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一起才发现初夏是个懒姑娘。太阳晒屁股了,她躺在床上不肯起。乔瀚文拉她她会生气。
她在学校时可是每天早早起床准备上课的,这下好了,原形毕露了。她窝在床上将自己裹成个粽子,只露一个小脑袋,眼睛一闭就装睡,无论乔瀚文怎么折腾她就是不起。
要等她自己在床上赖够了才会慢腾腾起床,朝乔瀚文伸手:“来呀,我的小情郎”不管在山上多能吃苦,下了山就是那纯真的小孩脾性。
“吃什么?”乔瀚文问她:“还是吃我吗?”
初夏忙摇头:“吃不动了吃不动了。我想吃猪蹄儿。”
乔瀚文连着被子将她抱进怀里:“你怎么专挑家里没有的吃?”
“那家里有什么?”
“泡面。”
“……那就泡面?”
初夏不挑食,穿着睡衣站在旁边看乔瀚文为她煮泡面,头发还乱着呢,像村头的傻妮子。面熟了,两个人坐在一块儿,初夏懒得伸手,指指自己的嘴巴:“啊…”要乔瀚文喂。
乔瀚文照顾她像照顾孩子,她一口他一口吃了面,边吃边问她:“想不想出去玩?”
“好啊!”初夏点头,又看着乔瀚文:“你是不是不方便?”
“没事,我学了一招。”
初夏看着对面的乔瀚文哈哈哈笑了很久,他装扮成一个书呆子,真的太像了。帽子再一戴,一点儿看不出是他。他们牵着手出去玩,逛公园、看电影,亲亲密密。玩完了又去菜市场,买初夏想吃的熏猪蹄儿,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回去塞满一整个冰箱。
第二天乔瀚文出门拍海报,有点心不在焉,担心初夏饿死。拍完了匆忙向回赶,打开门闻到糊味儿,再一看,初夏正跟那些锅碗瓢盆作斗争。他忙上前,将她抱到一旁,关了火,去脱大衣,然后返回厨房。
彼时乔瀚文不大会做饭,但能做熟,手艺能比初夏强点。他忙活半天,炒了两荤两素,与初夏一起吃饭。
“好吃。”初夏吃了一口赞不绝口:“你要是会做川菜就好了,我喜欢吃川菜。”
“回头我学学,下次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初夏心满意足的点头。
到了晚上,两个人对坐一起,初夏呲着牙对乔瀚文坏笑:“来吧!花姑娘!”被子一丢罩在乔瀚文头上,连带着她自己也压在他身上,两个人闹做一团。
初夏这样热闹的性格,有了她你就甭想消停。她学小猪,哼哼出声,用鼻子拱乔瀚文下巴,乔瀚文大笑出声,可紧接着她的舌尖擦过他下唇,收起顽劣,一双雾蒙蒙的眼看着乔瀚文。
这样闹不下去了,得换一种闹法。那被子一拉,她整个人跌进他怀里,严丝合缝贴着他。那时他们年轻,一闹就是一整夜不觉得疲惫,有时还觉得不够。乔瀚文贴着她嘴唇问她:“别走了好不好?咱们每天这样好不好?”
初夏一边吻他一边摇头:“不要。理想和你我都要。你再多给我一点儿…这样我回去了就能撑一段日子。”
这样直来直去的话从初夏口中讲出来听起来一点不轻浮,她就是这样的人,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乔瀚文拿她一点办法没有,有时被她惹急了,拍她几巴掌,她也不急,还咯咯笑。
这样的日子真是不禁过,要过年了,初夏该走了。她得回去陪爸爸妈妈了。她抱着乔瀚文对他说:“要不你跟我走?”
乔瀚文摇头:“我还有工作。你自己回去。”
乔瀚文偷偷给她买了机票,舍不得让她那么折腾了,还去买了礼物送给她爸爸妈妈。初夏也不客气,拿起那些东西就走,都到登机口了,又跑回来跳进他怀里,嘟着嘴要一个承诺:“你要来看我!”
