龙,风轻云淡:“天启,上古界如今可安好,炙阳和御琴他们什么时候能苏醒?”

天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轻吐出一口浊气:“你果然知道他们用沉睡来守住上古界,白玦,炙阳马上就醒了,我们四人都在,无论什么事都难不住我们,你一身神力,怎么会散成这样?”

白玦的气息微弱得如烛火一般,偏生他还瞧不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世间就算是上古也不可能将白玦伤到此般地步!

许是这声音太过沉重,又或许是磕磕碰碰的千万年,白玦还从来没有看过天启如此沉重的模样,他怔了怔,指了指石桌对面,道:“难得还有机会能和你叙叙旧,天启,坐吧。”

天启眼中能窜出火来,但看白玦这么一副模样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他闷闷的坐到白玦对面,抿着唇角默不作声。

“天启,你还记得当年上古殉世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感受吗?”白玦静静看向天启,眼神平淡。

什么感受?作为真神,却只能选择灭世来救她,甚至连代替她死去都不可以,到最后还害死了她……天启嘴角挂起苦涩的笑意,能有什么感受,活着不如死去,大抵便是如此。

“你只是听到他殉世的消息就能不管不顾的冲回上古界与我和炙阳大战,可是我,是亲眼看到她在我面前……”白玦望向桃林深处,墨黑的眸色晕出空寂的苍茫来:“一点一点,一分一毫灰飞烟灭。”

回忆的声音低到暗哑静默,天启不由得僵直了身子,看着白玦神色怔忪,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

他们三人在上古降世前就相处了数万年,若论冷静淡漠,就连炙阳也及不上白玦,他这样冷心冷情的性子,竟也会有这种如炙火般浓烈的情感。

“她就站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我枉活了千万载岁月,护了三界苍生,护了上古界,却护不了她。”

“所以那时候你看到回上古界的我,是真的想杀了我吧。”天启撇了撇嘴,话语莫名低沉。挚爱之人在面前消失,无论是谁,恐怕都无法接受。

“一开始的确如此,可是天启,我们认识的岁月比三界衍生还要长久,如果上古和炙阳都相信你有苦衷,我又凭什么不能相信?我并没有沉睡,六万多年时间,可以忘记很多事,也可以想清很多事,如今你还是不愿意将你灭三界的真正原因告诉我?”

天启神色微震,看着徐徐转过眼的白玦,嗓子里突然吐不出话来,他狼狈的偏过头,过了半响,才颓然道:“月弥过寿的那一年,祖神于虚无中在乾坤台上降下预示,混沌之劫会在千年后降临。”

他当年以为能一力担下此事,却不想妄自尊大,惹出了如此多的祸乱,到如今对着白玦,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才一句话,就道出了所有恩怨纠葛的缘由,天启他……也只是为了救上古而已,即便是被上古界诸神怨愤,即便是要毁了三界生灵,即便是被尘封在下界六万年,他应该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原来如此啊,似是终于放下了一件心事,白玦眼中浮现一抹欣慰,冷峭的眉角也缓了下来。

“白玦,你若是早已对当年之事释怀,又为何在月弥的石像前质问于我?”天启皱眉,突然福灵心至般看向白玦:“和推开上古一样,你不希望我留在下界,难道一百年前你觉醒后娶景昭,将芜浣逼到绝境,也根本不是为了复仇?”

他早就应该想到,白玦一直都没有沉睡,那他必然早就知道了月弥之事是芜浣一手造成,六万年时光,他拥有真神之力,若要惩罚芜浣,有无数种方法,又岂会用区区一个景昭来报当初之仇?逼自己做到这种地步,甚至是将无关的人牵连进来,到底有什么缘故?

白玦没有回答,天启话音落地的同时,他已经站起身,朝桃林深处走去,雪白的长发在空中扬展,清冷决绝。

“天启,上古界安在,炙阳也无事,三界能保下,你知道这些就行了,其他的就不要过问了。”

淡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淡漠,和以前一样的疏离,天启兀然起身,怒道:“这不可能,若你不说个清楚,我今日就把你带回上古界,你神力散了又如何,乾坤台上孕养个几万年就可以了!”

“哦?天启,你以为我神力散了,便可以将我带回上古界?”

缓缓前行的白玦顿住脚步,头微倾,指尖轻动,浩瀚的神力朝天启涌而来,金光中泛着赤红的神力,威压直逼天际,竟在瞬间压得天启微微变色。

他眯着眼,看着不远处面容肃冷的白玦,心底惊涛骇浪。

明明连神力都散到了这种地步,白玦怎么还会有如此浩瀚可怖的威压,竟比六万年前的他强了数倍不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六万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天启心底也松了松,还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压,也许白玦并不像他想的那般神力散尽。

白玦回转眼,毫无血色的面容又苍白了几分,想来要辖制住天启也耗费了他不少的神力,只是他一双漆黑的眼眸深沉透彻,恍惚间竟有种让人难以直视的力量,白玦看着天启,一字一句,声音冷静而笃定。

“天启,我做的所有决定都是我的选择,如果你还记得当年上古殉世后你的感觉,就把今天知道的所有事都吞进肚子里,到死都不要说出来。半月之后来苍穹之境,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话音落定,白玦消失在桃林中,天启身上的神压瞬间消失,他看着白玦消失的方向,神色冷凝,凤眼微扬,一声不吭的朝上古界飞去。

管你要做什么,难道你不听劝,我还死乞白赖的劝着不成!

天启的身影狼狈而僵硬,他只是不敢承认,在那双清高凛冽的眼中,他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恳求,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就这样是不是便是最好的结局。

无论白玦在经受什么,要面对什么,只要上古界无事,炙阳无事,上古和阿启无事,他能陪在他们身边,是不是就足够了?

天启,这是你触手可及的,企盼了六万年求而不得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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