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衡睁开眼睛，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鼻尖隐隐嗅到草木泥土的气息。

我没死？

刚才……那是什么？

方衡大口喘着粗气，思绪再次回到十几分钟前。

……

“叮铃铃～叮铃铃～”

魔都街头，一人独行。

电话铃声响起，方衡掏出手机一看，联系人的地方赫然写着周役民三个大字。

此人乃是方衡的上司，策划部的主管。

为人上级阿谀奉承，对下属嚣张跋扈，还经常打着各种旗号剥削他们，酷似建国前的地主老财，便得了个“周扒皮”的称号。

当然，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喊。

策划部私下里都对他怨声载道，但迫于生计，唯恐因小失大，也因此令一系列反抗行为不了了之。

“现在可是午休时间，他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干嘛？”

方衡心中一咯噔。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也只好先接听。

“喂，周总。”

“小方啊，关于那个MOBA游戏的测评和收购计划书做的怎么样了？”电话那头传来周扒皮的公鸭嗓。

“做差不多了，还有些地方需要完善，最多明天就能弄好。”方衡如实说道。

不知为何，他觉得周扒皮的语气很和善，与平时可谓大不相同。

“不着急，不着急，你也别累着了。”周扒皮柔声细语的说。

方衡心中一咯噔。

这下他确定了，周扒皮绝对不正常。

一个恨不得对下属剥肤椎髓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般关切的话语。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谢周总关心。”方衡说。

“对了小方，再有三天是我的生日，酒店都已经订好了，策划部的其他人我都打过电话了，就差你一个，你可一定要到场啊。”周扒皮突然说道。

噌！

方衡顿时脸色一黑，咬了咬后槽牙。

不愧是周扒皮，看来这才是他打来电话的真正目的。

过生日就要宴请，到场就肯定要送礼，不送礼就会被穿小鞋。

反抗是可以的，但必定要失掉工作，而且未必能把周役民拉下水，因为他在公司高层之中根系庞大，据传是某董事的侄子。

相比起送礼和工作，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权衡利弊之下，也就没人冒进了。

这种套路周扒皮已经用过不知多少次了，得益于他的圆滑和张弛有度，可谓百试百灵。

“行，我一定到。”

方衡虽然心中无可奈何，但表面上依然装出“我很乐意”的模样。

“好好好。”

周扒皮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怎么听怎么猥琐，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街道繁华，人潮汹涌。

方衡沉默两秒，继续前进。

他思绪复杂，既想到刚才的电话，又想到那个未完成的计划书，还有生活上的一些琐事。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路口处。

正是红灯，路口处许多行人等待。

方衡摇了摇头，将所有事情抛诸脑后，掏出手机清理一些无用的推送消息。

一个相貌十多岁的小女孩从方衡面前蹦蹦跳跳的走过，一不小心撞了一下方衡的膝盖。

“对不起哥哥。”小女孩转过头来向方衡道歉。

“没关系。”

方衡冲她微微一笑，没在意，继续摆弄着手机，等待红绿灯。

小女孩也站在方衡不远处，不知是在等红绿灯还是她的家长。

街道热闹依旧。

直到……

“刺啦——！！”

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响彻于街尾，声音之刺耳令人发指，闻者无不挠心的一缩脖子。

这声音瞬间让这片街道的繁华为之一顿，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去，包括方衡。

只见一辆失控的汽车疾驰而来，是一辆崭新的车，透过尚未贴膜的前挡风玻璃还能看到车主急切的表情和用力扳动方向盘的双手。

刹那间！

方衡循着汽车行驶的方向看去，却见刚才那个小女孩正呆呆的站在那，似乎被吓到了。

“闪开啊！”

方衡大吼道。

小女孩身体一颤抖，但依然没有动弹。

按照汽车的行驶路线，女孩难逃一劫！

方衡没时间再想其他，直直冲了上去，一把推开小女孩，将自己暴露在车头前。

汽车还有十余米，能溜！

方衡迈步，却觉得脚下软绵绵，滑溜溜的，不似踩在人行道的石板的感觉。

再想稳住身形时，已经为时过晚，整个身体迅速向后倒去。

汽车没有停下，崭新而狰狞的车头越来越近。

吾命休矣！

…………

当他再从地上站起来时，周围围满了行人，方衡看了一眼地面上自己那鲜血淋漓的尸体，若有所思。

他这是，死了？

那辆车被路边一颗大树截停，车主打开车门，朝着方衡的方向晃晃悠悠的走了几步，随后昏倒在地，几个热心群众上前施救。

被救的小女孩已经吓傻了，眼睛圆睁着，很难想象今天的事会给她的童年带来怎样的阴影。

当然，最惨的还是方衡。

“操。”

方衡缓缓而吐出一句操。

他站在尸体旁边，感觉浑身轻飘飘的，不疼不痒。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人在地上躺，魂在天上荡？

事发地附近，人越聚越多，形形色色。

有人迅速掏出手机拨打120和122。

有人在发朋友圈，将文案修修改改。

有人打开默认相机又退出，非要用美颜相机才肯拍照，也不知道血刺呼啦的是想给谁美颜。

方衡没在意，他只想知道接走他的会是牛头马面还是黑白无常。

但，120和122还没到，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也没到。

轰隆隆！

随着一声惊世巨响，天空中逐渐出现一个遮天蔽日的雷云漩涡。

狂风大作，积云中闪烁着电弧，雷声如洪钟一般，一道下去仿佛大地都为之颤抖。

雷声遮掩了行人的喧闹，也让日上三竿的魔都昏暗下来，不过满大街的行人好像全都对此毫无察觉。

方衡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的身体越来越轻，越飞越高，直到完全没入雷云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