“好!我忙完手头的工作就去看你!”
初夏回去了,乔瀚文心里又空了。他想,等我攒够了钱,就再也不拍戏了。我要去山上做个山民,清早上山采草药,傍晚下山回家。家里有初夏等着他,他们吃过晚饭,可以偎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初夏的学校只有那么一部电话,你打了他打,总是轮不到初夏。乔瀚文有时打,就是占线的声音。他急了,又捐钱:再装两部电话,其中一部只准初夏用!
除了老校长,所有人都不知道初夏的神秘男朋友是谁,只知道那个男朋友很有钱,为初夏翻新校舍,为初夏装电话。
初夏心中甜蜜,却也不愿搞特殊,她对乔瀚文说:“以后不要这样啦,你做好事,不应该是为了我,而是应该为了世间万物啊!那才是大爱。”
“我的大爱就是你。”乔瀚文对她说,他讲的是真话,初夏就是他的大爱,初夏那么美好,她是他的光,他愿做那个追光人。
初夏在电话那头红了脸,过了半晌轻声说道:“我知道啦。”而后又将声音压低:“我的大爱也是你。”
他们这样小心翼翼讲情话,生怕别人发现。那是2001年,电话还不普及。乔瀚文不想让初夏偷偷讲情话,于是托人买了诺基亚8310亲自给她送去。他赶了很远的路出现在她面前,那时她正在上课,乔瀚文这一次没有偷偷摸摸,就那么站在教室外等她。另外两个老师认识乔瀚文的,与他打招呼:“来拍戏吗?”
“不是,来看我女朋友。”
所以初夏老师的男朋友是乔瀚文啊!年轻的乔瀚文就是这样不管不顾,他不怕被人认出来,也不怕被人知道他在恋爱,他想他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冲过去,冲到爱人面前。
初夏在教室里听到他这样说,顿时红了脸,孩子们多少懂“女朋友”三字的意思,捂着小豁牙的嘴哄笑出声。那笑声乔瀚文终其一生挥之不去。
初夏走了出来,还是那样笑盈盈的,眼中有泪光。她责备乔瀚文:“你是不是傻?不是说要保密。”
“为什么要保密?我们相爱是丢人的事吗?不是,我们相爱应该为世人所称赞。”乔瀚文想,我一辈子就爱这么一个姑娘,我绝不让她受任何委屈,我不能偷偷摸摸,我得牵着她的手走在大街上。他爱一个人,爱的坦坦荡荡,那样坦荡的乔瀚文,阳光般炙热的乔瀚文。
他们头靠在一起,他教她用手机,他的号码早已存了进去,他对她说:“你只要按这个键就能找到我。无论我在干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接起电话。你可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声说爱我。”
初夏笑着点头:“好哇,那我现在就去试。”她拿着手机小跑着去外面的山边,打给乔瀚文,乔瀚文接起,听到山边的风还有初夏满是欢喜的声音:“乔瀚文,我好想你。”
“那你还不来我身边?”乔瀚文倚在门上,放下电话,朝初夏伸出手,迎他心爱的姑娘入怀。
乔瀚文来了,初夏特别欢喜。她将自己平时积攒的宝贝都拿出来给他看,那都是孩子们送她的小东西:一块儿小花布、一片枯树叶、一块小石头,都是这种看似不值一提的东西。初夏把这些东西编了号,每一样都贴着一张便签纸,写着某某天某某孩子送她,还有送她的时候说了什么话。乔瀚文听初夏讲这些,也觉得有趣,两个人头凑在一起看那些小东西能看很久。
到了初夏的地盘,她打死不肯让乔瀚文干活了。撸起袖子说大话:“让我来为你做上一顿饭!”
