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寒笑而不语。
此时尚姨终于从阳光房出来了,随身带着花香:“春儿你还穿着外套,不热吗?”
林春儿这才想起自己进门忘记脱外套,起身将冲锋衣脱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她内着一件始祖鸟修身半拉链抓绒衫,脊背笔直,丰/胸细腰。下身却是一条阔版休闲裤,好身材一览无余。宋秋寒手臂搭在沙发上,吹了声口哨。
林春儿和尚姨看着他。
尚姨大概有十余年未听到过宋秋寒吹口哨了,这会儿还在纳闷刚刚那声是不是他吹的。
“你吹哨子做什么?”林春儿问他。
宋秋寒眉头扬起,却不说话。若是此时夸她身材好,她定会不依不饶说自己耍流氓。
但林春儿却顺着他的目光看出一些苗头,拿起一旁的抱枕朝他丢过去:“看哪儿呢!”
宋秋寒抓住那个抱枕,大笑出声。
尚姨这才反应过来,捂住眼睛,口中说道:“哎呀呀年轻人说的话,尚姨不懂。”却从指缝里偷偷看了眼,而后笑出声。
尚姨笑了,林春儿终于脸红。狠狠瞪了宋秋寒一眼:“这么多年没有长进!”
宋秋寒知晓她说的是哪回。
教室闷热,一丝风不见有。电扇挂在墙上,缓慢的转。男生们变成向日葵,头跟着电扇转,却无论如何解不了热。
林春儿手支着头,蔫成了一朵久未被灌溉的花。这会儿痛恨起自己来了,若是能像宵妹那样瘦弱,没准儿这夏天就没那样难熬。眼前试卷上的字都变成重影儿,她被汗水浸透。
宋秋寒拎着几根老冰棒进门,丢两根到她桌上,手拉了拉她马尾:“社会主义接班人打蔫了?不为成为五好少年奋斗了?”
...林春儿将那两根冰棒贴在脸上,回身对宋秋寒说谢谢。汗水将她的头帘打湿贴在额头,一张脸红扑扑的,此时泫然欲泣:“我好像中暑了。”
“恶心吗?头晕吗?”宋秋寒问她。
林春儿摇头。
“那你单纯就是热的。”手指尖触在她肉嘟嘟的脸颊:“宵妹怎么不像你这么热?”
林春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任他嘲笑,将冰棒塞进口中,顿觉清凉。转过身去上课,校服T恤贴在她身上,少女雪白的文胸映了出来。映的宋秋寒心烦意乱,又总觉得身边人在看她,一气之下拿起自己椅背上的T恤丢在她身上。
林春儿刚凉快些便被他又丢了件衣裳,回身瞪他,见他的眼落在她胸前,宋秋寒见她懵懂,低头写了几个字推到她眼前:“走光了。”那时刚开始流行这个词,林春儿还不熟,绞尽脑汁终于想起,见宋秋寒又扫了眼她胸前,恨恨说道:“你就是流氓!”
...
宋秋寒脸微微红了,一下午没理她。第二天林春儿进教室,见宋秋寒脚边支着一个崭新的风扇,上前去看。宋秋寒白她一眼:“想用吗?”
“想。”林春儿点头。
“那你跟我道歉。”
“睚眦必报啊!”林春儿抗议。
宋秋寒幽幽看她一眼,缓缓去调风扇的头,林春儿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衣裳:“我错了。我向万能的金钱低头。”
陈宽年在教室那侧哀嚎:“我要坐宋秋寒旁边!”
大家哄笑出声。
林春儿想起这件事,也忍不住笑出声。
尚姨见她风尘仆仆便问她:“这是打哪儿回来的?还走不走?”
“去了趟新疆尚姨,可能还会走,但都三两天不会太久。”林春儿说道。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呢?时间这样自由。”尚姨忍不住问道。
春儿嘿嘿一笑:“尚姨,我与朋友一起开了家小公司,勉强维持生计。”
“创业呀?那很辛苦的呀!要注意身体。”尚姨叮嘱。
“你的公司做什么?”宋秋寒听她二人聊到这,将身体前倾看着林春儿。
“一家做内容的公司。”
“MCN?”
“算是..”
“算是?”宋秋寒聊到工作便格外严谨,算是这个词儿过于宽泛,他想仔细问问。尚姨见他要较真怕春儿尴尬,忙制止他:“好不容易休息,不聊工作了。春儿晚上想吃什么?尚姨给你做。”
“她自备了粮食。”宋秋寒指了指灶台上那一堆东西:“够咱们三人今晚吃了。”
“还是要做一些清口的...会腻。”林春儿说道。
“那你做。尚姨颈椎痛。”宋秋寒笑道。
“...这待客之道,着实令我钦佩!”林春儿一抱拳,起身去到厨房。宋秋寒跟在她身后:“逗你的,我来做。”
林春儿果然立在一边,要多懒有多懒。笑着看宋秋寒从冰箱拿出几样青菜。他将黄瓜推到林春儿面前:“能有幸吃到林家的祖传酸辣瓜条吗?”
