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蒋钦勇同李修穆便带着众人在附近逛逛。
蒋家在漠北盘踞数十载,此地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的军营,附近成了一个集市,小镇里均是士兵的家人,还有些同外邦人的贸易。
众人吃了些当地特色的牛羊肉,均是面露喜色。彩蝶却忧心忡忡,一直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要讲。
“怎么了?”陆良玉对彩蝶十分熟悉,见状,主动问道。
“小姐,中元节过了,我想买些东西烧给柳公子。”
陆良玉了然,一路奔波,确实没有这个机会。以前,彩蝶确实每年都会祭奠柳一鸣。
此地虽然地处边境,到底也有中原过去的人,跑了几处,也找到了彩蝶要买的东西。
彩蝶喜滋滋地在叠元宝,陆良玉却望着二十多岁,正是青春貌美的大姑娘,暗地叹息。
心下一时百味杂陈,有种怪异的凄楚与诡异。人活着,心却给了一个死人。
晚间,夜明星稀,彩蝶出去焚烧纸钱,陆良玉便侯在房内,思忖着,怎么劝劝彩蝶。
她能做的不多,到底不愿看着自己情同姐妹的彩蝶越陷越深。
蓦地,听到外头有喧闹声,隐隐还有争吵声,陆良玉见状,忙起身前去看看。
外头,彩蝶怀中死死地抱着那堆叠好的金元宝,好似抱着什么珍奇宝贝一般。跪坐在地上,满脸泪珠。
旁边,是熊熊燃起的火盆。
一侧几个士兵簇拥在一旁,其中一人正拿刀对着彩蝶。
“这是怎么回事?”陆良玉上前问道,扶起地上的彩蝶。
闻声而来的不止她一人,还有蒋家父兄同秦希泽,他们方才在商量事情。
“启禀将军,军中有令,任何人不得擅用明火,以防走水。此女私下点火,被属下发现,还请明示。”
一领头的士兵收起刀来,朗声道。
陆良玉从不知军中竟然有这样的禁令,当下面如土色。她深知,军令如山,可从来没有什么不知者无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求情。
蒋钦勇的父亲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当下有些犹豫。按律,应当杖责十下,但他早已看出,陆良玉对这个小丫鬟极为爱护。
只恐出手,伤了两家和气不说,平白得罪了镇南侯府。
但军中不同平时,蒋家军队之所以能屹立不倒,靠得便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
公然徇私,只怕机构难以服众。当下踌躇再三,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女子甘愿受罚。”彩蝶见状,忙跪倒在地,向蒋钦勇的父亲开口道。自然是不愿众人为难。
蒋钦勇的父亲顿时有了台阶下,当下摸了摸胡须,道:
“念你之前不知此军规,还是外人,无心之过,也没有酿成什么大错。主动认错,态度诚恳。杖责十下改为五下,立即执行。”
“多谢将军手下留情。”彩蝶起身道谢。
说罢,立马有人上前拉了彩蝶下去,来不及众人反应,此起彼伏的杖打声便响了起来。
陆良玉心下难受极了,彩蝶自跟了她,还从未受过这等皮肉之苦。
彩蝶能忍,硬是没有叫出声来。到底,是个柔软女子,这五板子一挨,顿时连下地都没有办法了。
李修穆闻讯,忙拿了伤药过来。陆良玉见彩蝶躺在床上,已经被打得满是淤青,隐隐能看到渗血,甚至还有皮开肉绽之处,当下眼泪便落了下来。
“你这又是何苦呢?”陆良玉边哭边抹眼泪,还不忘给她上药道。
她同彩蝶真的是情同姐妹的交情,一路扶持走到今日,见彩蝶这样,如何能不痛心?
“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执着又何必呢?天下好男儿千千万,只需你点头,不管是想要家世清白的士子,还是想要武艺高强的,哪怕是找一个像他的,都比你这样苦守要好。”
陆良玉苦口婆心地劝道。
彩蝶竟扑哧一笑,牵动了伤口,又不免哎呦喊疼,道:
“我的小姐,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丫鬟,论家里、长相、能力,哪个都不行。”
彩蝶倒反过来劝陆良玉道:
“小姐,我这样的身份,真配了人家有本事的,只怕也是觊觎镇南侯的,不是真心的不说,还给你们添麻烦。没本事的我又不可能要。”
她顿了顿,接着道:
“给人做妾是不可能的。我虽然是个丫鬟,却也不愿随便配个管家小厮。有句话就是说我的,我听人提起过,叫什么心什么高,命什么来着。”
“瞧我这脑袋,什么也想不起来。”彩蝶身上疼得很,语气却十分轻松。
陆良玉知道她想说的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但也没开口。
只听得彩蝶接着道:“小姐,现在的日子自由又快乐,彩蝶就不想其他了。”
陆良玉默然,知她心里还是忘不了柳一鸣。明明句句不提柳一鸣,却又句句都有他。
正可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彩蝶心里,不自觉地将遇到的每一个男子都同柳一鸣做对比,自然眼中再无他人。
当下无可奈何,只能由她去了。
秦希泽见她回来,还是问了彩蝶的情况。陆良玉将彩蝶的话照样说了一遍。
秦希泽只淡淡地安抚道:“人各有志。”
陆良玉调转话题,观秦希泽脸色,问道:“蒋家不愿意放权?”
秦希泽摸了摸陆良玉的发髻,感慨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良玉也。”
秦希泽必行,明面上的寻亲访友是其一,暗地里,则是想要劝说刘毅同蒋家大军放权给皇帝。
眼看着小皇帝日益长大,论雄心抱负,论能力,均远超其父,不在先皇之下。
此时放权,也是俯首称臣之意。否则,早晚难逃削蕃的命运,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命运难测。
刘毅毕竟比较纯粹,没有什么盘根错节,他只听秦希泽的。秦希泽劝他将兵权给小皇帝,他就听秦希泽的。
但蒋家考虑得便多了许多,尤其是新皇之前对蒋家的谋害,让蒋家到底同皇室生出了几分隔阂。
到底,有许多的顾虑,不愿放弃到手的权力。
秦希泽无奈,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陆良玉拍了拍他的手,劝道:“尽人事,听天命。侯爷不必忧心。”
到底,改变别人的想法很难,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
“共勉。”
二人默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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