乔瀚文好奇她会做什么,伸着脖子看,只见初夏的小手伸进麻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根红薯。
初夏为乔瀚文烤红薯,从山下挖来的红薯,粗粗胖胖一根,她将红薯丢进灶坑里,蹲在一旁守着,不时用烧火棍翻一翻,她做事不管不顾,鼻子上很快粘了灰,红薯好了,她在手中翻腾着吹,烫的她哎呀呀的跳脚,乔瀚文看她冒傻气,又心疼又好笑。
她将皮剥掉,仰着小灰脸儿递到乔瀚文面前:“你吃。”
乔瀚文咬了一口,真好吃。他也不指望她会做什么大餐,就这么一根烤红薯,两个人以后就饿不死了。何况初夏的烤红薯带着像她一样的甘甜。
乔瀚文一直不是一个对物质很有追求的人。他从那样一个地方跑出来,这些年吃过不知多少苦,对他来说,那些金钱、荣耀都不真实,饭能吃饱、钱够花、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就可以了。他从来没有拥有过太多,也不奢望拥有太多,像现在这样,他心满意足。
两个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都舍不得睡觉。初夏带乔瀚文出去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她自己给那些星星起了名字,还编了故事。
每当这时初夏也会好奇,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乔瀚文为什么喜欢呆在山里。
乔瀚文会反问她:“那你家住在大城市,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做老师?”
“这里有孩子们啊!”
“这里有你啊!”乔瀚文讲完捏她脸:“我问你,你准备在这里待一辈子吗?”
初夏认真想了想:“倒也不是,只是这里没有人来啊。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是高中时候跟父母旅行,迷路了来到了这里,被那边的山民捡我们去他家。山民家里有个七八岁的娃娃,也不上学,说是这里只有一个老师,老师身体还不好,就是老校长啦。那时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等我毕业了要来这里。”
初夏抱着双膝:“有了这么一个念头,高考的时候就去师范,毕了业申请来这里。本来只想来待一年,可待了一年,就舍不得离开那些孩子了,于是又待了两个年头。我爸妈呢也不催我,他们说年轻人就该做对社会有用的事。”
“你爸妈也很好。”乔瀚文没见过初夏父母,但听她这样说,就觉得他们一定是很好很正直的人。
“我爸当兵的,我妈是政治老师。”初夏捂着嘴笑:“我也是根红苗正的。你呢?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乔瀚文低头半晌,神情黯了:“我父亲是农民,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家出走了。我是西北人。”
初夏心里狠狠的疼了那么一下,上前抱住乔瀚文:“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事,这又不丢人。”
“可你知道吗?你看起来像个公子哥儿,比我们大院儿里的男孩还要好看还要洋气。”初夏说完跑进屋去拿相册,为了证明她的话是真的,翻出照片来给他看:“你看看,这几个哪一个能比得上你?”乔瀚文仔细看,那些男孩各个阳光灿烂,哪里有初夏说的那么惨?可初夏那么真诚,眼睛眨啊眨,好像在说:“你看我没骗你吧?在我心里你最好。”
乔瀚文被她逗的合不拢嘴,用力捏她脸:“好了,我知道你很爱我了。”
“对,我是先爱上你的皮囊,然后才爱上你本身的。”初夏煞有介事,嘴角含着坏笑,像个小混蛋。
“好吧,我信你。”乔瀚文指指自己的脸:“毕竟我也是因为这张脸才能拍上戏的。”
乔瀚文那张脸,该怎么形容呢?他长着一张令人难忘的脸,年轻时的他该死的清俊又晴朗,他受过的苦一点没有留在他的脸上,每当他大笑,你都会觉得花开了、月明了、风清了。他从前不知道长的好看也能赚钱,直到有一天被人拉住拍了几张照片,塞给他二百块钱。再后来,有人找到他,给他更多的机会。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羞耻,他对初夏说:“趁我还有一点色相,多赚点钱,否则到老了就没用了。”
两个人有讲不完的话。初夏讲起自己的爸爸妈妈,说他们放她来闯荡,他们达成共识,初夏不开口求救,他们不许主动给她钱。初夏开始也不适应,后来咬牙坚持了那么段日子,才发现头脑清静了,花钱的地方就没有那么多了。她说起孩子们,眼里都是柔光。她说她去年临时顶了另一个老师的班,教六年级的孩子,带了一年,孩子们毕业了,一些孩子去镇上读中学,一些孩子辍学了。她挨家挨户去找那些家长,给他们讲道理。
初夏的道理都是朴实无华的:“现在字都不识几个,不念书了能做什么?再念几年书,去大城市饭店当服务员都比在现在挣的多。”
有一些家长心动了,咬咬牙又把孩子送去读初中,有一些仍旧不改主意,初夏也没有办法。
她觉得可惜。
“真希望每一个孩子都有书念。尤其是女孩子,为什么被牺牲的都是女孩?女孩就没权利读书了?”