“这又不难。”林春儿眉毛扬起,眼中星光一闪,少女娇俏跃然面上。宋秋寒抬头看她一眼,嘴角扬起笑意。
尚姨坐在一边看着他们,有种奇妙的错觉。那时给宋秋寒送饭,看他和林春儿打闹着从教学楼出来;亦或替宋秋寒父母开家长会,见他在走廊揪林春儿辫子。那段时光与此情此景衔接在一起,好像中间那十几年的分别不曾发生过。二人还是那样少年晴朗。尚姨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感动。悄悄起身回了房间,将这片天地留给他们独处。
宋秋寒见林春儿切黄瓜段,一缕头发落了下来,她翘着手指用手腕蹭那缕头发,想将它别到而后,宋秋寒笑着摘下一次性手套,倾身上前:“我帮你吧。”微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林春儿装作无事发生,心中却刮过一阵和煦春风。
她其实有些害怕。
林春儿这些年鲜少会有这种感觉。年少时爱过的人,成年后再心动,那种感觉太过致命。他定居在美国,只在国内待半年,半年后他离开,再见恐怕又要几年,这半年的一切会如梦幻泡影,不知又要难过多久。她向来勇敢,这会儿又失去了奋不顾身的勇气。年少时的欢喜是一朵小花,开在心底最深处,偶尔想起去瞧瞧,就已足够。
“病好了吗?”宋秋寒炒了一份青笋,想起她在新疆生病了,便问她。
“好了。你看我身强体壮,一场感冒而已。”林春儿将黄瓜递给他:“冰箱里放一会儿更好吃,给尚姨留一点常温的。”
宋秋寒接过留出一小半给尚姨,将其余的放进冰箱。而后倒了一杯水给林春儿,二人倚在悬空桌上聊天。
“看出你身体好了。”宋秋寒扫了眼林春儿的身姿,少女的她,软糯;成年的她,健美。在他的审美中,都是女性极好的姿态。
林春儿捕捉到他目光,伸出手去打他:“你又乱看!”
宋秋寒的耳根隐隐红了,一声轻笑自喉间低沉而出,偏着头唤她:“林春儿。”
“嗯?”
“新疆没别的特产吗?你为什么给我带烤包子和羊肉,你是不是吝啬鬼?”宋秋寒逗她。
“我给你带一整扇羊,你会做吗?”林春儿反问他。
宋秋寒大笑出声,而后正色道:“挺好。”
“什么挺好?”
“你带的东西挺好,出乎意料,赤诚心意。是你能做出的事儿,我很感动。”宋秋寒说道。
“这就感动啦?那你全资请我们出去玩,我也很感动。”
“钱赚来就是花的,留着也没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宋秋寒一直没有因为钱拮据过,儿时父母从不委屈他,读书时靠基金和股票赚了第一桶金,工作后又进了这个行业,手中过的又是几千万几亿几十亿的项目,金钱就逐渐变成了一个数字。
林春儿认真看他一眼,过了许久说道:“那你…考虑不考虑做公益?”
“好啊。”宋秋寒并不含糊:“做什么公益?”
林春儿见他应允,于是站直身体认认真真说道:“在很多贫困的地区,很多孩子别说读书了,连基本的生活都没法保障。精准扶贫可以帮到他们。”
宋秋寒想了想:“但我工作特别忙,对你所说的精准扶贫所知甚少,可以委托给你吗?”
“如果你信任我的话。”
“我信任你。回头你把资料发给我,我看过后决定资助金额。”
“很多人以这个名义骗钱。”林春儿提醒他。
“那你来骗我就好了。”
“等你被我骗了,就该惧怕旧日同学情谊了。”林春儿手指虚点在他心口处。
旧日同学情谊,宋秋寒心中咀嚼消化这几个字,而后偷偷改掉两字:旧日爱慕情谊。深深看她一眼:“黄瓜可以了?”
“可以了,吃饭吧?”
“好。”
宋秋寒去敲尚姨门,三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林春儿千里迢迢带回的心意,吃在宋秋寒口中,感觉比世上任何珍馐美味。吃过饭,宋秋寒提议送林春儿回去。背着林春儿的大包,二人去了车库。
林春儿上车前问宋秋寒:“方便坐副驾吗?”作为一个大龄单身女性,她深谙这个社会的许多隐形规则。很多男人的副驾,并不能随意去坐。
宋秋寒严肃说道:“不方便。”
林春儿点头去开后车门,被宋秋寒按住手,拉开副驾门说道:“上车。哪来的那么多破规矩?”手放在车顶挡着,待她上了车这才走到驾驶座旁上了车。对道航说道:“林春儿家。”
林春儿偏过头,看那导航竟然真的导出自己家的位置。
“存过。”宋秋寒并没多解释,便开了车。驶出别墅区,再走一段路就上了灯火通明的大路,林春儿看着车外闪过的灯火和心流,宋秋寒安心开车,车内放着Bleachers的《Goodmorning》,是林春儿也喜欢的歌,二人都没有说话。这安静令人舒适,甚至洗去了林春儿的旅途疲惫。这片刻安宁和美好令二人都希望林春儿的家能再远些,希望她住在呼伦贝尔、青海湖、喀纳斯或者八廓街,希望这趟旅途永无止境。
甚至当车停下,他们都没有说话。各自靠在椅背上,又听了几首歌,路灯的柔光透过车窗打在林春儿脸上,自在安宁,是很好很好的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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