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比绣花针还细的明黄色光亮弧线在空气中一闪也不闪,就像一匹狼黄绿色的眼睛,瞪着幽冷的荧光,屏息静气逼近着猎物,一旦抓住时机,便闪电般快成一条线,像刀光剑影一样冰冷的弧线,似飞刀自刺客之手甩出,然后......
然后猎物却不是只会蹦跳的兔子,而是那超出常规的鸟雀,扑棱一下翅膀,就触及了灰狼望而生畏的天空,而其影子所遮掩不住的是一圈圈光晕,而其由下至上递减,最上面竟然小如黄豆,蹑手蹑脚地向着那展翅翱翔、光明磊落的羽类,摸去......
而旁观这一切的金毛狗则感受到危险而缩到了视野之外的角落。
张牙舞爪地,摸到武林一身旁的明黄色光点,突然膨胀开来,还东施效颦,学花朵绽放——也不是东施效颦,瞧,那牡丹开得多雅致、多大方啊!只是遮掩不住那独属于女子的杀意,和着愤怒,搅着仇恨,都一并倒进寂冷的锅,去把那日积月累的悲伤串味给煮进去,叫那不去趋近于江湖,而更像人生。
那江湖女侠总是能风姿卓越,因为其以风为姿。
然而那些沦陷入人生泪海的女子只能说“颜色故”,盖以其以故事为色。
故而那开得不及牡丹的,只是因花瓣再大也遮不住冷涩凝绝的悲愤之泉。
而流水渐渐下,它落得比任何一个纯粹的牡丹都好看,毕竟落花伴流水,是君心。
于是浩浩汤汤地,携带着自源头而来的易水寒,那冰蓝色的流水自九天倾泻而下,如烟似雾,朦胧了眼,又再次梦回到那个温软的时刻,在雾中。
雾中,明黄绽放出最璀璨的光华,只想在花瓣脱离花萼时存留最后一分体面,就算决意,然而却依旧照出一条前路。
以冰蓝色灵体形式存在的陆烨,灵光像是灯塔晃过行舟那样一闪:“不,不对,一个npc一样的存在怎么在游戏中确信自己是在游戏中,并信誓旦旦地将此告诉别人啊!”
五指轻轻收拢,收拢了那蓝色的云烟,收拢了那明黄的牡丹,叫它含羞做郁金香,羞答答地吐露着小鸟依人的温婉,摇摇欲坠,只等依偎。
凌空独立,仿佛凭虚御风的仙人,武林一一手压制着明黄色光华的爆炸,一面似笑非笑斜眼盯着灵体:“如果这是什么BUG呢?如果这只是游戏的特殊设定呢?”
脚尖开始坠落,拳头开始握紧,云烟终于凝聚成了风雨,在心湖激起万朵涟漪,然后再凌乱处交汇,在交汇处圆寂,一切火焰,在大雨的怀抱中,熄灭。
而灰烬,则化作纯粹的悲的泪,去续那曾经交杯、后来举案齐眉的酒。
火焰熄灭,灰烬下酒,似是惊蛰春雷,撒入了江南烟雨,最终换就海晏天清的淡而有味。
心中无名的火焰熄灭了,只是灰烬也参禅悟道,要把自家修行做神龛的香,徐徐袅袅,烟是合十的手,陆烨平静了,无喜无悲。
既然证明不了这是一个异世界,那么与其在信息差距太大的时候,去绞尽脑汁找些主观地证据,不如就暂时信了这个神秘人的话,当这里是一个游戏,如果是真的,那么再等等又如何,就当真的玩了一场游戏又如何。
虽然这对于现代科技而言很不可思议,但是神秘人武林一有什么必要去骗他呢?
