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亮炙热的光，伴随剧烈爆炸声，在行星阿瓦隆上爆开。星系边缘深邃的黑暗里，仿佛升起了第二个太阳。

十几光年之外的夜空，都能目睹这场爆炸。

——五枚离子弹，星战史上没有任何一颗居住行星遭遇过这样的袭击。

那场面，与当年离子弹轰炸涂山星时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白光边缘不规则拉扯的热浪里，有十几个列阵以待的机甲纵队在与之抗衡。它们犹如尖刀一般扎在洪流中央，迫使白光从与它们相遇的地方开始往两边分流，为身后的民用航舰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安全三角区。

泽夕小姐的机甲，也在那样的三角区内。星球爆炸时，陶然强行将战甲驶入安全区的。

离子弹轰炸居住行星，在没有得到任何通知和警告的情况下，机甲会自动将其列入安全防御范畴。届时，军事记录仪自动会导入太空影像，在落地的3d显示主屏上弹出来，警告主控采取必要的防御措施，泽夕小姐的机甲也不例外。

“嘟唔……”拉长的警报响起！

离子弹炸毁阿瓦隆星的视频，快亮瞎眼了。

“警告：阿瓦隆星遭遇离子弹袭击，爆炸能量等级超过安全防护十一点七倍，请尽快撤离爆炸区域。”

涂山星经历零碎画面，以及后来在网络搜到的爆炸视频，以写实、碎裂、虚化的脉冲模式，在皮皮脑海里反复轰炸。以至于冲击波和离子流过去后，陶然来见她的时，她都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蜷在主控驾驶舱的封闭空间里瑟瑟发抖。

“皮皮。”陶然上前摘掉皮皮的防震耳机，指腹轻轻拂开她额前散乱的碎发，尝试着跟她说话，她却眼神都没回他一个。“这样的结局，比接收一颗丧尸星球要好，不是吗？朊病毒侵害，是没有办法逆转的……”

皮皮仍是那般神情，石化了一般。

陶然长叹口气，无奈之下想通知云歌过来。哄这倔脾气萝莉小丫，他实在无能为力。

不巧，有通讯请求进来。

“是谁？”泽夕小姐式的厉声询问，有点生硬，但总算是活了过来。

“蓓儿。”陶然有些担心。“接吗？”

“接！”皮皮迅速收拾起一脸凌乱表情，抬手将鸟窝似的头发捋一捋挽成规矩的半丸子，站到操作台前亲自接收蓓儿的通讯请求。

离子流过去不到三分钟，通讯尚未完全恢复，有点卡顿。蓓儿落在3d通讯屏里的影像，也被扯得七零八落的，问候那一部分皮皮没听清楚，只断断续续听见那边问话：“尔撒·依玛……他在哪里？”

皮皮没说话，等通讯稳定，她才斩钉截铁地回复蓓儿：“天堂。”

信号太稳，“天堂”二字妥妥地扎进蓓儿耳蜗里。她身体一晃，愣在原地半晌没动。

良久，她木讷的余光徐徐转向达米诺斯，语焉不详地想要质问，“你不是说……泽夕小姐知道尔撒·依玛在哪儿吗？”

“这不告诉你了吗？天堂。又没隐瞒！”达米诺斯眸光点一点通讯视频里，颇有抵赖嫌疑。其实，他不过是让蓓儿误解了语境而已，并没承诺过泽夕小姐会让她见到尔撒·依玛。

“骗子！”蓓儿大喊一声，调转炮塔对准泽夕小姐的战甲。

“警告！机甲已被目标锁定，锁定武器：离子弹。请尽快采取防御措施。”

通讯里都能听到那边被离子弹目标锁定的警报，蓓儿丝毫不掩饰内心愤怒，公然挑衅在场拥有最高指挥名义的战甲。

“警告！机甲已被目标锁定三十六次，锁定武器：导弹三十枚，离子弹六枚。请避免与对方机甲发生冲突。”

临时亲卫队组成的机甲纵队，双排防线挡在泽夕小姐战甲前边，平均每架机甲两枚导弹锁定蓓儿的机甲，更有甚者离子弹上膛。

她想开炮，注定是电光火石间渣儿都没的。

“不想在这里灰飞烟灭的，把炮撤了。念你是尔撒·依玛的旧相识，承受不住现实，伤心过度做了糊涂事，我能饶你一命。否则，你离子弹出膛也挨不上泽夕小姐一根汗毛，还得搭上自个儿性命。值不值当，您再合计合计！”蓓儿太阳穴处抵上一柄手枪，持枪说话的，正是站她身旁、唯一与她同乘的达米诺斯·康杨。

他什么时候拔枪的，蓓儿一点感觉都没有。开通讯的时候，他与蓓儿保持着良好的社交距离，还不至于抬手就能拿枪戳她太阳穴上。

“蓓儿，你我的私人恩怨，找个地方慢慢了结。在战场上参合，你占不着便宜。”通讯那边的泽夕小姐，妥妥一张萝莉脸，枪林弹雨中说话，气场却能端得稳稳的。

蓓儿俊眼一横，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咒骂：“难怪尔撒这么护她，宁愿接受改造人实验，也不肯暴露她的信息。果然是个妖精！”

“是尔撒·伊玛要求的，他亲手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泽夕小姐，求她送他一程。”达米诺斯在机甲操纵网里，轻描淡写地给蓓儿补上一句旁白。

蓓儿眉眼间的震惊与失落，顿时炸开，蔓延至整个表情，很快又迷雾笼罩似的将其身体裹挟其中。她转眸，眼神叱问达米诺斯。达米诺斯绅士地笑笑，没再给任何回复。

那边，皮皮当众拨通临时亲卫队队长通讯，是珊莎·史密斯。“导弹、离子弹都撤了！蓓儿小姐是依玛岛主的未亡人，得到这样的消息，内心沉痛是自然的。浪费几枚离子弹而已，让她发泄一下吧。”

珊莎·史密斯：“……”

这是唱的哪出戏，怎么未亡人都出来了？

冷冷地关掉通讯，皮皮又往驾驶舱里一窝，抱住膝盖脑袋埋进胳膊里，不说话了。

陶然回眸瞪一眼空空3d通讯视频，搞不懂达米诺斯怎么会将泽夕小姐推到蓓儿那去，好死不死的来撞枪口。

“皮皮……”陶然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扯了“创口贴”，往那小丫伤口上撒点良药。“人死了，留的都是身后名，遗骨不过一把尘土，葬在哪里还不一样？何况……炸得灰烬都没了……羽弗将军不知情，你……”

“那颗居住行星上，就只尔撒·依玛一个人？我从蓬莱星系调了两千人的救援队来，都在路上了，就不能等等吗？”皮皮从臂弯里抬起头来，忍不住想要咆哮。“前联邦的评论非常准确，他就是个想要征服全宇宙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