乔瀚文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平等的善意,他抱着初夏对她说:“等我多赚些钱我帮你,没有钱送孩子读书的家庭,我帮助他们。”
“那太好了!”初夏捧着乔瀚文的脸使劲亲:“我们一起做好事,等有一天老了,走不动了,咱们回忆这段经历,那一定很棒!”
初夏说这种话的时候,像从政治书上扒下来的一字不差,她还说她爸爸更厉害,总是念叨我要死得其所。
乔瀚文与她探讨什么是死得其所,她拿出她爸爸的话:“死得其所就是我从不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但如果我要死,要死的有意义。死在战场上,死在救人上,死在岗位上。”
乔瀚文记得这段话,永远记得。
与初夏在一起的日子总是那么快,乔瀚文回到大城市,更加努力的工作。那一年他运气好,接到一个小剧本小制作的男一号,是他第一个男一号,他很开心。在电话里对初夏说:“这下你不用数我的镜头了,因为数不过来了。”
初夏替他开心,知道乔瀚文这部戏要去一个极寒的地方拍,就织了一条围脖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年代的女孩喜欢一个男生,总是要织围脖。她也是第一次织,拿着两根毛衣针像模像样,学校里另一个女老师是织衣裳的好手,她抱着线团去找那个老师,在人家的宿舍里赖着不走,一针一线的学。
女老师早已成了家生了小孩,见初夏这样认真,就打趣她:“才第一次恋爱就想着嫁他啦?”
“不然呢?别人哪里有他好。”
“那我问你,他哪里好?”
初夏那脑子想这会儿装的都是不正经的念头,听人一问,腾的红了脸:“哪儿都好!”
可不?在初夏心里,乔瀚文哪都好。正直善良上进,脑子又好使,那么长的台词他背起来不费劲的。长的也好,她都没见过比他好看的男人。
她一边织围脖一边想,这么好的男人被我捡到了,我可真是受老天爷青睐呀!
乔瀚文收到围脖,看那大小不一的针脚,噗嗤笑了出来,可真是为难那个二傻子了。他笑完又小心翼翼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照了很久,别说,戴上真好看。
第二天出发,将那围脖戴上,在片场拍完戏就赶紧围上,爱不释手。这还不够,请摄影拍了一张他戴围脖的照片寄给初夏,对她说:“你必须贴身带着,走到哪儿都带着。”
初夏也听话,从那天开始,在每一件衣服上都缝那么一个小兜兜,将那张照片放进去。当她走夜路害怕,手放在那张照片的位置就不怕了;当她下课教室空无一人,她翻出照片来看;睡前再看上一看。好像乔瀚文就在身边。
孩子们有时看初夏发呆,就会站成一排,食指划在小脸上:“初夏老师羞!羞!老师在想男朋友!”竟然还押着韵。初夏笑着追他们,那笑声能传出去很远。
有初夏的地方就有无穷无尽的欢乐和热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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