他是如此强大而淡漠,此时正坐在浮空椅子上,身体前驱,一只手抚弄凑上来的金毛,一只手静静地把玩着手中由两种能量凝结成青色珠子,然而其中时常分做蓝黄二色,似是在互斥在挣扎着分离,犹如开天辟地,乾男坤女,永不相逢。
悄无声息地,一个巨大如同雕像的明黄色光影出现了,虽然她的身形似维也纳一般含蓄而不火热张扬,然而却也透露出一种女性的美,而且更显温柔,同时也叫那悲伤如雨中堤柳般萧条地林立着。
她竟是疏远了希腊雕塑的范畴,并不是因为她带着人性的光辉,事实上她比希腊诸神更懂得收敛人性劣根。
而是由于她的眼神,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气质、魂魄,她的命中注定的姿势,都入了画,水墨画,因为她站出了一个故事,一个只属于两三个人的故事,一个凄美缠绵犹江南烟雨、泼墨披麻的故事。她就静静的挂在那个神秘人的背后,似乎就是死物,那种有灵性的死物。
然而她似乎是活的,这样判断的原因并非是就算她作为一尊石像也是尊会呼吸的石像,而是她出现时似乎朝他陆烨这里看了数个呼吸,真是欠了他不少有氧呼吸的时间。
然而,她还欠了这空气一沓子呼吸,因为空气都悲伤得窒息。
这时候,似乎实在又不过气,神秘人武林一终于开口了:“怎么?原谅我了?”
“我既然能原谅他,我为什么不能原谅你呢?”空灵的电子合成音平平淡淡,却似是月下二泉,荡起一丝连绵不绝的流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然而反反复复着,隽永出了味儿。
“这是两码事,你知道的。”
武林一自乱阵脚,语气中出现一丝波动,带着些自嘲,言下之情意,似浪花在反刍,反刍出了海的苦。
陷入了像月老红线那般不长不短的寂静,金毛狗的舌头都不舔动,可这寂静终究一触即溃。
“你,可曾后悔过?”电子合成的女声在颤抖,像老化了的播音机一样颤抖着声音。
“不曾。”平淡而坚定,男人回答得决绝。
红线绷紧了,锁住了脖颈,寂静让人窒息,窒息就会发闷,发闷就会暴躁。
暴躁就会爆发,于是窒息的空气爆发了,自虚空之中,无名怒火般地,燃烧起一片扩散的黑暗,然后睁开沉睡的魔神之眼,喷溅出森冷的蓝光。
撒旦直接找到了向祂祈祷的愚昧者,像是火舌舔过脸庞一样,夺走了大地的一块皮肤,一个生命。
而那黑色的眼睑并没有消失,只是静静地虎视眈眈着。
“这真的是个游戏世界吗?你没有骗那个小家伙?”
“是不是游戏我也不知道,不过……”武林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几步绕过办公桌,透过敞开的大门,望穿了天花板,负手而立,背对苍生,背对她。
“但这戏剧性的人生,有时候总是比所谓情节更梦幻,这些尚无法理断,又哪里需要管这世间真假?”
转身,抬眼,入目一片蓝光,那深邃的黑暗,又一次迸发出冰蓝色的光芒,然而似是花洒也会“我见犹怜”,竟飘悠悠地绘出一幅美人淋浴图。
看着这朦胧的一切,他的眼也朦胧,武林一忍不住大喊、呼唤:“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站在冰蓝色烟雨中的明黄色人影,明妃于宫阙前般回眸,然而模糊间神色淡然,空灵间嗓音淡然:
“既然你自称武林一,那么你便叫我陆灵儿吧。”有着淡淡的笑意。
“我叫陆灵儿。”
我是陆家老祖。
QQ上一个昵称为“彼岸第一公民”的陌生人如上打了两条消息。
随手把手中的眼罩丢得远远的,撑着脑袋的手把头发搞得鸟窝似一团糟,不耐烦地瞥了两眼这神秘的消息。
最后,无心探寻这些的陆烨,在手机屏幕之外,选择了眺望。
晨曦破晓,只是遥遥地、慢慢地走近,然而微光滑动虚空的烟波,在天际邂逅了那或蓝或白的云,神仙眷侣般私奔做逍遥的河,迢迢致远,流逝。
眼底掩映着河影,就这样承接了长河中一个雄姿的诗情:“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此时此刻,陆烨的心,无比空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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